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 偉,王永香,任思琪
(西安交通大學 馬克思主義學院,西安 710049)
隨著鄉村振興戰略的不斷推進,通過發展旅游業實現轉型的村莊越來越多,旅游型村莊的治理也因此成為學術界研究的熱點[1]。目前關于旅游型村莊的概念并不明確,但根據其發展旅游業的核心特征,可以將其描述為在新農村建設中發揮特有的旅游資源優勢、開發利用旅游資源、發展旅游經濟、通過旅游產業的發展帶動當地農村發展的一種新農村建設模式[2]。旅游型村莊建設為提高村民收入水平、消減貧困、引導就地城鎮化等提供了市場動力[3],已成為鄉村振興的重要途徑。
一些有資源條件的村莊向旅游型村莊轉型為鄉村發展帶來了諸多益處,同時也使鄉村傳統的自治格局被瓦解和重構。傳統村民自治的建立和發展基于農村集體經濟環境、以權力過分集中向國家治理民主化過渡為特征的政治環境以及強調血緣和地緣為主要特征的文化環境[4],這三種環境塑造了以鄉紳鄉賢治理為主的宗族式自治[5]。隨著旅游型村莊的打造,產業基礎、自治環境和人際交往模式急劇變化,加速了村莊由熟人社會向半熟人社會的轉化,催生了新的政治制度、市場制度和社會制度。在新的制度框架下,鄉村自治開始從宗族式自治轉變為以經濟利益聯結、多元共治為核心的自治模式。
從近年來頒布的一系列中央一號文件來看,中央全力支持和鼓勵各地以鄉村本土資源為基礎,通過外部嵌入規則、程序進行村民自治的轉型,探索有效的村民自治模式[6]。基于此,本研究將旅游型村莊的村民自治置于制度賦能-社會資本激活-自治有效的遞進式分析框架中,以陜西省袁家村為例探索外部制度如何賦能旅游型村莊的內部社會資本,進而實現村民的有效自治。
1.關于鄉村自治有效的研究。學界已關注到鄉村自治有效的民主價值、自治有效的條件和形式、規則與程序以及促進自治有效的動力、參與制度和利益機制,并由此分別形成了“價值-制度”“形式-條件”“規則-程序”與“治理-有效”四種研究范式[6]。早期的“價值-制度”范式主要站在中國基本的民主制度建設的高度,以村民自治制度結構和運作為基本研究范疇,關注自治制度背后的民主價值[7],這一范式開辟鄉村自治研究的議題,并回答了鄉村為何自治的問題。在“形式-條件”的范式中,自然塑造的農村地域特征[8]、悠久的傳統文化[9]、組織的規模適度[10]、利益相關[11]等為村民自治分別提供空間、文化、組織和動力條件。“規則-程序”范式與“價值-制度”范式一樣,同樣強調制度的作用,但關注微觀的自治流程、規則和法理基礎,并通過以小見大挖掘自治有效的運行邏輯。比如孫玉娟對鄉村治理的鄉規民約進行了研究,認為鄉規民約根植于鄉土倫理,能有效地作為農村運作的規則被村民接受[12]。另外,農村的選舉制度[13]和自治單元[14]的研究也是該范式的關注重點。“治理-有效”范式則更加強調農村自治價值、制度、條件和微觀機制的整合性作用,從復雜的治理機制中挖掘實現村民有效自治的經驗。鄧大才指出,鄉村里的利益機制與制度機制促進了村民的有效自治實現[15]。邢旭從組織視角出發,指出組織各要素的有機組合與運作完善直接決定自治有效的實現,并進一步構建了實現村民有效自治的一般化理論[16]。“價值-制度”范式下的研究忽視了農村自治條件的多元性,并且無法解釋中國農村自治的“制度空轉”問題[7]。“形式-條件”范式雖然將鄉村自治研究從單一的制度視角拓展到了多元視角,但其沒有回答如何實現自治有效的問題。“規則-程序”范式則過分關注制度運轉的細節,忽略了制度與制度之間的鏈接和運行。“治理-有效”范式則運用一種宏微觀結合的整體性視角回答村民自治如何持續有效的問題。新時代鄉村善治體系的構建在于自治有效,需要用一種機制將條件、規則和程序鏈接起來,從宏觀和微觀結合的角度來討論鄉村自治有效的內在邏輯[6]。本研究順應當前關于鄉村自治有效的“治理-有效”研究潮流,從農村的制度(外生)與社會資本(內生)相結合的角度來探討村民如何自治有效的內在邏輯。
