奚志農：賢內助伴我拍攝、拯救瀕危野生動物27年

羅倩儀

2023年8月，由奚志農執導的紀錄片《雪豹和她的朋友們》，獲評第20屆電影頻道最受傳媒關注紀錄電影。作為唯一入選“國際自然保護攝影師聯盟”的中國攝影師，奚志農長期致力于野生動物攝影和瀕危野生動物保護工作，拍攝的紀錄片《追尋滇金絲猴》曾轟動一時

她被“環保英雄”的堅定、自信和愛心吸引，對他說：“我要加入你的陣營。”

奚志農從小喜歡親近自然，對拍攝鳥類興趣濃厚，立志做一名野生動物攝影師。

為了更好地保護鳥類，上大學期間奚志農開始研究鳥類遷徙規律，并在家鄉云南設立了鳥類環志（在鳥的腳或翅等部位固定標志，以獲取鳥類遷徙資料）站點，是當時中國第一個由民間人士推動建立的鳥類環志站點。他還推動云南立法禁止捕殺遷徙候鳥。

大學畢業后，奚志農進入昆明教育電視臺工作，先后策劃了《母親河在呼喚》《心聲》等環保專題片，引起了人們對盤龍江水質惡化和鳥類保護的重視。同時，他努力提高攝影水平，于1990年成為攝影師。

在奚志農的鏡頭里，每只鳥都獨具風格。很快，他在攝影圈出了名，經人推薦成為中央電視臺《動物世界》欄目的攝影師。

因為野生動物難以拍攝，當時《動物世界》的素材基本從國外購買。奚志農決心拍出中國人自己的《動物世界》。他不畏艱險，深入大圍山國家自然保護區和原始森林，先后拍攝了《霧海綠洲》《懶猴》等優秀紀錄片。

1992年，世界自然基金會啟動了為期3年的云南白馬雪山滇金絲猴研究計劃。為了抓住這次絕佳的拍攝機會，奚志農毅然離開《動物世界》欄目組，以攝影師身份隨研究團隊進入海拔5000多米的白馬雪山。

經過3年艱苦拍攝，奚志農完成了紀錄片《追尋滇金絲猴》。這是人類首次用攝像機記錄滇金絲猴的生活，兼具學術價值與藝術價值。影片在“自然銀幕電影節”上擊敗了BBC等世界多家頂級制片公司的作品，奪得“TVE獎”（TVE是一家在英國注冊的慈善機構，擁有全球最大規模有關環保主題的影像資料庫），是中國紀錄片首次獲得該獎項。

1996年，奚志農再次來到白馬雪山，意外發現當地有100多平方公里的原始森林遭到砍伐，而那里正是200多只滇金絲猴的棲息地。奚志農請求當地政府停止砍伐，甚至到市里、省里反映情況，但都沒有結果。無奈之下，他直接致信時任國務委員宋健，并向媒體披露。一時間，奚志農成了“環保英雄”，被媒體記者爭相采訪。

一天，《中國日報》記者史立紅采訪奚志農后，被他構建的野外世界吸引，也被他的堅定、自信和愛心吸引，對他說：“我要加入你的陣營。”

當時，奚志農已組建保護滇金絲猴的綠色營，帶領營員最終保住了滇金絲猴的家園。而在這個過程中，他與史立紅彼此了解，日久生情，深深相愛了。

不久，兩人領證結婚，工作也都有了新變動。奚志農受邀加入中央電視臺《東方時空》欄目組，成為一名記者。他意識到可以用影像保護自然、拯救瀕危野生動物，決心更努力地做好野生動物攝影工作。為了支持、配合丈夫，史立紅加入了世界自然基金會。

“你不用顧慮錢的問題，我只希望你能做自己最喜歡做的事。”

加入央視《東方時空》欄目組不久，奚志農得知，可可西里無人區藏羚羊盜獵猖獗，每年有約2萬只藏羚羊遭非法捕殺。他決定深入可可西里采訪。

史立紅非常擔心，一來無人區環境惡劣，二來怕奚志農與盜獵分子發生沖突。可不讓他去，他又整天茶飯不思。經過一番思想斗爭，史立紅一咬牙：“你去吧，這件事總得有人去做，但一定要安全回來。”

就這樣，奚志農去了可可西里。

20多天后，奚志農平安歸來，但人瘦了一圈。他拍下了藏羚羊尸橫遍野的現場，制作成第一部全面真實反映藏羚羊遭盜獵的紀錄片在《東方時空》播出，引起極大反響。緊接著，史立紅跟他一起收集資料撰寫有關藏羚羊被盜獵、販運的報告，撮合自然之友、世界自然基金會、國際愛護動物基金會等多家機構合作，促使藏羚羊的保護力度大大加強。奚志農因此入選“國際自然保護攝影師聯盟”。

