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村振興視域下消費幫扶模式研究

翟 羽

（吉林大學馬克思主義學院）

一、研究背景

2020年，中國如期完成了脫貧攻堅的目標任務，歷史性地解決了絕對貧困問題。

消費扶貧是社會力量通過消費貧困地區和貧困人口的產品與服務，幫助貧困人口脫貧致富的扶貧方式，是助力脫貧攻堅的強有力武器，在消除絕對貧困上發揮了不可替代的作用。《中共中央 國務院關于實現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意見》明確提出，繼續大力實施消費幫扶，打贏脫貧攻堅戰、全面建成小康社會后，要在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的基礎上，做好鄉村振興這篇大文章，接續推進脫貧地區發展和群眾生活改善。這就將“消費扶貧”升級為“消費幫扶”，并將消費幫扶放在鄉村振興的大背景下。《關于繼續大力實施消費幫扶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的指導意見》又明確指出“十四五”時期要繼續大力實施消費幫扶。

消費幫扶是消費扶貧的延續和提升，延續主要體現在政策不撤、標準不降和力度不減，提升則主要體現在多層次和多樣化的幫扶渠道和幫扶效果，即推動消費幫扶政策逐步由脫貧攻堅期內的階段性行動轉變為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同鄉村振興有效銜接期內的常態化政策。消費幫扶就是集中全社會的力量消費欠發達地區的產品和服務，同時發展地區特色優勢產業，增強地區經濟實力，以幫助脫貧人口和農村低收入人口增收致富。自消費扶貧升級為消費幫扶，學界針對消費幫扶進行了一系列研究。從已有文獻來看，研究成果較少，且研究偏重于微觀領域，聚焦各省市區縣、企業、高校等的消費幫扶的路徑、策略、機制等，鮮有學者從宏觀角度研究消費幫扶的模式。鑒于此，本文擬通過分析國家發改委于2022年12月發布的2022年全國消費幫扶助力鄉村振興典型案例，總結消費幫扶的經驗，探索消費幫扶的模式，旨在指導下一步的消費幫扶行動，形成消費幫扶的長效機制。

二、消費幫扶的現狀

目前，各省市、高校、企事業單位等積極響應國家關于推進消費幫扶行動的通知，多措并舉推進消費幫扶，消費幫扶初見成效。2021—2022年，各地區、各部門累計直接采購和幫助銷售脫貧地區產品和服務約8900億元。消費幫扶已成為助力農產品產銷對接、推進鄉村振興的重要途徑。目前，企事業單位、高校、媒體、銀行等主體充分發揮自身優勢，深度參與消費幫扶工作。

（一）企事業單位：全產業鏈消費幫扶

2022年，中國郵政、中國石化、中糧集團、海亮集團等企業發揮自身的資源優勢，完善消費幫扶在生產、流通、消費領域的基礎設施建設，全力破除制約消費幫扶的痛點、難點、堵點問題，打造全產業鏈消費幫扶的新模式。例如，海亮集團旗下的明康匯生態農業集團是一家以生鮮供應鏈為核心的全產業鏈運營公司，近年來，明康匯作為海亮集團消費幫扶的主體，在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建始縣積極探索全產業鏈閉環精準幫扶模式，憑借其在生產、物流、銷售全鏈條優勢，打通“農產品出村出山最初一公里，進城上桌最后一公里”，建立起從鄉村到城市的雙向流通渠道，打造了全產業鏈消費幫扶的“建始模式”。

（二）高校：科技賦能消費幫扶

吉林大學、復旦大學、中山大學、天津大學等高校充分發揮自身的智力優勢，開展科技助農，在生產、流通、消費領域為消費幫扶提供智力支持，以科技賦能消費幫扶。例如，2018年以來，吉林大學與通榆縣新洋豐現代農業服務有限公司共建吉林省生物質改良鹽堿土壤及現代綠色農業工程研究中心，在糧食生產、產品加工、包裝設計、產品營銷、品牌宣傳、企業黨建等環節注入吉林大學科技力量，通過學校5年的幫扶，通榆新洋豐已經成為吉林省五星級扶貧龍頭企業、省農產品加工和食品生產百強企業。