2.關于旅游型村莊治理的研究。旅游型村莊內部并不是獨立封閉的空間,其與旅游市場存在交叉,還存在國家在場的問題。因此,鄉村旅游不僅只是涉及經濟發展,還要將其與治理的關系納入研究的視野。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學者已關注到鄉村旅游和鄉村治理之間的互動過程。一方面,村莊旅游業的發展為村莊的治理實踐提供了物質保障與價值追求,產業的發展不僅有利于農民增收、解決農村貧困的頑疾,而且激活了村莊的內生活力,成為治理革新的提速器[17];另一方面,旅游產業的發展會引發鄉村旅游發展倫理價值取向之爭[18]、開發管理市場主體之爭[19]以及利益分配之爭,這具體體現在鄉村社區的以治理為導向與旅游景區以盈利為發展原則之間的沖突[20]。
從鄉村治理的角度來看,旅游業的市場化發展打破了傳統村莊封閉的自然屬性,這不但轉變了村莊的經濟結構,還帶來了治理方式的創新與改革[21];不但激活了鄉村地區的市場資本,還重構了鄉村文化,使得鄉村治理的重點由關注鄉村內部秩序向注重市場運轉秩序轉化[1]。由此可知,旅游型經濟的發展是推動農村基層治理轉型的關鍵因素之一。然而,現有研究還主要是經濟發展型塑治理的觀點,即雖然考慮到了旅游型經濟對村莊治理的推動作用力,卻相對忽視了其所特有的制度條件和治理結構對于村民自治的反作用力。因此本研究將從旅游型村莊的各項制度出發對其自治有效的實現進行探索。
諾斯指出“制度構造了人們在政治、社會和經濟方面發生交換的激勵結構,并為人們在廣泛的社會分工基礎上的合作提供了一個基本框架”[22]。盡管當前旅游型村莊存在著巨大的制度轉型,但從政治、經濟和社會三方面出發仍然能夠較為全面地涵蓋鄉村自治的制度特征。
1.在政治制度方面:黨建引領已經成為當前旅游型村莊的一項重要政治制度[23-24]。首先,旅游型村莊的產業發展和革新、組織形式的重組、資源的協調都離不開一個強有力的機構和組織,而黨建則可以提高農村黨組織的領導、組織和協調能力[25]。其次,協商決策是旅游型村莊的重要政治制度。由于旅游型村莊已經實現從農業到服務業的經濟功能重構[2],經濟呈現外放型態勢,村莊內部事務的協調不善便會導致村旅游服務出現問題,從而影響外來旅游者的體驗。最后,監督機制保障前兩項制度的有效實施。旅游型村莊的監督是雙向的:一方面,村“兩委”監督商戶與村民,規范鄉村旅游業的發展;另一方面,村民和商戶監督村“兩委”,使之管理透明、信息公開,增強治理的民主性。
2.在市場體系方面:旅游型村莊建設使得市場經濟下鄉,促進市場共同體的形成。有序競爭、科學分配和共享互助是旅游型村莊市場體系的顯著特征。從有序競爭來看,旅游型村莊以旅游服務業為主,并衍生出眾多下游產業。這些數量且層次眾多的產業集聚在狹小的鄉村空間內,因此,完善的有序競爭制度是保證多元市場良好運行的前提和基礎。從科學分配來看,農業生產方式逐步被商業代替,農民也變成商業從業者,利益、競爭、交換等元素重組農村的合作方式,以經濟利益為導向所建立的利益分配機制成為將成員重新聯結的重要紐帶。從共享互助來看,旅游型村莊有著特有的共生機制,也就是經營者形成市場經濟上的共生經營模式,通過輸血造血、相互依存和利益共享等方式,實現互助互惠[26]。
3.在社會治理機制方面:以血緣和地緣為連接的環境被稀釋,重構村民間的紐帶便成為旅游型村莊增強村莊凝聚力的要務,強化個人培訓、培育社會組織和實施村規民約是旅游型村莊選擇的新方式。首先,與外部群體的交流是旅游型村莊的社會特色。因為旅游發展不僅帶動本地村民積極創業,也吸引來了外來投資者和外來務工人員。因此,旅游型村莊通常會建立針對村民和管理者的交流培訓制度,以此加強內外群體交流。其次,社會組織是參與鄉村社會治理的重要主體。旅游型村莊的社會組織有著經濟依賴性和治理特殊性,前者體現在社會組織多由行業內人士組建、以行業協會的形式存在,后者則體現為社會組織是調和外來群體和本土村民之間矛盾的樞紐。因此,培育和利用新型社會組織是旅游型村莊的另一大制度特色。最后,村規民約在當代中國依然為鄉土社會所傳承和弘揚[27]。作為一種根植于本土社會的治理力量,一方面,能調整農村成員間的行為,又保證了當地居民基本的利益分配和文化傳承;另一方面,相比于外生的行政規定,內生的村規民約能更加自然地塑造市場秩序,規范農戶的生產經營行為。
綜上,遵循前人研究的思路,本研究從政治、市場、社會三個外部制度層面出發,并分別構建出旅游型村莊的政治制度、市場體系以及社會治理機制,見圖1。

圖1 旅游型村莊的制度特征
