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維解讀城中村語言景觀，助力西安“城市軟實力”提升

◎張 靜

最早對語言景觀（linguistic landscape）這一概念進行界定的是Landry和Bourhis，他們從語言景觀的外在表現形式上對其進行界定，“公共道路標識、廣告牌、街道名稱、地名、商店標識，以及政府建筑物附屬公共標識上的語言，共同形成了某一特定領域、地區或城市群的語言景觀”，這也是當下被普遍接受和運用的定義。語言景觀是“語言、視覺活動、空間實踐與文化維度之間的相互作用，特別是以文本為媒介并利用符號資源所進行的空間話語建構”，其主要探究公共空間中語言現象所折射的社會意義，能夠反映人們真實的語言狀況。然而，現有研究多集中在城市、鄉村振興典型村鎮、旅游景點等地區，作為城市語言與鄉村語言碰撞激烈的城中村區域往往被忽略，較少受到有關部門的關注與重視。筆者以甘家寨為例對西安城中村的語言景觀進行分析，希望能為地方政府制定、修訂或完善語言政策及進行城市整體規劃提供借鑒。

■研究對象和研究方法

研究對象

1986年出版的《陜西省西安市地名志》中記載，相傳，甘家寨在明洪武三十一年（1398）為屯兵寨，西有甘家寨，東有古效禮莊，明末因戰亂合為一村，因姓氏得名甘家寨。清嘉慶《長安縣志》記載，甘家寨以姓氏得名，村子原有圍墻，開東南北三門，各有城門樓，城四角建有瞭望臺。

甘家寨位于西安高新區的核心區域，地理位置優越，交通十分便利。目前，甘家寨已經按市政規劃完成了拆遷、改建，在改建過程中保留了城中村的原始格局，居民樓由南向北依次排列，三層居民樓十分整齊。甘家寨是西安著名的城中村之一，同時也是西安發展的見證者。因此，對甘家寨的語言景觀進行分析研究可以了解城市化進程中城中村語言景觀的轉變。

研究方法

考慮到城中村人口流動頻繁、語言景觀多變等客觀因素，本研究以2023年3月調研活動采集到的語料為研究材料。本次調研活動主要采取手機拍照記錄、隨機訪談等方式實地收集甘家寨的語言標牌及人們對語言標牌的態度等信息，以考察城中村甘家寨的語言景觀現狀。

2023年3月，筆者前往甘家寨社區進行采樣活動，通過手機、相機拍攝語言景觀標牌的圖片，最終整理出有效圖片434張、有效語料905條。筆者將語言標牌上的文字轉化成純文本表格，并根據信息內容、語種等對語料信息進行標注及統計，在此基礎上創建了一個多角度標注語料庫，以便后期對現實語料進行梳理與探析。

理論框架

自1997年Landry和Bourhis率先對語言景觀進行了定義，并提出語言景觀有信息功能和象征功能兩大功能后，學者們便從不同角度對語言景觀進行了分析與研究。2003年，Scollon,R.和Scollon,S.W.提出“地理符號學”理論，該理論主要討論語言景觀的語碼取向、字刻設計和置放類型等。2006年，Huebner提出了用于研究語言景觀產生背景、參與者、動機、讀者及語言形式之間的關系等因素的語言景觀分析模型——SPEAKING模型。2010年，Trumper-Hecht基于三維空間理論提出了語言景觀研究的三維分析模型，既實體維度、政治維度、體驗維度，其中實體維度主要考察語言景觀的客觀物質呈現方式，如語碼分布等；政治維度主要考察官方決策者的意識、觀點等如何對語言景觀產生影響；體驗維度主要反映語言環境接受者對語言景觀的態度和想法。

本文以Trumper-Hecht提出的語言景觀研究三維分析模型為理論框架，選取西安市雁塔區丈八溝街道下轄的甘家寨社區為調研對象，以甘家寨內現有的廣告牌、標牌、標語等語言景觀為研究對象，通過定量和定性相結合的研究方法，從實體維度、政治維度、體驗維度三個層面展開分析，以考察城中村語言景觀建設的整體風貌，探索城中村語言生活中存在的問題，并提出解決措施，以期為地方政府制定、修訂或完善語言政策等提供依據。