（三）媒體：電商助力消費幫扶

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湖南廣播電視臺等媒體發揮自身的傳播優勢，利用電商助農，線上直播帶貨、開發電商平臺，線下開展產銷對接活動等來助力消費幫扶。例如，湖南廣播電視臺開發電商平臺“芒果扶貧云超市”，為全省農戶提供一整套農產品銷售平臺服務，助力新農人自助直播和銷售農產品；目前已入駐611家農戶，有超過3000個湖南特色農產品，覆蓋全省已摘帽的51個脫貧縣。

（四）銀行：將金融活水引入消費幫扶

中國建設銀行、中國郵政儲蓄銀行江西省分行等銀行利用自身的金融優勢，向農戶提供金融服務，根據特色農業需求，設計更多符合農戶需求的專屬產品，實現鄉村振興金融服務全覆蓋，多渠道實現金融活水對鄉村“最后一公里”的精準滴灌，將“金融活水”引入田間地頭，以“鄉村善融”助力鄉村振興。例如，中國郵政儲蓄銀行江西省分行打造“電商+金融+產業”幫扶模式，在贛州大力扶持柑橘產業，提供用途為土地流轉、發展種植的融資服務和全流程金融服務，近年來向贛南地區發放柑橘產業相關貸款達7.7億元，有力促進了贛南地區柑橘產業的發展。

三、消費幫扶模式

本文基于對2022年全國消費幫扶助力鄉村振興優秀典型案例的分析，總結消費幫扶的模式為輸血式幫扶和造血式幫扶兩種模式，輸血式幫扶模式包括定向采購和“線上+線下”幫扶銷售，造血式幫扶模式包括資本下鄉和本土人才培養。

（一）輸血式幫扶

輸血式幫扶即“授人以魚”，就是幫扶主體直接購買或幫助銷售幫扶地區的農產品，其本質上是一種社會救助。

一是定向采購。定向采購是消費幫扶的基本模式，也是運用最廣泛的幫扶模式。《關于繼續大力實施消費幫扶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的指導意見》提出，強化定向采購幫扶，各級機關、國有企事業單位等在同等條件下優先采購脫貧地區的產品。定向采購就是各級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社會組織、個人消費者等優先采購幫扶地區的農產品。定向采購能夠在短時間內迅速增加農產品的銷量，幫助解決農產品“賣難”的問題。

近年來，各級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高校、社會組織和社會大眾等都積極采購定向幫扶地區的農特產品，助力幫扶對象增收致富。2023年，甘肅省多措并舉推進消費幫扶工作走深走實，不斷創新消費幫扶模式，有效拓展消費幫扶領域。截至2023年6月底，全省消費幫扶工作累計實現直接采購和幫助銷售脫貧地區農產品150.8億元，全省脫貧地區累計接待游客6236萬人次；廈門大學定點幫扶寧夏隆德縣，據不完全統計，廈門大學多年來直接采購農特產品900多萬元，打造了消費幫扶的“閩寧模式”，譜寫了廈大人的“山海情”，幫助寧夏隆德縣在致富的道路上闊步向前。

二是“線上+線下”幫扶銷售。隨著現代信息技術的迅猛發展，消費市場已成為線上與線下并行的二維交互市場，線上與線下融合的商業模式已是大勢所趨。“線上+線下”幫扶銷售是利用現代信息技術創造的一種線上“電商+消費幫扶”以及線下開展專區專柜專館“三專”建設的新模式。現階段線上幫扶銷售的方式是直播帶貨以及創建電商平臺等，直播帶貨在疫情防控期間為脫貧攻堅注入了不可小覷的力量，目前成為消費幫扶的主要方式；創建電商平臺則為欠發達地區的農戶與城市的消費者搭建一個互動載體，幫助打通農產品銷售渠道，有效解決農產品“賣難”問題。線下幫扶銷售的方式是開展專柜專館專區“三專”建設，消費幫扶專柜是指主營幫扶產品的智能貨柜，主要布設在黨政機關、學校、醫院、企業、社區、街道、車站、商場、超市和高速、干線公路服務區等場所；消費幫扶專館是指主營幫扶產品的商業業態，主要包括線下的幫扶產品專賣店和線上的電商銷售平臺；消費幫扶專區是各類市場經營主體在經營一般商品的同時，設立專門銷售幫扶產品的獨立區域或單元。