帕特南提出,社會資本是指“社會組織的特征,例如信任、規范和網絡,它們能夠通過推動協調的行為來提高社會的效率”[28]。根據帕特南的定義,社會資本分為信任、規范和網絡三個維度。信任是如果一個人自愿將資源交給另一方處置,而不需要后者作出任何法律承諾,又渴望會得到回報的期望[29]。規范是人們在交往過程中基于廣泛共享信念的行為模式和標準,具體表現為風俗、法律道德、文化等[30]。網絡是由實際的或潛在的人際關系組合而成,是社會資本嵌入社會結構的具體載體。
受到市場經濟的影響,旅游型村莊的社會資本正在重構。首先,基于血緣的信任關系逐漸淡化,而基于商業合作的信任關系不斷加強。比如,以南京市世凹村為例的研究顯示,在旅游經濟中,村民之間建立了穩固的商業合作關系,合作形式以商家之間互相介紹客源為主[31]。其次,非正式規范內容從傳統民俗轉向誠信經營等新興商業價值觀。最后,在網絡上,旅游型村莊的人際網絡更多以商業行動者為節點,而不是農業勞動者,同時出現更多本地人和外地人的交互網絡。除此之外,社會資本也會發生異化,表現為因功利主義導致的互惠消解[32],因此需要建構獨特的政治、市場和社會制度來重新激活社會資本。
1.政治制度賦能信任。傳統村莊的人際信任關系建立在穩定的人際交往圈子之上。相較于傳統村莊,旅游型村莊的人際流動更加頻繁,差序信任的格局逐漸被不斷流動的圈子瓦解。在此情況下,培育信任的沃土喪失。良好的政治制度為建立村民的信任關系提供了第三方保障力量。黨建引領的制度設計整合與動員各類社會資本,并且用自身強大的資源來供給社會資本[33]。協商決策的制度設計則為村民之間不信任關系的緩和和改善提供溝通空間和平臺。監督保障則保證了村民對村內決策的知情權,讓村民不再是決策的局外人,從而建立起對村內決策的信任。
2.市場體系賦能規范。由于商人的逐利屬性,旅游型村莊的村民很容易陷入囚徒博弈的競爭困境。以有序競爭為原則的制度設計,有利于在競爭活動中建立成熟的商業價值觀和統籌協作的規范。科學分配制度則有利于協調共同生產下的收益分配,提高分配的公平性。另外,由于村民在商業活動中形成共生關系,共享互助制度則讓村民的收益“雨露均沾”,催生村民的互助和互惠規范。
3.社會治理機制賦能網絡。個體培訓不僅具有社交屬性,還具有商業屬性,克服村民之間自發的隨意溝通,使得個體社交網絡更加穩固高效,每個節點之間的線條都被賦予了具體的內涵。比如一場關于農產品推介的交流會,在其中構成關系網絡的兩個節點便因為農產品推介關聯。再者,培育新型的社會組織的制度設計使得村民作為個體嵌入到社會網絡當中,村民本人也被賦予多種社會身份。村規民約則規定著農村運作的規則,約束著村民的行為,那些行為舉止更加符合社會規范的鄉民則更容易被網絡吸納。
帕特南將社會資本對社區發展的作用總結為:社會資本可以通過其中的信任與網絡機制促進集體行動困境的解決;降低商業和交往的交易成本;塑造一種將“我”演變成“我們”的集體意識;使人們會更加寬容并且具有同情心。由此可見,社會資本是助推社區自治的有效工具。在旅游型村莊的場域下,社會資本顯示出村莊自治的邏輯[32],具體表現在提高自治主體的積極性、自治過程的效率和自治結果的效能三個方面。
1.社會資本促進自治主體的積極性。信任、規范和網絡為人際之間的互惠合作搭建平臺。基于良好的信任基礎、商業規范和人際網絡,村民之間通過商業領域的交流和合作,共同決定產業規劃和發展等村內事務。社會資本也提升了村民對自治的政治認同,更容易形成集體行動意識,有意愿積極主動地投身鄉村治理工作,不斷明確自身在鄉村自治過程中必須承擔的義務。因為社會資本的存在,村民不再是孤立的個體,而被納入了自治集體之中,從而避免了“村干部自治”的囧境。
2.社會資本促進自治過程的效率。社會資本中的信任有助于降低社會交往的成本,增強社區成員的凝聚力,為實現自治奠定良好的心理基礎,使得自治的運作更加有效[34]。社會資本的規范有助于村民形成自治共識。由于規范具有管制和約束社會成員行為的功能,村民更容易形成一致的態度和價值觀,從而更易達成共識。網絡則增強了村民之間的社會交往,為利益沖突的人群提供了化解機制,避免社會沖突。
3.社會資本促進自治結果的效能。社會資本體現人際網絡中的信任、團結、互惠,與強調多元和民主的自治存在著天然的聯系,能調動全體村民、鄉村精英和民間組織有效地參與到農村自治中。在全體參與的自治氛圍中,強化了公眾的參與精神和公共精神,溝通渠道變得更加暢通,參與平臺更加完善。另外,社會資本通過挖掘蘊藏于農村社會中的基礎性資源、促進治理的實質性參與和激活鄉村內生發展動力來實現鄉村善治。