這次采訪經歷讓奚志農的心態發生巨變，他想全身心投入拯救瀕危野生動物的事業中，又擔心失去穩定的工作后妻子會不高興。史立紅很快就看穿了他的心思，對他說：“你不用顧慮錢的問題，我只希望你能做自己最喜歡做的事。央視不缺你這樣的記者，但中國缺你這樣的以野生動物為目標的攝影師。”

1998年，奚志農離開《東方時空》欄目組，做起了專職野生動物攝影。

此前，夫妻倆都忙于工作，婚后甚至沒有時間度蜜月。奚志農辭職后，決定帶史立紅來一趟蜜月之旅。

兩人因滇金絲猴結緣，奚志農把蜜月旅行地定在了云南的原始森林，帶妻子追蹤滇金絲猴。那是史立紅第一次入住云南的美麗村莊，那里寧靜優美，一片祥和。那也是史立紅第一次進入原始森林，第一次看到真實的滇金絲猴，她徹底理解了奚志農對大自然和野生動物的熱愛——大自然帶給人的美好純凈的感受，是任何東西都無法替代的。

回到北京后，史立紅懷孕了，也愛上了大自然。第二年，她也辭了職，隨丈夫遷居云南。一個月后，他們的女兒奚溪在昆明出生。

夫妻倆雙雙辭職，在親朋好友們看來太瘋狂了，但他們滿不在乎。2002年，夫妻倆聯手創辦“野性中國”工作室，實踐“用影像保護自然”的理念。奚志農一邊拍攝一邊到處開講座，不厭其煩地講：“今天的中國，沒有誰需要吃一口野生動物的肉才不會被餓死，更沒有誰一定要穿一件野生動物皮子做的衣服才不會被凍死。所以，我們沒有任何理由去消費野生動物。”

經常，奚志農在臺上動情地講，史立紅抱著女兒在臺下靜靜地聽。漸漸地史立紅覺得，一個人的力量終究有限，于是鼓勵奚志農培養更多的攝影師，讓大家都來關注野生動物保護問題。

于是，奚志農開辦了免費“中國野生動物攝影訓練營”，先后培養了上千名野生動物攝影師，其中有教師、建筑師、大學生、野生動物保護區工作人員與牧民等。他們一起用鏡頭記錄各種野生動物的風采，還出版了攝影作品集《生命的靈動》，呼吁人們共同保護生態環境。

“我這一生最感謝的人，就是我夫人。她聰明賢惠，是我的賢內助……”

在忙于保護自然的同時，奚志農和史立紅沒有忽視育兒工作。他們認為，應該給孩子最自然的教育，因此一有機會就帶女兒外出旅行，讓女兒看自然的美景，看真正的野生動物。

每次一家人到一個新地方，奚志農負責拍攝當地的野生動物，史立紅給鄉村教師做培訓，奚溪則與當地的孩子們一起玩，給他們科普野生動植物知識。

奚溪經常接觸大自然，加上父母的教導，比一般孩子對野生動物的認識多得多，更明白大自然的美好和重要。所以，回到城里的學校后，她也常向同學們宣講野生動物知識，告訴同學們：“人類要和大自然相親相愛，我們要做野生動物的小小保護者。”

得知女兒在學校的表現，奚志農夫婦都感到欣慰，越發覺得大自然是最好的教科書。

2016年，一家三口來到青海拍攝，意外拍到了神秘的“雪山之王”雪豹。奚志農很驚喜：“這種珍貴的記錄，就算是BBC也未必能拍得到！”于是，他產生了一個新想法：為雪豹拍一部紀錄片。史立紅建議他：“牧民最了解當地環境和氣候，最好組建一支以牧民攝影師為主力的攝影團隊，這樣拍攝會更順利、更安全。”奚志農欣然同意，并立即行動起來。

之后，在妻子的陪伴和幾位牧民攝影師的共同努力下，奚志農花了6年時間拍下了雪豹及藏狐、兔猻、藏棕熊、藏羚羊等動物的故事，即《雪豹和她的朋友們》。

2023年8月，《雪豹和她的朋友們》上映后大獲好評，榮獲第20屆電影頻道最受傳媒關注紀錄電影。影片的成功，讓奚志農愈發感激妻子：“我這一生最感謝的人，就是我夫人。她聰明賢惠，是我的賢內助……”

至今，史立紅已陪伴奚志農拍攝野生動物27年，先后救助了大批滇金絲猴、藏羚羊等瀕危野生動物，拍攝了多種珍稀動物，讓藏野驢、四川羚牛、灰冠鴉雀、血雉等動物走進大眾視野。史立紅表示，她會繼續支持并陪伴丈夫，用影像保護自然。

【編輯：馮士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