漳浦石牛尾清代建筑群特色考察

林雪銘

（漳浦縣博物館，福建 漳浦 363200）

1 概況

漳浦縣歷史悠久，是一個文物大縣，早在舊石器時期就有人類活動，東晉義熙九年（413）建置綏安縣，唐垂拱二年（686）建立漳州，并置漳浦、懷恩二縣；開元四年（716）州署由漳浦盤陀嶺南麓遷李澳川（今漳浦縣城綏安鎮），開元二十九年（741）后，劃龍溪縣、龍巖縣來屬，懷恩縣并入漳浦縣；貞元二年（786）州治再徙龍溪縣桂林村（今漳州城區）漳浦附州為縣府縣合署辦公70年。迄今已有一千三百多年歷史，歷史上名人輩出。在漫長的歷史進程中，先民在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留下了一個個印記，這是先民智慧的體現，蘊含著豐厚的人文文化。漳浦縣現有文物點985處，其中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5處（7點），省級文物保護單位14處，縣級文物保護單位123處（137點），一般不可移動文物點827處；漳浦縣現有可移動文物1500件套，其中一級文物5（件/套）、二級文物36（件/套）、三級文物739（件/套）、一般文物690（件/套）、未定級文物30（件/套），是全省文物大縣，也是漳州第一文物大縣。這些豐富的歷史文化遺存均從不同的側面見證了漳浦各個歷史發展時期的政治、經濟、文化進程。

漳浦有句本地方言：“有石牛尾富，無石牛尾厝。”以“富”和“厝”聞名的石牛尾村位于漳浦縣舊鎮西北部后壟村，海云山（俗稱巖山）東麓，西靠海云山，東隔浯江村與東厝村交界，北隔南圃山與赤土鄉水頭村交界依傍荔枝林。因村內有塊形如臥牛的巨石而名曰石牛；村里住的是漳浦烏石林氏后裔。據《西河青龍族譜》記載，漳浦烏石林系唐代尚書水部郎中林慎思的后裔，北宋龍圖閣學士林安上第4代孫，林安于南宋景定年間由福州長樂地區遷居至漳浦烏石，成為漳浦烏石林開基祖。烏石一帶32個自然村明、清兩代總共出了81個秀才，其中包括明嘉靖年間的探花、南京禮部尚書林士章。而石牛尾村開基祖林家百年出了以林文盛、林武澤為代表的文武秀才，成了所有自然村之最，故而得名秀才村。全村現有421戶，1759人。

據《烏石族譜》記載，石牛尾村開基祖林后壁于清朝嘉慶年間開基石牛尾。林后壁共育有7子，由于子嗣眾多，他對子嗣要求十分嚴格。他嚴格按照古訓，以治家勤儉、教子讀耕為重要家訓，因而在其治下林氏家族和睦，長幼有序。林后壁重視后代子嗣的教育，在嚴格的家風和他的教導之下，其子林石及其孫林薦均考中秀才。也許是受父輩們的影響及濃郁的家庭書香氛圍的影響，秀才林薦的3個兒子都學有所成，林文士考上了文秀才，林文盛考上了太學生，林武澤則考上了武秀才。林氏家族因為子嗣能文能武，在漳浦烏石林氏宗親中聲名鵲起，成為遠近聞名的文武世家。①