綜上,如圖2所示,旅游型村莊的有效自治是通過一系列制度激活社會資本的方式實現的。

圖2 “制度賦能-社會資本激活-自治有效”的遞進式分析框架
本研究案例——袁家村是一個典型的旅游型村莊。2021年袁家村游客接待量約660萬人次,年均旅游收入超過10億元。同時,袁家村的自治基礎良好,實現了村民“自我管理、自我教育、自我服務、自我監督”,先后榮獲“民主法治示范村”等20多項榮譽。
袁家村的發展狀態十分符合本研究的理論框架。首先,袁家村的制度具備著現代性與傳統性相互融合的特征,完備的政治、市場與社會制度為社會資本的培育提供了良好的土壤。其次,村莊民風良好,集體意識濃厚,村內人員結構多元,村民之間的合作與交往密切,社會資本深厚。再者,袁家村達到了自治的較好狀態,屬于前人研究提到的規范型村民自治[35]。
更重要的是,袁家村是西北地區旅游型村莊發展的翹楚,在經濟社會轉型之際實現了良好的自治。西北地區是我國鄉村振興戰略全面實施的重點地區,農村旅游資源豐富但旅游型村莊建設不足,勢必越來越多的村莊將走上旅游型發展道路,從而面臨因社會轉型帶來的自治困境。因此,袁家村有條件能成為西北地區旅游型村莊的典型,為建設良好自治的旅游型村莊提供寶貴經驗。
在袁家村不斷推進市場化的過程中,熟人社會逐漸分解,緊張與陌生感取代了原有的互相依賴與信任。正如費孝通對其的描述:“鄉土社會是個親密的社會,這些人卻是‘陌生’人,來歷不明,形跡可疑。”[36]在這樣的背景下,袁家村借助黨的動員力量,利用黨建引領搭建好協商決策的平臺,并且加以有效監督,重建起新鄉村社會結構下的社會資本。
1.黨建引領:提升村民對黨組織的信任。袁家村將黨支部運行嵌入鄉村日常治理中,設置示范和學習為主要內容的引領機制,以建立富有本土特色的運行機制和工作程序,使得黨建成為一種常態化制度。袁家村黨委以突出的業績贏得了村民的尊重與支持,村民真切地感受到了黨服務人民的宗旨,由此建立和強化了村民對黨員干部的信任。
在袁家村黨建示范機制里,黨員憑借較高的政治自覺與知識道德修養,在關鍵問題和重要事件中主動響應黨的號召,率先承擔風險。由于黨員身份本身意味著先鋒模范,黨員行動能起到帶頭模范作用,強化了成功典型和成熟經驗的示范效應,激發出群眾的信任和跟隨意識。在旅游發展初期,出于對經營風險的擔憂,村民對村“兩委”提出的發展農家樂的想法普遍持有觀望態度。在村書記G的動員下,兩戶黨員家庭率先將自家庭院改成農家樂,之后其他村民紛紛開始效仿。跟隨黨員發展農家樂的經營者W說:“我們本來沒人相信農家樂可以發展起來,但是看見有黨員帶頭經營,這就讓我們覺得黨員自己都在干,那這件事應該沒有錯,后面事實證明確實如此。”(YJC-NJL01-20210725)(1)YJC-NJL01-20210725為本研究的訪談案例代碼,表示本訪談內容選自袁家村(YJC)走訪調研案例庫,為農家樂(NJL)的第一個案例(01),此次深入訪談時間為2021年7月25日。在下文的訪談編號中,CGB表示村干部、ZFJ表示作坊街、XCJ表示小吃街。
袁家村黨支部在引領鄉村振興的過程中具有聯結多方的能力,黨與村民之間形成了天然的情感聯結,給了村民一種心理上的安全感、歸屬感與認同感,也就是信任。
2.協商決策:促進村民與村委會及商戶之間的信任。袁家村開展的協商決策以“自己的事情自己議、自己干、自己定”為基本原則,建立村民之間、村民與外來商戶之間的信任。首先,袁家村本身具有非正式協商的傳統。早年,由于一場洪澇災害,袁家村村“兩委”將原本散落在村莊各處的民居搬遷至村委會旁,一家挨著一家,集中排列成一條整齊的街道,形成了“肩并肩”的區位布局。集中居住的民居形態為村民們的非正式協商提供了地緣條件。并且,袁家村將村委會設立在距離景區最近的廣場上,同時建立游客服務中心以及專門的調解室,為協商提供方便和正式的場所。除此之外,村里還設置了由德高望重的鄉賢式人物主持,村干部、村民和商戶代表參加的“明理堂”,所有問題都可以在明理堂上公開討論協商。
