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解情緒密碼，為3.5億抑郁癥患者帶來希望

一潤

目前世界上約有3.5億人患有不同程度的抑郁癥，我國患者占比近1/3。女科學家胡海嵐在抑郁癥研究上取得重大成果，但她拒絕美國多家科研機構的高薪邀請，執意回國。

學有所成后拒絕美國科研機構的高薪邀請，執意回國：“我是中國人，還是回家好?！?/p>

2023年5月，浙江大學教授胡海嵐因為對抑郁癥研究的重大突破與貢獻，被《人民日報》稱為“亞洲第一人”。

胡海嵐1973年10月出生在杭州一個知識分子家庭，從學生時代起就是學霸，數學、物理很好，經常參加杭州市和浙江省舉辦的各種比賽，每次都能獲獎。1991年，上高三的胡海嵐參加全國物理奧林匹克競賽，獲得一等獎，被提前保送到北京大學物理系。

進入大學后，胡海嵐在物理系讀了一段時間，覺得物理系各個專業都已經發展得比較成熟了，她很難有所作為，決定轉系。那時，她聽國內一位頂尖科學家說“生命科學領域還有很多未知值得發掘”，便轉到了生物系。生物系比較冷門，生物科學既枯燥又復雜，許多同學覺得太難，不愿意學。胡海嵐卻對生物學十分感興趣，一頭扎了進去。

學習期間，胡海嵐看到一本書《神經生物學——從神經元到腦》，被深深吸引，決定選擇腦科學作為將來的主攻方向。胡海嵐說：“我覺得大腦是自然界中最神秘未知的存在，有很多可以探索的方向，對這個研究有一種天然的興趣。”大學畢業時，她的論文被教授們交口稱贊。

1997年，胡海嵐前往美國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讀研。在陌生的國度，她泡在實驗室里，分外努力。

2002年，29歲的胡海嵐獲得加州大學伯克利分校神經生物學方向的博士學位，之后又開始了博士后研究，在美國弗吉尼亞大學Julius?Zhu博士的實驗室工作一年后，進入冷泉港實驗室。

冷泉港實驗室被譽為世界生命科學圣地、分子生物學搖籃，名列世界影響最大的十大研究學院榜首。胡海嵐在那里待了4年，收獲甚多。美國多家科研機構對她青睞有加，許以高薪邀請她加入。但她都拒絕了，并于2008年回國。有人好奇地問她：“美國條件那么好，咋還回國了？”胡海嵐直截了當地回答：“我是中國人，還是回家好。”

解決世界性難題，在國際上首次發現抑郁癥的形成原因

人為什么會有七情六欲、喜怒哀愁？為什么高興時心花怒放，如步云端，痛苦時又如五內俱焚，墜入深淵？早在美國做博士后階段，胡海嵐就明確了自己的科研目標——揭開情緒的奧秘，掌控大腦神經環路的“編程”。

回國后，胡海嵐進入中國科學院神經科學研究所，出任人體神經方面研究項目的科研組組長。2009年，她入選中國科學院“百人計劃”，2015年被浙大聘為教授。

2014年，胡海嵐及其團隊對正常情緒進行了神經編碼：“快樂、悲傷、憤怒、恐懼和厭惡，人主要的情緒活動都由這5種基本情緒混合而成。就像畫家用紅、黃、藍3種顏色，調配出豐富的色彩一樣?！焙惯€利用新技術解釋了各腦區對于喜好或者厭惡的情緒反應編碼模式，找到了大腦中和每種基本情緒相關的神經環路，為她日后從事抑郁癥研究做好了鋪墊。

抑郁癥是當代最常見的心理疾病之一，據世界衛生組織報告，目前全球約有3.5億患者，他們深受抑郁癥困擾，身心處于嚴重不健康狀態。在與抑郁癥的斗爭中，人們逐漸認識到，它并不是簡單的心理問題，而是大腦發生了病理性改變，需要藥物治療。但傳統抗抑郁藥物普遍存在起效慢、靶點廣、副作用大的缺點，而起效快的氯胺酮，又有很大的副作用，且成癮性強。在胡海嵐之前，科學界一直沒有弄清氯胺酮的起效機制，也找不到它的替代品。

