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不罕見

王永剛

老宋和老蘇是鄰居，兩人都在家帶娃。老宋的孫子宋楷大一點，已經上幼兒園了，而老蘇的孫子小毅才剛學會走路。

這天，宋楷提著南瓜燈來找小毅玩，小毅圍著南瓜燈好不高興，見二人玩得正酣，老蘇就在一旁抽起煙來。一根煙還沒抽完，只見小毅摔倒在地，隨即哇哇大哭起來。

老蘇扔下煙，趕緊抱起小毅，安撫了幾句，沖宋楷道：“一起玩得好好的，你干嗎去推他？”

宋楷委屈地說：“蘇爺爺，我沒推弟弟，是他自己摔倒的。”

老蘇冷哼一聲，說：“小小年紀嘴巴就這么硬，長大后還不知道會怎樣，你不去推小毅的話，他會自己摔倒？”

宋楷見老蘇一臉怒氣，當場就被嚇哭了。聽到孫子的哭聲，老宋從家里跑出來。老蘇見了他，連忙說了情況，倆孩子為玩南瓜燈發生爭執，小毅正拿在手上玩，宋楷想要搶過去，可能用力猛了些，不小心把他推倒了。

老宋馬上賠笑道：“小毅乖，不哭了，宋楷哥哥是不對，我這就批評他，改天讓他也給你做盞南瓜燈。”轉過身，臉上頓時沒了笑容，對宋楷說：“你是哥哥，應該讓著小毅一點，他要玩南瓜燈就借他玩玩，干嗎要跟他搶呢，還把他推倒在地。”

宋楷一聽，哭得更大聲了，爭辯說：“我沒推弟弟，是他自己摔倒的！”

老宋當下就虎起臉，說：“你還有理了，還不快跟小毅道歉，不然我打你了！”說完，舉起手掌要打宋楷屁股。

老蘇急忙一把攔住，說：“宋哥，倆孩子鬧鬧正常的，別當一回事，過會兒就好了。”老宋這才收手，安慰了一下小毅，拉起宋楷就往家走。

晚上，老宋不時聽到從蘇家傳來小毅的哭聲，安頓好宋楷后，他就去老蘇家。老蘇顧不上招呼老宋，忙說：“你看小毅這孩子，怎么哄都不肯睡。”

“讓我來試試。”老宋從老蘇手里抱過小毅，來回走了幾步，許是小毅見生，反而哭得更厲害了。老蘇只好把小毅抱過來，求爺爺告奶奶似的說：“我的小祖宗，你別再哭了，被你媽媽知道了，非把我罵個半死。”

老宋為幫不上忙干著急，他突然想到了什么，說：“帶小毅去醫院看看吧，怕是那一跤摔疼了什么地方？”

老蘇不以為然地說：“不至于這么嚴重，就摔了一跤，沒必要花那個錢。”

老宋知道老蘇日子過得不寬裕，他主動說：“還是去醫院檢查一下，要是摔到哪兒了，也好及時治療，免得耽誤了，錢的話你不用操心，全部由我來出。”

老蘇這才答應下來，簡單收拾一下，就跟老宋坐上老宋接送宋楷上幼兒園的三輪車，直奔醫院而去。

到了醫院，醫生給小毅檢查完，讓老蘇先去給孩子拍張片子。片子拍好后，老宋留下等結果，老蘇就帶小毅回醫生那。不一會兒，老宋拿著片子也回來了，醫生接過片子看了看，不可思議地說：“是骨折！抓緊住院治療。”

老蘇一下坐不穩了，結結巴巴地說：“怎么會是骨折？還要住院……”醫生認真地點頭說是。

就在這時，老蘇的女兒打來視頻電話。她雖在外面打工，但心里放不下兒子，每天都會看上一眼，再向老蘇詢問下情況。當聽到小毅骨折要住院的時候，老蘇的女兒一股腦埋怨起老蘇來，責怪他連小孩都帶不好。

老宋理解老蘇的女兒愛子心切，他立刻湊近手機說：“小毅骨折不能怪你爸，宋楷和小毅玩南瓜燈時，不小心推了他一下，不想摔成了骨折。”老宋讓老蘇的女兒放心，這事是宋楷的責任，他會負責小毅的全部治療費用。