其次,針對涉及全村集體利益的重大事情,袁家村常采取正式協商機制,并擁有一套標準且固定的協商程序。“在袁家村中,桌子底下連一毛錢都沒有,想賺錢,只有全部放在桌面上討論。”(YJC-CGB01-2021-07-26)從議題進入來說,袁家村采取“議題分級制”,“兩委”班子將議題按照涉及利益范圍分為“不需要協商,村‘兩委’直接決策”以及“村‘兩委’討論并初步決定”議題、“村民代表參與協商”議題、“全體村民協商并進行表決”等幾類;從協商主體來看,參與協商的不僅是袁家村村民代表,還包含所有在袁家村從事生產工作的商戶,具有充分的代表性和廣泛性;從協商決策看,領導班子在村民會議上廣泛征求村民意見,由全體村民自己表決決定。通過協商決策機制的構建,不同利益的代表能夠得到平等交流與理性對話,從而有利于提高村民的集體主義文化以及政治參與效能感,有利于村民之間信任的積累。
3.監督保障:促進村民與村委會間的信任。監督是制度實施的保障。袁家村堅持村“兩委”與村民雙向監督原則,提升了村民與村“兩委”之間的信任。首先,鼓勵村民督促村“兩委”干部以高度負責的態度更加高效率、高質量地進行村務管理,增加村民對“兩委”班子的信任和信心。袁家村成立村民村務監督委員會,形成“大事一起干,好壞大家判”的風氣。圍繞一般村務,村務監督委員會設置了村務監督崗,以實現對日常村務的監督;圍繞村內財務審計事項,在村部設置了財務監督崗,以實現對村部財務的監督;圍繞村內環境治理事項,組建了大袁家生態治理管委會已實現對農村環境綜合治理工作的監督。袁家村還實現了動態監督機制,村內事務都會通過村里公共微信群進行公示。
其次,袁家村“兩委”對村民、商戶的經營行為進行監督。比如,圍繞食品商鋪的經營,袁家村嚴把材料、管理、監督、加工、銷售“五大關口”,凡是袁家村餐飲項目使用的食材,一律由袁家村關中印象發展有限公司集中采購、統一配送,從而建立從田間到餐桌、從加工到銷售、從管理到監督的立體化、全方位、多層級的食品安全監管體系,保障食品絕對安全。關于監督,經營油坨坨的Y說:“有一年,有14家農家樂偷偷到鎮上買了鍋盔,村上發現后立馬對他們進行了處罰,罰得可多了。雖然被罰款,但大家都知道村上是為了讓大家誠信經營,更是為了袁家村的發展好。”(YCJ-XCJ02-2021-06-11)
袁家村在發展旅游業的過程中始終堅持走集體經濟的道路,并在此過程中建立起一套規則明確、邊界清晰且較為完整的市場規范體系。在自身發展過程中,袁家村通過有序競爭、科學分配和共享互助,巧妙地處理好了多元主體的利益協調問題,使得共贏、互助、公正深入人心。
1.有序競爭:賦能品控規范。袁家村是中國“一村一品”示范村。“一村一品”的提出是為了避免惡性的同質化競爭帶來的“你死我活”的零和博弈,使一個村形成一個(或幾個)市場潛力大、區域特色明顯、附加值高的主導產品或產業。借助“一村一品”的思想,袁家村創造性地打造“一戶一品”的經營模式,即同類產品只允許一個能生產最優品的生產者來生產。在這樣的機制下,每家商戶們更多地將管理重點放在如何生產品質和口味上乘的食品上,而不需要為獲取在價格上的競爭優勢去降低生產成本、偷工減料以及生產假冒偽劣等質量不合格的產品。
袁家村按照商品大類,建設了小吃街和作坊街。小吃街做地方特色餐飲,作坊街做食品原材料(如鹽、油)、手工制品等,自行區分了上下游產業。在小吃街,“一戶一品”經營模式的探索并不是一帆風順的,因為商品不同,其成本和收益就不同,如果限定村民只許經營一種最拿手的產品,那么賣米粉的一定比賣饅頭的收入更高。袁家村第一家賣羊血粉絲湯的店,一碗粉湯15元錢,一年的營業額能到800萬元;一家賣饅頭的店,一個饅頭賣1元,一年滿打滿算就8萬元的收入。為此,袁家村通過村支部轉移支付的方式讓商家入駐。為了這些毛利較低的品類也能夠得到經營,村支部籌資專門規劃和建造一片商鋪供給商家,不收商家的房租,并且核算商家盈利空間,按照一定比例提供原材料和人工工資補貼,這極大地保障了商家的收入,并且更有利于“一戶一品”經營模式的實施。久而久之,村里形成了社會規范,只做差異化競爭,而非同質化競爭。
2.科學分配:賦能共贏規范。為了讓村民共同富裕,袁家村以股份合作為切入點,創辦村民合作社,并通過股權設置對不同組織成員間的收入分配進行調節,縮小了村民間的收入差距。“合作社的職能有兩個:一個是調節新村民,就是各個商戶之間,控制收入差距幾十萬元到百萬元之間;一個是縮小新村民跟老村民之間的貧富差距。總的來說就是給大家分錢,減少貧富差距。”(YJC-CGB01-2021-07-26)