“線上+線下”幫扶銷售模式在消費幫扶中應用十分廣泛，已成為消費幫扶的主要模式。近兩年，上海市徐匯區大力開啟“線下實體精致體驗館+線上B2B銷售平臺”供銷的新業態、新模式、新渠道，使幫扶地區更多高標準、高品質、高附加值的特色品牌產品依托上海大市場、大平臺、大流通，走進千家萬戶、走向更大市場；2023年，廣東省佛山市和肇慶市積極探索“線上+線下”銷售模式，打破地域限制，創新協作方式，拓展銷售渠道，進一步拓寬肇慶當地農產品在佛山乃至大灣區的銷售渠道，讓肇慶農產品出得了村、入得了城。

（二）造血式幫扶

造血式幫扶即“授人以漁”，就是幫扶主體通過資金、技術、人才等外部幫扶，激發幫扶客體的內生動力，促進幫扶客體自力更生，實現由外部幫扶向依靠內源發展的轉變，建立消費幫扶的長效機制。

一是資本下鄉。《鄉村振興戰略規劃（2018—2022年）》指明了實施鄉村振興戰略的方向，突出了工商資本在激發農村創新發展內生動力方面的重要作用。在消費幫扶中，資本下鄉是指企業將資本引進幫扶地區，通過繁榮鄉村產業的方式從根本上促進農村低收入人口增收致富的幫扶方式。資本下鄉能夠調整農村社會分工、提高農業勞動生產率，以產業興旺助力鄉村振興。

資本下鄉在消費幫扶中應用較少，主要形式為企業入駐農村，建立工廠以發展鄉村產業。海亮集團“構建全產業鏈消費幫扶模式，破解區域農業發展困局”是消費幫扶中企業資本下鄉的優秀案例。明康匯是海亮集團旗下的生鮮農產品品牌，近年來，明康匯作為海亮集團消費幫扶的主體，在湖北省恩施土家族苗族自治州建始縣積極探索全產業鏈閉環精準幫扶模式，于2018年建成一座年產3800萬枚富硒雞蛋的蛋雞產業園，聘用當地的農戶，帶動農戶就地就近就業，截至2021年年底，海亮集團消費幫扶項目累計投資達30億元，聘用農戶180萬人次，間接帶動農戶就業30萬余戶，從根本上帶動當地農戶增收致富，發展壯大鄉村產業。

二是本土人才培養。隨著貧困治理進入鞏固拓展脫貧攻堅成果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的戰略過渡階段，治理動能開始內化，治理目標的實現將更加依賴于脫貧人口的內生動力驅動。鄉村發展的內生動力主要是指農民發揮主體作用，主動承擔起鄉村發展責任，不斷激發自身與鄉村的發展潛力。所以，鄉村振興的核心在于本土人才，習近平總書記曾提出“人才是第一資源”，農業農村的發展不僅需要資金、政策、資源，更需要大批鄉村人才。在消費幫扶中，本土人才是第一資源，只有匯聚起消費幫扶的人才，才能激發鄉村振興的內生動力。本土人才培養即政府部門、企事業單位、高校等直接派遣專業的技術人員前往幫扶地區對幫扶對象開展培訓，幫助幫扶對象在生產、流通和消費領域增加知識和技能，激發幫扶對象的內生動力。

由于本土人才培養的長期性和復雜性，本土人才培養模式在消費幫扶中應用較少，全國婦聯“全國巾幗助農創業浙江基地探索消費幫扶新模式”是本土人才培養模式的優秀案例。浙江省金華市婦聯充分發揮巾幗電商“半邊天”作用，創立“巾幗云創”工作品牌，發展建設巾幗直播基地81個、云創培訓基地18個，培育創業導師126人，培養各類主播5萬余名，為浙江省金華市消費幫扶培養大量本土人才。

四、消費幫扶模式的對比分析

本文將消費幫扶的模式總結為輸血式幫扶和造血式幫扶，并從幫扶主體、幫扶客體和幫扶主客體相互作用的過程3個方面進行對比分析。

（一）幫扶主體

輸血式幫扶的幫扶主體范圍廣泛，包括各黨政機關、企事業單位、高校、社會組織和社會大眾等，這是由于輸血式幫扶模式的應用范圍更廣、經驗較豐富，操作簡單，耗費的人力、物力、財力較少。