后壟村前臨朐江溪，匯入舊鎮港。舊鎮港在宋元祐元年間以“暾照”為名設鎮管理，因鎮子處在牯牛山山下，當地百姓稱之為“牯鎮”，后因閩南語中的“古”與“舊”同音，后改名為“舊鎮”。唐代初期，舊鎮設有魚行、鹽市等多種貨物集市，同時設置有水路渡口。明代舊鎮發展為當地重要的民間自由貿易港之一。漳州月港辟為對外通商的重要港口后，舊鎮港海上貿易日益繁榮，秀才村的秀才不僅能文能武，還會做生意。林武澤和太學生林文盛，依靠舊鎮港的繁華，通過航道轉運舊鎮特產烏石荔枝（為明代嘉靖年間，由漳浦進士林功懋任廣東東莞知縣時，從廣東地區引進的良種荔枝，試種后的荔枝品質超越了原產地的品質。《福建通志》記載：“漳州荔枝極盛，漳浦為最，紫薇山（舊鎮烏石）中產‘相袍紫’，‘馬上嬌’味甘麗、實大核小，啖兩顆則肺腑清虛，滓穢蕩盡，兩腋生風，飄然欲仙矣！”由于烏石荔枝品質優良，屬上乘之品，被育為“荔枝皇后”。）而富甲一方。閩南為官或經商者都喜歡在家鄉建房造厝，這些精美瑰麗的建筑，成為他們耀祖榮宗的象征，通過從外地購買大量的建筑材料，著手進行建設，歷經多年而完工，逐漸形成在當時頗具規模和獨特風格的村落。如今，秀才村中保留有多座典型的清代特色古建筑，其中以向陽居、太學生林文盛宅、武秀才林武澤宅、武秀才林梧桐宅代表的四座古建筑，具有豐富的藝術價值與科學價值。2000年8月8日，石牛尾建筑群由漳浦縣人民政府公布為第七批縣級文物保護單位，同時劃定保護范圍為四座主建筑，東、南各200米內，西、北各20米內。2013年8月，石牛尾村因其濃厚的歷史文化底蘊榮登國家住房和城鄉建設部“中國傳統村落名錄”，成為漳浦縣第一個被國家住房和城鄉建設部公布的國家級中國傳統村落。

2 建筑布局與規模

舊鎮石牛尾建筑群始建于清光緒年間，竣工于民國初年，總占地面積4080平方米，建筑群（圖1）主體由向陽居、太學生林文盛宅、武秀才林武澤宅、武秀才林梧桐宅組成，建筑主體四組，其中三組同式，坐西朝東，均以民居主體建筑、廂房、石埕、護厝和后樓組成。建筑材料以傳統的磚石木為主，且精雕細琢，內部裝飾采用梁架結構與彩繪手法相結合。規模宏大、布局科學嚴謹，裝飾題材又富于變化，是我國清代傳統建筑群體的經典代表作，在石、木構件的雕刻工藝及裝飾手法上體現了重要的藝術價值，尤其在梁架彩繪上，獨樹一幟。

圖1 石牛尾民居群總平面圖

2.1 向陽居（圖2）

圖2 向陽居正面近景

向陽居始建于清代光緒年間，現主體建筑保存始建風格，建筑面積598.36平方米，坐北朝南，硬山頂燕尾脊。建筑由前廳、天井、過水廊房、主堂組成。前廳明間門楣上安置浮雕人物圖像門簪，外檐墻裙安置花草紋伏地硅腳石，面闊三間，明間無梁架，山墻直接承檁，內檐安置留一字形插屏，并裝飾有溜金香草龍紋組成的“金滿”字樣（圖3），其余枋件以金漆彩繪人物及花卉圖案為主題材；建筑天井條石鋪漫，兩側設過水廊房。主堂面闊三間，明間無梁架，山墻承檁，為傳統的“一明兩暗”式格局，次間辟為耳室，前廊抬梁式軒頂結構，梁架安置有獅形座斗。

圖3 向陽居前廳明間內檐“金滿”字樣

2.2 林文盛宅（圖4）

圖4 林文盛宅全景

林文盛為清末太學生，林文盛宅始建于清代中晚期，現主體保存始建風格。建筑面積1130.82平方米，坐西朝東，懸山頂燕尾脊。建筑由前廳、天井、過水廊房、主堂、梳妝樓組成。前廳明間外檐安置花草紋硅腳石，書有“印石鐘靈”等字樣，山墻墀頭留有人物造型彩繪多幅（圖5），面闊三間，明間無梁架，山墻直接承檁，內檐安置留一字形插屏，并裝飾有溜金香草龍紋圖案，其余枋件以金漆彩繪人物及花卉圖案為主；天井條石鋪漫，兩側設過水廊房。主堂面闊三間，明間無梁架，山墻承檁，兩側次間辟為耳室，前廊軒頂，梁架安置有獅形座斗并裝飾有透雕花卉紋花板（圖6）。