袁家村共設置基本股、混合股、交叉股、調節股和限制股五種股份類型。基本股是指將集體資產進行改造,集體所占38%,剩下的分配到戶,只有袁家村本村村民可以擁有;混合股是指每一個商戶和農戶的持股結構都不一樣,既有資本入股,還有技術入股、管理入股等,加入合作社的農民既有袁家村的,也有周邊其他村的,形成了混合持股的結構;交叉股是指旅游公司、合作社、商鋪、農家樂互相持有股份,共交叉持股460家商鋪,村民可以自主選擇自己入股的店鋪;調節股專門針對經營戶收入高低不均的現實設置,村里將盈利高的商戶變為合作社,分出一部分股份給低盈利的商戶,以縮小他們與高收入商戶的差距;限制股則是指在合作社入股過程中,全民參與、入股自愿、錢少先入、錢多少入、照顧小戶、限制大戶。
目前袁家村共成立30多家合作社。村民入股合作社可獲得股息分紅,通過合作社調節收入分配,最終實現共同富裕。可以說袁家村完善的入股制度構建了新村民與老村民以及老村民之間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共同體,再造了“利益共享、責任共擔”的村社集體,可謂持股共贏。
3.共享互助:賦能互惠規范。袁家村以“強”扶“弱”,帶動本村及周邊200戶611名貧困戶實現脫貧摘帽,引導支持周邊村農民群眾在袁家村經營特色小吃、參與股份合作、從事社區服務,通過給予貧困戶“四個優先”,為更多缺技術的貧困群眾提供致富門路。比如,優先參與手工作坊產業入股,享受紅利分成;優先提供導游、清潔員、保安員、服務員崗位,幫貧困戶獲得工資;優先支持發展經營農家餐館旅館,得到穩定收入;優先安排到景區內及周邊攤位銷售自產農產品和手工產品,不斷增加收入。另外,袁家村一方面接收周邊村莊的村民入股到小吃街及市區大廣場等合作社;另一方面村上每年在主要路段或人員密集區設立固定攤位,將180個攤位免租金提供給貧困戶,以通過小本經營,逐步增加家庭收入。袁家村構建的共享互助制度巧妙地將鄉土社會中的人情、互惠、扶困濟貧、團結互助等傳統規范激活并嵌入其中。
當社會經濟發展時,社會資本受到市場經濟的影響,顯然也同樣需要調適[37]。集體經濟中千絲萬縷的利益關系,使獨立分散的農戶由“矛盾共同體”聯結成一個凝聚力較強的“利益共同體”。由此,市場制度通過村莊利益共同體將正式的、有形的市場規范內化出新的規范。這些規范是袁家村的穩定器和調節器,共同維持著自治的秩序。
社會治理機制屬于橫向參與網絡,其構建可以使得不同利益主體之間有效銜接,促使利益矛盾雙方尊重彼此利益關切,通過平等、互信與包容的協商機制化解分歧。
1.強化個體培訓:實現主體間信息傳遞。袁家村將“引進來”與“走出去”相結合以拓寬鄉村社會內外部交流網絡的深度與廣度。袁家村在旅游起步階段就設置了農民夜校,邀請村莊內外的經濟能人、智庫學者以及公司管理者對村干部、村民和商戶進行培訓。除此之外,村干部還會定期、不定期地組織商戶外出學習交流以引進創新的經營模式、理念和服務。為對其鄉村振興的管理運營模式進行經驗總結,袁家村建立鄉村振興研習社、“三農”問題研究會和鄉村旅游培訓學校,通過面對面、接地氣的講學方式,以及深入當地環境下的實戰演練,袁家村將自身的發展思路和成功經驗與全國各地致力于發展鄉村旅游和特色小鎮人士交流,拓寬了村莊與外界的互動邊界。當提到培訓對自己日常生活和生產經營的影響時,辣子作坊的總經理C說:“這些培訓使我對袁家村的理念更加認同和遵循。除了盡心管理好辣子作坊之外,我還會經常向一些新商戶和合作社的股東宣傳講解袁家村的發展理念,希望用自己的言行去影響和帶動周邊的人。”(YJC-ZFJ01-2021-06-10)
上述交流培訓活動不僅使得村民開闊了視野、拓寬了知識面,更重要的是增進了彼此之間的理解,提升了對領導班子決策的認同度,極大地凝聚了群眾發展旅游業的思想共識。更重要的是,在村莊內部建立了一套共享和共同認可的價值體系,大大增強了人們對村莊的歸屬感。
2.培育社會組織:拓寬網絡的橫向關系。發達的旅游經濟造成了鄉村社會的復雜性,對此,袁家村形成了“村‘兩委’+經濟管理公司+社會組織”的多主體共同參與的治理模式以提高治理效率。一方面,袁家村以經營行業為分類、以家戶為經濟單位主體,在二級管理公司下設農家樂協會、民宿協會等社會組織,其功能主要是提高食品安全和服務水平以維持基本的經濟秩序。另一方面,為了避免矛盾激化帶來的村莊失序,袁家村成立了村民議事會、紅白理事會、道德評議委員會等。這些社會組織規模較小且采取扁平化管理方式,負責人能夠直接、動態、實時地管理協商成員,同時任何一個商戶都能通過某一組織與村莊直接發生聯系,實現有效的上傳下達,并且協會成員之間還有互相監督的機制,這都使得成員之間形成了共榮辱的共同意識。
