阜新滿族剪紙藝術研究

劉德剛 于波 夏晨光

（阜新市博物館，遼寧 阜新 123000）

0 引言

遠在商周時期，人們就通過鏤空雕刻的技法在一些薄片材料上制作藝術品，比如金沙遺址出土金箔上陰刻的太陽神鳥，這種工藝早在紙張出現以前就已經出現并流行起來。這種藝術形式與剪紙如出一轍，為剪紙藝術的出現奠定了技術條件。剪紙的出現必須以紙的出現為物質條件。傳統觀點認為造紙術是東漢蔡倫于公元100年前后發明的，1978年，陜西省扶風縣出土了西漢時期的紙制品，專家們據此認定紙在我國出現的時間至少要提前到西漢平帝之前，而蔡倫只是改進了造紙術。目前發現時代最早的剪紙作品來自新疆吐魯番火焰山阿斯塔那，出土了北朝時期的五幅團花剪紙。

剪紙是一種視覺藝術，給人以透空的感覺和視覺藝術享受。剪紙成本低廉，易于流傳，又與百姓的日常生活特別是婚喪嫁娶等密切關聯，極大豐富了百姓的文化生活。應該說，自古至今剪紙的作用除了實用以外，還具有納福驅邪、追求幸福的意義，以及寄托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剪紙藝術能夠流傳開來，其納福驅邪的功能是首要原因。在漫長的傳播過程中，人們的生活嚴重受地域及各種社會條件限制，再加上時常發生的自然災害，人們常常陷入困境。因此，他們尤其盼望吃飽穿暖、血脈延續、生活順遂，這些愿望便借助于價格低廉的剪紙作品表達出來。其次是出于對富足與幸福生活的心理追求。人的生活需要懷著堅定樂觀的信念和綿延不斷的希望，于是人們通過剪紙將這樣的意愿表達出來，來滿足心理上的需要。

剪紙的表現語言不是簡單的平鋪直敘，而是借物抒情，是借用那些約定俗成的觀念化形象，來寄托人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對吉祥幸福的期盼。剪紙的題材很多，寓意豐富，人們希望通過在室內外張貼或懸掛吉祥圖案及辟邪符號來趨吉避兇：娃娃、葫蘆、石榴等象征著兒孫繞膝、多子多福；日常生活中常見的動植物，也是剪紙作品中樂于表現的內容；受傳統思想影響，功臣孝人、仁人志士同樣也受到推崇。簡單地說，剪紙記錄的是百姓的生活和夢想。

剪紙這種民間藝術不可避免地受到當地民俗的影響，不同的風俗習慣孕育了不同風格的剪紙藝術，具有很強的地域特點。遼寧地區歷史上有多民族共同生活、融合，舊有的生活習俗和思想不可避免地滲透到現實的文化藝術中。遼寧民間剪紙蘊含著強烈的漁獵文化思想和原始宗教色彩，以遼東剪紙最具特點，以阜新滿族剪紙為代表的遼西剪紙歷史上不受重視，而如今越來越受到關注，成為不可忽視的文化現象。

阜新滿族剪紙藝術源自遼東的長白山，歷史可上溯至明代，傳播到阜新以后，又與漢族剪紙文化相互融合、借鑒、完善，呈現出別樣的面貌（圖1）。現就阜新滿族剪紙藝術的一些特征展開論述。

圖1 阜新滿族剪紙

1 用途

1.1 用作窗花

20世紀初，北方農村多使用木格窗，再在上面糊裱一層白色的窗紙。逢年節時，人們通過更換窗紙代表除舊迎新，并重新貼上窗花。窗花樣式一般為較小的團花，也有自由發揮的樣式，題材無非是日常所見的動植物、傳統祥瑞圖案，也有按民間傳說和戲文創作的窗花。總之，無論是較為熟悉的還是心之所想的，皆可以付諸指尖，寄托希望，美化生活。如今趕上逢年過節，群眾仍保留著通過粘貼窗花來抒發喜悅心情的習慣，這是民間最為常見的剪紙作品之一。

1.2 用作喜花

在婚嫁或壽宴等喜事時，制作剪紙作品來裝點各種家居事物或庭院。常見的是將吉祥圖案、文字鋪陳或粘貼于茶具、暖瓶、被褥、車輛等日常用品上。這些圖案都表達了幸福美滿、多福多壽的含意，文字如“喜”字、雙“喜”、“福”字、“壽”字等，可謂觸手可及的幸福見證。

1.3 作為門箋

門箋俗稱“掛箋”或“門彩”，一般貼在門楣或窗框上。門箋樣式一般為長方形，局部剪刻形成圖案，下面一般做三角狀或條狀的流蘇。門箋多使用紅紙或彩紙鏨刻而成，圖案通常是祥瑞圖案或喜慶文字，喜慶文字如“普天同慶”“國泰民安”，也有“福”“祿”“壽”“喜”等。在創作門箋時，為表達較為豐富的內涵，創作者常常將其設計成一組或多組，張貼時也可以成組成套使用，通常是四張為一組（或一套）。民俗中，節慶日貼門箋有除舊迎新、驅邪祈福之意。

