模仿人類的外星人

［日］村田沙耶香

雖然我是人類，但是很早以前，我就經常感覺，“現在，我在模仿人類呢”。

比如，我因工作或旅行而去海外時，經常不知道該在飛機上做什么好。周圍的人都在熟練地使用耳機，或是將氣枕吹鼓。我偷偷地瞟著大家的舉動，自己也不自覺地開始換上拖鞋，或是接過乘務員分發的毛毯，努力表現出“像個坐飛機的樣兒”。

一次，我正要模仿周圍的人看電影時，朋友好心勸我：“沙耶香，不必因為大家都在看電影就強迫自己看哦，在飛機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聽了很難為情。自那以后，我努力做到不強迫自己觀看不怎么感興趣的電影了，但是“在飛機上做些什么好”的感覺仍未消除。每當此時，我總是改不掉不自覺地觀察周圍人舉動的毛病。

在餐廳時也是這樣。如果遇到“這種食物該怎么吃啊”的菜品時，我便會等著看別人怎么吃。看到別人吃時，我才開始小心翼翼地用同樣的方法品嘗起來。

“這個，外面的部分也能吃嗎？是用湯匙吃嗎？”我看到有人直接歪著腦袋詢問服務員，才意識到：啊，不懂的事情像他這樣坦率地問就行了。我反省自己，模仿別人可有些滑頭啊。

從孩童時起，我就感覺周圍的人都懂得規矩和常識，唯獨自己不懂，于是我在學校的自習時間和體育課上總是在模仿別人。但是，隨著長大成人，我漸漸明白大家好像也有很多不怎么懂的事情。

我也不擅長恰當地給大家分發禮物，有時跟大家一起吃飯時，我一心想著什么時候拿出包里的禮物合適。這種時候，如果有人在一個絕佳的時機拿出點心，說：“對了，我前些天去旅行了。這是給大家帶的禮物哦。”

“就是現在！”我也趕緊趁機從包里拿出禮物，說，“其實前些日子我也去旅行了……”但是有一次，所有人都一個接一個地說著“其實我也是”“前幾天我也去出差了”，從包里拿出禮物來，我才深切地感受到：啊，原來不止我一個人不懂送禮的時機啊！

因此，最近我開始留意那些“和我一樣模仿別人的人”了。經過仔細觀察，我發現除了自己以外，還有很多這樣的人。一個女孩看到我拿出拖鞋，就說“啊，對了”，便開始在包里尋找拖鞋。看到這種情形，我總感覺彼此之間產生了某種連帶感而松了一口氣。若是這樣，假如在飛機上有個人做的事情起初顯得很奇怪，卻是很不錯的事，就會慢慢傳染別人，說不定大家不知怎么都會在飛機上畫畫兒或是以怪異的姿勢睡覺了。會不會有人就在琢磨這樣的惡作劇呢？我興奮地這樣想著，下意識地環顧起了周圍的人。

（譚淑薦自《時代青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