袁家村中每個村民都至少參與了一個上述提到的社會組織。村民與自治組織之間是縱橫交錯的嵌入式網絡關系,一個村民既屬于此網絡,又嵌于彼網絡,這使得不同的社會網絡因個體而聯結,相互嵌套而又相互分離。對于村民來說,一個人既能享受此網絡的成員資格,也能獲得網絡的資源。這就正如布爾迪厄所認為的,在社會生活中一個人所擁有的關系網絡越廣泛、獲得的組織成員資格越多,他所占有的社會資本就越豐富。在袁家村,村民通過這種方式獲得了較多的社會資本。袁家村中豐富的社會組織為村民交往提供了空間和平臺,村民常常通過各類社會組織進行溝通、交流與協商,使得村莊內產生了重復性的橫向關系網絡。就像在袁家村賣豆腐的盧家河人L大爺所說的:“在袁家村做生意這十多年,袁家村的村民對俺都很好,各家有紅白喜事俺都會參加,俺還加入了村里的各類協會,現在家里人都融入了袁家村這個大集體。”(YJC-XCJ03-2021-06-10)
3.實施村規民約:打造文化治理網絡。在《袁家村村規民約》中,村規針對村委干部,而民約針對普通村民。每年除夕,村委和村民都會在祠堂一同祭祖,宣讀“村規”以及“民約”。這兩個契約明確規定了管理團隊和村民的權利與義務,用多年同甘共苦所積淀的精神紐帶,把大家牢牢地團結在一起。袁家村培育“明理、感恩、自強、誠信”的“袁家村主題文化”,不斷深化精神文明和思想教育,淳厚鄉風民俗,讓袁家村成為鄉風文明的精神家園;樹立袁家村命運共同體集體觀念,共同打造“誠信做事”團隊文化,讓傳統的關中“發誓”承諾成為商戶誠信經營的自覺行動。比如,小吃街粉湯羊血經營戶老板呂某在店門醒目位置懸掛“如果羊血摻假,甘愿禍及子孫”承諾牌。這種承諾牌在袁家村商鋪隨處可見,這也是袁家村之所以成為西北地區旅游型村莊發展翹楚的文化根基。
制度的運作盤活了袁家村的社會資本,也就是在村民與村“兩委”、上級政府、村民、社會組織等治理主體之間建立了信任、規范以及網絡,這些社會資本促進了袁家村村民的有效自治。
1.社會資本提高自治主體積極性。在平等、自由和寬松的氛圍中,村民能夠積極地參與村莊公共事務的治理,并且可以為公共事務持續良好的治理提供不竭動力。不管是涉及村莊重要發展規劃、村“兩委”班子選舉等村務活動,還是其他志愿服務活動,袁家村老中青各年齡段的村民都會積極響應號召,主動參與。“因為書記每次跟我們討論的都是涉及到我們切身利益的事,只要他在微信群里通知一聲說要開會,不到20分鐘大家都到村委會了。”(YJC-NJL02-2021-07-25)
一方面,與村“兩委”相比,普通村民在信息和資源的獲取上處于弱勢地位,其擁有的社會資本能在一定程度上彌補以上劣勢,村民間聯系網絡的不斷豐富可以為其帶來更全面、更及時的信息,使其信息成本降低,從而參與鄉村事務的意愿愈加強烈;另一方面,信任確保了村民在自治活動中的長期參與,使得村民之間建立了情感的紐帶。假設村民遇到和自己不相關的事務,但這些事務與他的合作者和親近的人相關,他也同樣會參與到這些事務當中。基于此,袁家村村民才能選舉出他們認可的村民委員會,建立起具有公信力的村民自治組織,積極主動地投入身邊事務的治理之中,不斷明確自身的責任和義務。
2.社會資本提高自治過程的效率。社會資本將市場化下松散的、個體化的村民凝結起來,使他們組成一個具有集體友愛、互助互惠意識的共同體。在這個共同體中,密集的社會組織等參與網絡為自治搭建了具有可操作性的溝通和協商平臺,自治的組織性與專業性使民意民情和決策信息有了上傳下達的通暢渠道。村民可以通過四通八達的參與網絡把各自的利益、建議與要求等集中、迅速、準確地反映到“兩委”會,使村干部能夠清楚地了解村民的需求,實現公共服務的供需均衡。村委會也可以利用網絡與村民進行順暢無阻的溝通,以獲得其對相關決策的理解和支持。基于前期充分的協商交流和形成的廣泛共識,在袁家村,大多數提案和決議僅通過一次村民代表會議就可以敲定,并且后續工作也能得到持續和平穩的推進。