1.4 用作鞋花底樣或模板

制作花布鞋時，須先制作剪紙圖樣，再以此為模板刺繡在鞋上。根據所處位置不同分為三種：第一種是先剪出圖樣，然后用繡針繡在鞋頭上，稱“鞋頭花”；第二種是剪成類似月牙形狀的花卉紋樣鋪在鞋面上，以此為藍本進行刺繡，稱“鞋面花”；第三種與鞋頭花工藝相同，只是將剪紙圖樣延伸至鞋幫處，然后進行刺繡，稱為“鞋幫花”。除此之外，還有一種“鞋底花”也較為常見，多用于壽鞋的縫制上，制作工藝與以上相同。在經濟尚不富裕的20世紀，這種花布鞋較為常見。鞋是消耗品，在鞋上刺繡是為了美觀，更是一種奢侈行為。鞋花布局一般較為簡單，題材以花鳥為主。有的鞋花在局部剪開而不鏤空，俗稱“暗刀”，是繡花時套針換色的依據所在。

1.5 用作印花布料的版模

20世紀，在染制印花面料時，多將剪紙作為版模，普遍使用于衣料、被面、門簾、包袱、頭巾等印花布料的印染過程中。

除了以上幾種功能之外，剪紙還常用于祭祀、祈福、怯災、驅毒等民事活動中，比如制作門神、鐘馗等剪紙作品用來鎮宅就較為常見。

2 技法

最早出現的剪紙技法是遵循對稱原理而產生的手撕或折疊，進而發展出一整套剪紙技法，剪紙的技法有手撕、折疊、陰陽刻、刺孔。

2.1 手撕

手撕是最早出現的技法，也是最簡單的剪紙技法，創作者隨手撕扯，心之所到手亦到，能充分表現創作者的心靈手巧，有時也與折疊技法一同使用，手撕而成的作品一般較為粗獷簡潔。

2.2 折疊

創作剪紙作品時，經常需要先行將紙折疊以便于后面的剪裁或鏨刻等。折疊常會產生一種對稱的效果，是剪紙技法中最基本的一種，也是單色剪紙中最常使用的技法。折疊技法常與手撕等技法一同使用，從而產生想要的圖案。折疊剪紙是對稱性較強的紋樣，所以得到的圖形往往更具美感、更具韻律感。此技法最容易創作的題材就是“喜”字，頂棚花的制作也常常使用這種技法。

2.3 陰、陽鏨刻

剪紙的基本效果是通過單獨或混合使用陰陽線得到的，因而陰陽結合是最好的剪紙表現手法。陽刻剪紙就是把圖案以外的部分通過鏨刻處理掉的剪紙技法，陰刻則相反。簡單的剪紙作品通常使用一種鏨刻手法制成，而復雜的作品則要陰陽鏨刻同時使用。如果在同一幅作品中出現陰陽鏨刻兩種技法，會使構圖更富于變化，畫面中色彩對比強烈，“多與少”的表現使作品更具韻律感，是一種表現力很強或者“很高級”的剪紙技法。

2.4 刺孔

這種技法是用小刀或剪刀在紙上剪刻出基本輪廓，然后用針在圖案上刺孔，目的是讓多層紙連接，以得到多個相同圖案的紙樣。這種手法常用于刺繡制作。由很多花樣是對稱的，這就需要多個一樣的紙樣，可以用宣紙（較薄，效果較好）剪刻、刺孔，完工后揭粘，這樣就可以同時獲得多個一樣的紙樣。這種技法一般只在刺繡時使用，是不太常用的剪紙技法。

3 分類

從剪紙的外在形式看，可以分為單色剪紙、彩色剪紙和立體剪紙。

3.1 單色剪紙

單色剪紙是剪紙中最基本的形式，由紅色、綠色、褐色、黑色、金色等單一顏色剪成，使有陰刻、陽刻、陰陽結合等剪紙技法創作的作品。單色剪紙用途廣泛，我們常見的剪紙作品大部分為單色剪紙。

3.2 彩色剪紙

彩色剪紙的形式較為豐富，分為點染、套色、分色、填色等，這些形式和技法也不是單獨使用的。現如今，剪紙藝術越來越受到關注，品種也不斷豐富起來。彩色剪紙形式多樣，各具美感：點染剪紙如畫龍點睛，裝飾性強；套色剪紙色彩豐富，對比鮮明；填色剪紙則單純、潔凈。好的彩色剪紙作品就如同一幅設色中國畫，兼具很好的觀賞性和藝術性。

3.3 立體剪紙

立體剪紙是剪紙藝術中的一個新成員，它不單純拘泥于色彩或圖案，而是采用剪刻、折疊、黏合，甚至繪畫等技術手段創作的一種立體剪紙藝術，比如風車、拉花等，實用性更強。它吸收了現代美術的表現技巧，充分展現了剪紙藝術浪漫性、夸張性和豐富性的特點。立體剪紙使剪紙藝術完成了傳統的平面化向立體的轉變，具有更強的實用性，也為剪紙藝術開拓了一個新領域。