一次，胡海嵐在研究中發現，人類大腦中有一個小小核團，在介導負面情緒當中起了非常大的作用——當核團內活動異常，或進入高放電狀態時，就會過度抑制大腦的“獎賞中心”。胡海嵐把這個核團稱為“反獎賞中心”，大膽推測這可能就是人進入抑郁狀態的原因。她和團隊同時發現，氯胺酮之所以能夠快速起效，就是因為它能夠快速阻斷“反獎賞中心”過度放電或者過度活躍的狀態。

隨后，胡海嵐及其團隊多次在小白鼠身上實驗，終于發現了導致抑郁的大腦機制，在國際上首次發現抑郁癥的形成原因。

2018年3月，胡海嵐率團隊在著名期刊《自然》雜志上刊發了兩篇研究長文，系統闡述了抑郁癥的成因及治療途徑，在業內引起轟動。《自然》雜志中國區科學總監印格致贊嘆：“胡海嵐教授團隊發表的兩篇長文，揭示與推進了人類關于抑郁癥發病機理的認知，破解了情緒的密碼，并為研發新型抗抑郁藥物提供了多個嶄新的分子靶點。她解決了一個世界性難題。”

找到抑郁癥的形成原因后，胡海嵐團隊迅速投入新型抗抑郁藥物的臨床轉化研究中。他們跟國內外其他的實驗室合作，對氯胺酮在分子結構上進行改造，保留它抗抑郁的作用，去除它的成癮性及其他副作用。胡海嵐說：“雖然藥品研發的路還很長，但我們已經看見了曙光！”

為了讓患者擺脫痛苦，科研人員要經歷無數次研究失敗的痛苦。在實驗室里，胡海嵐有70%以上的時間都在面對失敗。對此，胡海嵐說，她十分認同一位前輩的忠告：如果實驗50%都獲得了預期結果，那就應該放棄這個方案，因為它不夠創新。她認為科研工作者最重要的素質就是韌性，百折不撓在科研領域不是比喻而是現實。除了韌性，做科研還要耐得住長時間的寂寞。有人問胡海嵐：“這樣日復一日的堅持會不會感覺很枯燥？”她笑著回答：“我從來沒覺得科研是一件枯燥的事情，我周圍的科學家朋友也沒有誰這樣抱怨過。在我們看來，科學家是世界上最好的職業，因為這是國家和社會資助你，讓你去做自己真正感興趣的事?！?/p>

通常來說，從基礎研究取得突破到臨床藥物研究成功，一般需要10～20年時間，因為藥物安全性、副作用、化學基團的設計優化和大量臨床試驗數據的采集都需要時間。胡海嵐希望團隊保持樂觀，但不要急于求成：“理解了疾病的機制，也就是跨出了萬里長征的第一步?！?/p>

因在神經科學方面的重大發現，2022年6月23日，胡海嵐獲得了2022年“世界杰出女科學家獎”。這一獎項被稱為“女性諾貝爾科學獎”，胡海嵐是目前全球最年輕的獲獎人之一。

在教學中不否認天賦的作用，但認為努力更重要

除了是一位杰出的科學家，胡海嵐還是一位杰出的教師。她善于因材施教，充分利用學生的特點和優勢，幫助他們尋找最合適的研究課題。她也非常注重交流，經常給學生們創造交流的機會，讓他們在思想的交匯與碰撞中產生靈感。

胡海嵐不否認天賦在學習和科研中的作用，但認為努力更重要。她告訴學生，所謂天賦至少包含兩個層面：一是基本的邏輯推理能力，二是對科研重要問題的把握。前者如果欠缺后天可能不容易彌補，但后者可以通過大量的閱讀和學術訓練習得。胡海嵐說：“天賦至少有一部分可以通過學習獲得，天賦中等但通過努力獲得成功的科學家有很多，天賦很好但不努力獲得成功的非常罕見，所以努力才是做科研的必要條件?！?/p>

胡海嵐的話激發了學生們的進取心和自信心，但她也并不是一味給學生打雞血，而是要求他們在學習和科研中付出足夠努力的同時，也要盡量保持生活的平衡，快樂學習，健康生活。在實驗室里，她帶領團隊全力以赴地工作；出了實驗室，她則希望大家過得放松、快樂。

10余年間，她培養了多名博士研究生和博士后，他們共10次獲得國家級最高獎學金，其中5人獲得中科院院長特別獎、國家優青等人才獎項，6人在中科院、清華、華東師大和浙大任職。

【編輯：潘金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