■現狀分析

實體維度

從實體維度來看，語言景觀主要指語碼種類及語碼分布情況。筆者通過拍照整理共獲得甘家寨社區語言標牌的有效信息905條，標牌中出現了漢語簡體、漢語繁體、漢語拼音、英語、日語、韓語、伊斯蘭語等語碼，其中漢語占據絕對優勢，其次為英語，占10.9%。具體分布情況見表1。

視實際需要，可依據客戶選擇，在帶有校準孔的儀器設備中，將柔性T型熱電偶溫度傳感器放置于校準孔內，并采用上述同樣記錄方法測量其溫度示值誤差，間隙較大時需采用隔熱材料堵塞孔口處。[2]

表1 甘家寨語言景觀語種數量分布表

從語言景觀的具體語種來看，其結合方式比較多樣，有漢語與英語、拼音、繁體、伊斯蘭語、日語、韓語的兩兩組合，也有漢語、拼音一起再和英語、繁體進行組合的三種語碼組合形式。其中單語種，也就是純漢語占據主導地位，占總語料的82.2%；雙語種占17.5%，其以漢語+英語、漢語+拼音兩種組合方式較為常見，分別占10.7%和4.8%；三語種組合較少，僅占0.3%，具體分布情況見表2。

表2 甘家寨語言景觀語種組合分布表

甘家寨社區的語言景觀中出現了漢語、伊斯蘭語、英語、日語和韓語5種語言，以及漢語簡體、漢語繁體、漢語拼音、伊斯蘭語、英語、日語和韓語7種語碼。從統計數據可以看出，所有標牌中都有漢語。這與我國為單一語言國家，漢語為人們日常生活的主語言的實際情況相符。僅有的3塊不含漢語的標牌中兩塊為“VIVO”手機店標識，一塊為“MOTORCYCLES MANCAVE LIVE（含自行車圖片）”。除了單語標牌外，雙語或三語種組合標牌中英語語碼出現的頻率遠高于其他語種，這一方面體現出科技發展給人民生活帶來的改變，另一方面也體現出英語作為全球通用語言在國內的普及程度很高。

就標牌上的漢語部分而言，語言標牌中除了有店鋪名稱外還有電話、地址、商品、主營業務、商標圖案、價格等信息。其中出現頻率最高的信息是商標或圖案（45%），其次是聯系電話（40.6%）、主營業務（23.2%），這與城中村內語言標牌向受眾傳遞店鋪的主要功能信息并擴大客戶群體的主要功能一致。此外，還有12.4%的語言標牌標明了店鋪的連鎖店號，0.8%的語言標牌標注了商品價格。

筆者在調研過程中還發現部分語言標牌融入了新元素，例如，有1個語言標牌中加入了店鋪二維碼，有2個語言招牌中加入了官方網址。這體現出城中村語言景觀與時俱進的一面。

政治維度

從政治維度來看，語言景觀是指語碼特征和標牌中出現較多的語碼的分布，即語言標牌中官方標牌、私人標牌的分布情況，以及雙語或多語標牌出現較多的語碼的分布情況，從中可以分析官方決策者對語言景觀的影響。

從語碼特征來看，甘家寨語言標牌中的官方語言景觀較少，即機構組織由上而下設置的官方標牌，以路標、路牌、政策宣傳標語、國企或政府基層組織名稱標牌等為主，這類標牌在905條信息中僅有9條，占比為1%。而僅有的9條語言標牌中只有1條是以“漢語+英語”的雙語種組合方式呈現的，其他均為純漢語。筆者經實地考察發現，此類語言標牌的呈現方式單一，基本為各單位的組織名稱，較少有宣傳類語言標牌。這些標牌處于零散分布、隨意放置的狀態，未能引起城中村居民的重視。