4 題材

剪紙是滿族傳統文化中一個重要部分，生活在阜新的滿族群眾將這一習俗傳承并發展開來。聰慧的滿族民間藝人把看到的、聽說的和喜愛的人、物等都剪成作品，裝飾自己的生活。

4.1 薩滿習俗

滿族歷史上信仰薩滿教，薩滿教是以自然崇拜為核心的原始宗教，如今仍有大量薩滿遺俗延續下來，應該說，薩滿遺俗已滲透進滿族生活的各個角落。以表現滿族原始的自然神、始祖神、生殖崇拜的薩滿文化為主要內容的剪紙作品較多，極具藝術價值和史料價值。出于對嬤嬤神的崇拜，滿族剪紙產生了大量以她為主題的作品；因崇拜柳樹而賦予柳樹人格，創作出“柳樹媽媽”；還有掌管天陰不晴的掃天婆婆和久婚不育的抓髻娃娃。此外，五谷神、喜神和山、林、日月星辰、風雨雷電神等也都是爭相塑造的對象；出于對動物神靈的崇拜，龜、鵲、鹿、鶴等題材的作品更是司空見慣。綜合看來，薩滿習俗的影響已滲透進滿族群眾日常生活的各個角落。

4.2 生活風俗

20世紀初，東北號稱“北大荒”，但自然資源豐富，這里也是滿族文化的搖籃，很多滿族剪紙承載著這個時期的珍貴記憶。許多滿族剪紙表現了東北的自然風貌、生產習俗，具有強烈的地方特色和民族風格，如講述“棒打狍子，瓢舀魚，野雞飛進飯鍋里”的生活場景，表現“滿族三大怪，窗戶紙糊在外，大姑娘叼個大煙袋，養個孩子吊起來”等反映傳統生活的作品。其他滿族習俗也是重要的剪紙題材，如祭祖、過年貼掛簽、玩嘎拉哈等。這些已經成為研究滿族習俗、透視滿族文化的珍貴資料。

4.3 民間故事

滿族人是浪漫的，像“天鵝仙子與滿族始祖”“完顏阿骨打的傳說”等故事，都在滿族群眾中廣泛流傳。因而滿族剪紙也創作了大量的童話或民間故事，折射出滿族群眾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

4.4 新時代、新題材

藝術是為生活服務的，也是記錄生活的。今天的生活、時下的熱點是剪紙藝人創作的源泉；奧運冠軍、杰出人物、身邊的感人事，也為滿族剪紙藝人提供了靈感，催生出一批形式新穎的剪紙作品。這些作品謳歌了生活，也調劑了生活、豐富了生活，使剪紙藝術不斷推陳出新，始終與時代同步。

5 價值

5.1 認知價值

剪紙藝術源遠流長，對于人們的生活發展軌跡及文明發展有著真實、生動的反映。剪紙藝術是各種民俗活動的重要組成部分，歡慶節日、操辦喜事、拜祖祭祀等重要民俗活動中都離不開剪紙。剪紙不僅體現了積極樂觀的生活態度，也充分反映出人們的愛憎，進而逐步形成審美情趣和行為規范、做人準則，可以說剪紙是研究古代人們生產生活和精神世界的重要依據。

5.2 審美價值

真實性與虛擬性的交融是中國剪紙藝術所具有的特性，采用借物抒情的手法，最終形成一個完美的藝術圖案。剪紙用途廣泛，花式繁多，多用于張貼、擺襯、印染等，圖案有人物、花卉、飛禽走獸，這些圖案經作者的藝術加工兼具現實主義與浪漫主義色彩，呈現出完全不同的藝術特色，而且極具個人風格。

5.3 世界價值

2009年9月，在聯合國教科文組織保護非物質文化遺產政府間會議上中國剪紙項目入選人類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名錄。可見，中國剪紙藝術既具有本民族特色，又有國際共通的藝術特點，超越了自身的歷史、地域和民族特點，適用于人類的過去、現在和未來，是全人類的藝術珍寶。

5.4 研究價值

阜新滿族剪紙是珍貴的文化遺產，是研究滿族歷史、文化和風俗習慣的珍貴素材，對于挖掘滿族融入中華民族歷史的諸多問題和民族心理有重要意義，對于凝聚全民族力量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意義重大。

阜新滿族剪紙的特點是以表現滿族原始的自然神、始祖神、生殖崇拜的薩滿文化以及表現滿族風俗為主要內容，在群眾日常生活中起著重要的作用，是珍貴的非物質文化遺產，成為滿族文化不可缺少的標識。

阜新滿族剪紙藝術創作手法比較鮮明，表現出獨特的地域性和民族性，是祖國民族藝術寶庫中的珍寶。同時，它也為我們記錄了歷史上北方民族與中原地區漢民族文化相互融合的歷程，是研究多民族文化融合而成的中華民族歷史的重要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