聽老宋這么一說，老蘇的女兒氣消了不少，她說明天就請假回來。

老宋幫小毅辦理了住院手續，等忙完回家，時間已經很晚了。第二天，他送完宋楷上幼兒園，就馬不停蹄地趕到醫院，給老蘇送去五千元。老蘇推讓幾次，最后把錢收了。

老宋想留下來陪小毅做手術，老蘇有些過意不去，說女兒一會兒就到，由他們父女倆陪就夠了。

老宋沒再堅持，趁孫子上幼兒園時，他在工廠找了份臨時工，眼看上班時間快到了，就轉身離開了。

過了幾天，老宋去醫院探望小毅，看到小毅恢復得很快，心里感到很欣慰。臨走時，他又留下五千元。老蘇感動萬分，說用不著這么多，抽出一部分還給老宋。老宋用手擋住，說多的留給小毅補充營養。

一晃到了小毅出院的日子，宋楷新做了盞南瓜燈想送給他，于是拉上老宋來到老蘇家，卻發現鐵將軍把門。老宋心想，可能老蘇他們還在回來的路上，于是爺孫倆往村口走去。路上遇到一位村民，說老蘇昨天回來過，向村民們借錢給小毅治療骨折，他同情小毅的遭遇，就把錢借給了老蘇。

老宋聽了大吃一驚，小毅剛治好骨折，怎么又骨折了？可既然向村民們借錢，為何老蘇不向他借錢呢？老宋越想越不明白，心急火燎的他干脆開上車，帶上宋楷去了醫院。

走進病房，老宋看到老蘇的女兒哭腫了眼睛，而老蘇坐在病床旁，不停地唉聲嘆氣。老宋急忙問老蘇，小毅的病到底怎么回事？老蘇含著淚說：“小毅的骨折治不好了，醫生說他……”

老蘇傷心不已，再也說不下去了。老宋卻急了，小毅骨折因宋楷引起，真要是治不好，以后治療的費用……老宋不敢想下去，但他仍舊堅定地表示，會負責到底，竭盡所能替小毅籌錢看病。

這時，老蘇的女兒說話了：“宋伯，小毅的骨折跟宋楷沒關系，醫生說他得了罕見的瓷娃娃病，患病概率只有萬分之一，卻偏偏讓我們撞上了，真不知前世造的什么孽！”

老宋不敢相信，小毅會得這種病，心情變沉重起來。他安慰一會兒父女倆，從口袋里掏出兩千元，塞到老蘇手里，并說起老蘇向村民借錢的事，嗔怪道：“我們是鄰居，有什么難處，別不好意思開口。”

老蘇死活不肯收，他臉漲得通紅，說：“宋哥，小毅之前那一跤，是他自己摔的，并不是宋楷推倒的，我冤枉他了。”

老蘇看了眼女兒，接著說：“女兒三天兩頭說我帶不好孩子，我見小毅摔倒后，怕女兒知道后又要責怪我，就把責任推給宋楷。哪想到，小毅會摔成骨折，為省下治療的錢，我昧著良心繼續隱瞞。本以為小毅能康復，不想前兩天，他下地走路時又摔倒了。正好有外地專家在醫院，給小毅仔細檢查后，才知道他得了罕見的瓷娃娃病。這個病需要花很多錢治療，沒辦法，我只好回村里借錢，但我沒臉再向你借錢，就當你墊付的錢已經借給我了。”

老宋聽了先是一驚，過后微笑著說：“老蘇，小毅這種情況，你更要把這兩千元收下了，瓷娃娃病雖然罕見，但愛不罕見，相信會有更多的人來關愛小毅，讓他像健康人一樣快樂成長。”

老蘇的女兒聽到這里，早已泣不成聲，她向老宋深深地鞠了一躬，轉身又對老蘇說：“爸，從今天開始，我不會再責怪你帶不好孩子了，我決定就近找份工作，和你一起照顧小毅。”

一直站在老宋身旁的宋楷，被這一幕感動了，他把南瓜燈遞給小毅，說了好多鼓勵的話。小毅還聽不太懂，但他天真無邪的笑容，瞬間把在場的人都感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