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 琪(陜西)
涼爽了一上午,一下午,似乎,還要涼爽整整一季。
以細碎而密集的方式,用清新而甘甜的味道。敲打過玻璃窗前,更多的灑落至林間、道路、屋舍,遍及郊野,恩澤萬物。
枯坐之時,雨水漸漸淋透我蒼白如紙的內心。沉默中,無序的聲音傳了過來,飄入深遠而虛無的時空。
大地并不安分。鼓蕩著萌發的欲望,或讓輕輕搖晃的樹葉發出微弱的光芒。
樓宇挺拔出莊嚴的沉思。這不奇怪,在仰望與俯瞰之間,我找尋著唯一能望見城西以西的狹小縫隙。
居二十三樓,塵埃何去?霧靄何去?沾附在靈魂上的污漬與斑點,又能因何去了?
重重心事,不會毫無著落地漂浮,此時此刻。
天庭垂下的巨幅幕布上,長安一襲素裝,靜好如初——雨水這樣告訴我。
不可觸摸,卻格外明亮,燃燒了前半夜。
用下垂的目光去注視、凝望了很久。它不一定呈熊熊之勢,即使小如豆苗,也能溫暖如初。而點燃它的人呢?
我把守燈芯。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
它的芯,發光發熱的起源,失去了時間的明證之后,僅留下一根細細的思索。
恍惚中,有人在舞蹈、歌唱,可念想中那個人身在何方?樓內空空如也,周圍死水般冰涼。
午夜,成了空茫的期待。我難咽的苦痛,定格成一幀月光下的剪影,徘徊不前。
我試圖將自己化為一縷青煙,從燈的內部升起。
也許肉身允許,靈魂不允許。
過往的塵事,要如云煙散去了。我呆坐許久,想等燈徹底熄滅,卻無動于衷。
一遍遍吹:吹開花朵,吹裂土地,吹干裸露的皮膚和盈眶的眼淚。
喜歡風,有時,又懼怕風。
風能帶來好人間的好音訊,又能讓世上的所有事物東倒西歪,破壞最初的本相。
風,真凌厲、威猛!我無法抵擋它來時的方向,無法追趕它去時的蹤跡。一時間,風,似乎在風中迷失了存在的可能,迷失了永恒。
衣袂飄飄,華發早生,是風在吹;星空黯然,時光流逝,是風在吹;雙目混沌,彎腰曲背,那也是風,風在吹啊——
最后,吹過了一個人的暮年。
風有大小,有顏色,但不論時段,不管長短,不分內外,卻在塵世吹著,繼續吹——
從遠古到現在,從鄉村到城市,從幼年到暮年,都是風,一直在吹的結果。
風把一切吹走、吹遠、吹空,又把一切吹來、吹回、吹實!
有時是逆光,有時是順光。但無一例外,都會照過來。
于無聲中告白,像無數次寫下的淺淺的詩行。沉浸其間的人,都會拖著影子,或快或慢地移動。
即使明亮,但并非完全能看清,在十米之內,或萬里之遙。
大地上的事,如果沒有光亮,誰能說清呢?這個世界,不管你愿不愿意,都有人聽,如草木對著原野,河流對著峽谷。
而照過來的光,必定是萬物持久等待的一份饋贈。
當我仰望天空,我其實羞愧無比!
因為被照亮,所有心底的晦暗暴露無遺。如果沒有被照亮,我必定蒙昧混沌,甚至失語。
照過來的,都是通透的,合時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