相比于輸血式幫扶，造血式幫扶的幫扶主體范圍較小、門檻較高，這是由于造血式幫扶的實施過程更為復雜，需要耗費更多的人力、物力、財力。在資本下鄉過程中，外來的工商業資本進入鄉村的程序較為煩瑣，需要經過前期審批、選址、建廠、后期維護等一系列程序，涉及大量的資金、設備、人才、技術的流動，所以資本下鄉模式的幫扶主體的門檻較高，多為國有企事業單位、民營企業等。由于農村勞動者受教育程度低、專業技術匱乏以及城鎮化進程加快導致鄉村本土人才流失嚴重，本土人才培養模式極具長期性、復雜性、艱巨性，幫扶主體的門檻較高。

（二）幫扶客體

在消費幫扶中，幫扶客體為脫貧人口和農村低收入人口。在輸血式幫扶中，政府主導的幫扶主體傾盡全力，但幫扶客體卻一直處于被動接受的狀態，形成了“等靠要”的依賴心理，主體積極性以及內生動力不足。

相比于輸血式幫扶，在造血式幫扶中，幫扶客體的主體積極性及內生動力較強。資本下鄉將城市工商業資本引入幫扶地區，在幫扶地區建立工廠，為幫扶客體提供了就業機會，使幫扶客體能夠充分發揮自身的主觀能動性；相比于資本下鄉，本土人才培養對幫扶客體的意義更深遠，因為幫扶客體不僅能夠實際地參與到消費幫扶的過程中，還能夠通過不斷提高自身專業能力為消費幫扶注入內生動力。

（三）幫扶主客體相互作用的過程

在消費幫扶中，幫扶主體和幫扶客體相互作用，構成一個相輔相成的有機整體，只有幫扶主體與幫扶客體良性互動，才能促進消費幫扶良性發展。輸血式幫扶更多是一種“包辦式”幫扶，幫扶主體幾乎承擔了幫扶的全部工作，幫扶客體發揮作用的空間較小，幫扶主體和幫扶客體之間缺乏互動，幫扶效果十分有限，一旦幫扶主體停止“輸血”，幫扶地區的農產品“賣難”問題仍存在卷土重來的風險。

相比于輸血式幫扶，造血式幫扶的主客體之間存在良性互動，幫扶主體致力于通過建構幫扶主客體之間的協同關系激發幫扶客體的內生動力。在資本下鄉中，幫扶主體在幫扶地區建立工廠，幫扶客體通過就業于幫扶主體建立的工廠與幫扶主體建立聯系，二者之間形成合力；在本土人才培養中，幫扶主體致力于將致富的智慧傳授于幫扶客體，使得幫扶客體變“配角”為“主角”，建立消費幫扶的長效機制，從根本上實現脫貧人口和農村低收入人口的增收致富。

五、結語

消費幫扶對于鄉村振興戰略的實施至關重要。自“消費扶貧”升級為“消費幫扶”，全社會多措并舉推進消費幫扶，取得了豐碩成果，但目前仍在生產、流通、消費領域存在痛點、難點、堵點。本文通過分析2022年全國消費幫扶助力鄉村振興典型案例，提出消費幫扶的模式為輸血式幫扶和造血式幫扶兩種模式，并對這兩種模式進行了對比分析，得出如下結論：雖然輸血式幫扶模式易于實施，見效快，但較之輸血式幫扶，造血式幫扶的幫扶客體主體積極性及內生動力更強，幫扶主客體之間存在良性互動，更有利于激發幫扶客體的內生動力，雖在短期內效果不明顯，卻能在長期內“終見分曉”，建立消費幫扶的長效機制。目前，在消費幫扶中，輸血式幫扶模式應用較多，造血式幫扶模式應用較少。為實現消費幫扶的目標，今后應在繼續應用定向采購和“線上+線下”幫扶銷售模式的基礎上，加強資本下鄉和本土人才培養模式的應用，在“輸血”的基礎上培養幫扶地區的“造血”功能，實現輸血式幫扶與造血式幫扶協同互動，雙管齊下推動消費幫扶高質量發展，從根本上帶動脫貧人口和農村低收入人口增收致富，激發鄉村振興的內生動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