在自治的過程中,村民彼此間搭建起信任和互惠互助的往來關系,以此降低村民自治中的不確定性風險,擴大個人與組織的交往頻率,削減長期合作過程中的交易成本與自治成本,使得政策執行穿透力增強。具體來說,村民之間的信任能形成鄉村認同,增強合作精神,維持良好的社會秩序;互惠規范能為社區自治提供保障,使自治主體更具約束力;層層嵌套的社會網絡最大程度地連接了圈層外圍村民,大幅提升了民主決策的效率。
3.社會資本提高自治結果的效能。社會資本的激活使民主被持續貫徹落實于袁家村村民之間。在袁家村,村民傾向于認為村莊里的每個人都是平等和相互信任的,他們擁有較高的政治效能感,也同樣很愿意遵守約束在自己身上的規則;他們愿意通過平等協商的方式去解決問題,而不是爭吵、抗議和抗爭,這為民主自治提供了條件,使得其有了扎根的土壤。
在袁家村,村民、商戶、外村居民、游客與村委形成的良好信任關系對村民自治形成了持續性的正反饋,這就使得自治的結果得到鞏固:不斷地吸引周邊村莊甚至外省的從業人員到袁家村扎根落戶,促進了鄉村主體的不斷流動與交互,推動了多元主體之間平等關系的建立。袁家村營造的市場和社會規范克服了熟人文化、面子觀念等因素的負面作用,激發了村民自主決策和理性判斷的動機,使村莊的自治效能得到保證。同樣的,由于袁家村村民并非是原子化的,而是嵌入到社會網絡之中,受到網絡的制約。村民在市場交易中的不誠信行為會產生網絡中的“蝴蝶效應”,無形增加潛在成本。因此,社會資本會使得袁家村自治的結果持續而有效地發揮作用,形成自治措施和自治效果正向循環,大大提升了袁家村的自治績效。
作為中國基本政治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基層群眾自治制度的有效運轉始終離不開以當地文化和人文倫理特色為代表的社會資本。中國農村本身就蘊含著豐富的社會資本,但在旅游型村莊中,市場的快速介入和社會形態的不斷變遷,使得建立在差序格局基礎上的傳統鄉村社會資本與現代型社會資本互相滲入,形成獨特的治理生態,社會資本對自治的作用可能存在異化,因此需要新的制度構建來激活。
與一般的鄉村發展形態相比,旅游型村莊的人口社會結構、經濟模式、治理方式都呈現出顯著的差異,這些差異也正是旅游型村莊村民自治與一般村民自治不同的成因。通過對陜西省袁家村的個案研究發現:旅游型村莊自治有效地實現離不開制度對社會資本的激活,被激活的社會資本能提高村民自治主體的積極性、自治過程的效率以及自治結果的效能。具體來說,黨建引領、協商決策和監督保障的政治制度能加強村莊內部主體間的信任;有序競爭、科學分配和共享互助的市場體系能打造村莊利益共同體,從而賦能規范;強化個體培訓、培育社會組織和實施村規民約的社會治理機制極大地推動了村莊人際網絡的建設。
由此,本研究或可為全國旅游型村莊實現自治有效提供一個新視角。一方面,應重視傳統型社會資本與市場型社會資本在實現村民自治有效過程中的復合作用。因為值得注意的是,資本的引入的確造成了袁家村社會結構的改變,但這并不意味著當地以傳統農業為特征的社會資本完全消融。相反,現有的鄉村社會資本不僅繼承了傳統型社會資本中諸如熟人社會、血緣、親緣等要素,也形成了具有交易規范、利益信任、互動網絡等與市場相關的社會資本,這些要素最終重新組合,成為影響旅游型村莊村民自治有效實現的重要因素。另一方面,應充分發揮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制度優勢以實現對旅游型鄉村社會資本的激活。國家在村民自治中扮演著監督者、推動者、引導者和服務者的角色,其把握主要的運行方向、拓展政策空間以及進行頂層設計,以實現自上而下地推動旅游型村莊社會資本的培育。因此,要完善旅游型鄉村的政治制度以修復信任資源,整頓渙散軟弱黨組織以發揮其在旅游開發中的戰斗堡壘和核心作用,在黨組織的引領下探索靈活的協商機制以解決旅游發展中的利益沖突問題,加強雙向監督機制建設以推動旅游市場的公開透明;通過完善旅游型鄉村的市場制度來強化規范認知,注重農產品和手工制品生產差異化規范性競爭,注意旅游型集體經濟的分配調節和共同富裕功能,培育集體認同感與歸屬感,促進村莊市場共同體的形成;通過完善旅游型村莊的社會治理制度以重構社會網絡,推動村民的公民教育、公共服務意識培養和旅游發展技能培訓,強化農村社會組織在旅游發展治理中的參與性作用,結合旅游發展的趨勢與特點,因地制宜地建立起獨具旅游型村莊社會特色的村規民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