私人語言景觀就是私人設立的標牌，如店鋪或攤點的招牌、海報、店鋪廣告等。這類標牌的占比非常高，達到了99%。私人語言景觀占比較高主要是因為城中村人流密集，私人店鋪眾多。

體驗維度

從體驗維度來看，語言景觀主要調查當地居民或外來人員對該地區語言景觀的認知、感受以及評價等。此次調研主要是了解西安甘家寨中的本地居民、外來務工人員、周邊大學生關于甘家寨語言景觀標牌的看法。

筆者隨機對街上的6位人員（2位本地居民、2位外來務工人員、2位外地大學生）進行了訪談，調查了他們對目前甘家寨語言景觀的看法。整體來看，居民及外來務工人員對甘家寨的語言景觀比較滿意，認為標牌內容醒目，能夠較明確地傳遞信息。其中一位附近的學生認為城中村的語言景觀隨意性較強，就漢語而言，有漢語簡體、漢語繁體漢語拼音三種語碼；就英語而言，部分翻譯并不準確，更多是為了翻譯而翻譯，并沒有發揮實際作用。此外，城中村作為整個城市的一部分，其語言景觀與城中主干道的語言景觀存在明顯不同，檔次較低，影響了整個城市的文化形象。

■問題與對策

現存問題

筆者經過此次實地考察發現，與城市中其他區域相比，城中村的語言景觀隨意性較強，缺乏規范、統一的語言政策指導。具體表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官方語言景觀：①占比過少，說明對城中村居民的引導力度不足；②語言種類選擇、英文譯寫、語碼排列與分布等缺乏明確統一的規定，導致官方語言景觀略顯雜亂，不利于政府樹立形象。

（2）私人語言景觀：數量特別多，但問題也較多。例如，標牌的造型、大小、材質不一，擺放隨意，語言、文字、圖片選擇不規范等。此外，部分標牌擺放的位置過于集中，存在安全隱患。

（3）雙語和多語標牌出現較少，且標牌上的譯寫問題較多，例如，中英文信息不一致、翻譯不當等。這也暴露了城中村居民語言水平參差不齊的問題。

（4）城中村內、外語言景觀不協調。城中村內部語言環境單一，導致該區域語言景觀的多語服務能力較為薄弱。城中村內部單一的語言環境與外部多樣化的語言環境形成鮮明的對比，不利于西安城市形象的建設。

應對策略

1.實體維度

提升語言景觀品質。甘家寨作為已經完成改造的城中村，與其他城中村相比，各類生產、經營活動更規范，但是語言景觀依然存在較多問題。這提醒有關部門城中村改造不僅要改善基礎設施和居民的生活條件，還要注意改善人們的語言環境，為村內各語言景觀提供統一指導，避免出現語病、翻譯不當等問題，提升城中村語言景觀的品質。

2.政治維度

加強意識形態宣傳。西安市城中村居民的語言標牌生產活動缺乏地方語言政策與規劃的指導，未能充分體現主流意識形態，因此，政府部門需要加強對主流意識形態的宣傳。城中村人口密集，人員成分復雜，加強對此區域意識形態的引領對于改善社會環境意義重大。

3.體驗維度

深入基層，深入了解當地居民的意見和想法，并積極作出調整。城中村居民對當地的語言景觀最有發言權，他們最明白當地語言景觀存在的不足，因此城中村語言景觀建設應多了解當地居民的意見，并不斷調整地方語言政策規劃指導。

本文以Trumper-Hecht提出的語言景觀三維分析模型為理論框架，從實體維度、政治維度、體驗維度三個方面對西安市甘家寨村的語言景觀進行了研究。首先，語料庫的建立可以幫人們更細致、全面地考察改造后城中村的語言景觀情況，進而構建更適合中國城市的語言景觀研究體系。其次，從研究中可以看出西安市城中村的語言景觀仍存在一些問題，有關部門應不斷規范城中村的語言景觀，提升語言景觀的質量。再次，加強城中村的官方語言景觀建設，加大意識形態宣傳力度。最后，還應注重人的感受，要把居民納入語言景觀治理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