圖5 林文盛宅前廳墀頭側面人物彩繪

圖6 林文盛宅主堂前廊梁架特寫

2.3 武秀才林梧桐宅（圖7）

圖7 林梧桐宅正面近景

林梧桐為清代光緒年間武秀才，武秀才林梧桐宅始建于清代中晚期，現主體保存始建風格。建筑面積854.68平方米，坐西朝東，懸山頂燕尾脊。建筑由前廳、天井、過水廊房、主堂、梳妝樓組成。前廳明間外檐安置花草紋硅腳石，書有“紫氣東來”等字樣，山墻墀頭留有人物造型彩繪多幅，面闊三間，明間無梁架，山墻直接承檁，內檐安置留一字形插屏，并裝飾有溜金香草龍紋圖案，其余枋件以金漆彩繪人物及花卉圖案為主；天井條石鋪漫，兩側設過水廊房。主堂面闊三間，明間無梁架，山墻承檁，前廊軒頂，梁架安置有獅形座斗并裝飾有透雕花卉紋花板（圖8）。正堂內留有匾額一方，題有“壽耉維祺”以及“光緒歲次壬寅（1902）年菊月，福建督學都院沈”等字樣。

圖8 林梧桐宅主堂前廊梁架近景

2.4 武秀才林武澤宅（圖9）

圖9 林武澤宅正面近景

林武澤為清代光緒年間武秀才，武秀才林武澤宅始建于清代中晚期，現主體保存始建風格。建筑面積1433.03平方米，坐西朝東，懸山頂燕尾脊。建筑由前廳、天井、過水廊房、主堂組成。前廳明間外檐安置花草紋硅腳石，書有“丹山挺秀”等字樣，山墻墀頭留有人物造型彩繪多幅，面闊三間，明間無梁架，山墻直接承檁，內檐安置留一字形插屏，并裝飾有溜金香草龍紋圖案，其余枋件以金漆彩繪人物及花卉圖案為主；天井條石鋪漫，兩側設過水廊房。主堂面闊三間，明間無梁架，山墻承檁，前廊軒頂，梁架安置有獅形座斗并裝飾有透雕花卉紋花板。

2.5 梳妝樓

梳妝樓分別坐落在林文盛宅及林梧桐宅正堂后部，占地面積627平方米。設兩層梁架木結構，單檐懸山頂，正脊梁裝飾有《水滸》《三國演義》等人物造型，面闊三間加前廊，底層明間作廳，廳中設樓梯，兩側次間隔成耳室，小樓外墻仍完整豎立，低層系方整條石砌筑，二層系三合土墻。小樓作凹窩式大門，石門豎，兩邊作透雕花窗，墻面上大量采用不同的幾何體圖案的灰雕。小樓與小樓之間設“轎亭”相連。建筑整體布局統一，建筑內部的木構件多施以雕鏤、雙面透雕等一系列工藝，同時外部以金彩覆蓋，整體建筑的雕刻和金彩施工工藝極為繁縟精湛，反映了清代當地匠人的高超施工工藝水平。樓內還分別遺留有清光緒年間和民國九年（1920）的金彩木匾兩方。

2.6 其他同時期古建筑

在建筑群周邊遺留有石牛尾林氏祠堂、惠和樓、石牛尾舊大厝、修德屋、廣惠尊王廟、林大吉宅等同時期建筑。眾多的建筑構成石牛尾建筑群的宏偉布局。現整片保存約30處清、民國和解放初的傳統風格建筑，傳統街區巷弄格局，整體風貌保存完整，是閩南地區已發現的保存較完整的具有當地傳統特色的古村落。石牛尾各歷史時期建筑延存較多，歷史特征清晰，風貌完整，是石牛尾村社會歷史發展的見證。

3 價值評估

①舊鎮石牛尾村是明清時期當地林姓主要集中地之一。明清以來，在石牛尾村內，依托現有的傳統建筑，逐漸形成了以建筑之間為間距、內部鵝卵石巷弄、交錯的生活居民區。現整片保存多處清、民國和解放初的傳統風格建筑，傳統街區巷弄格局、風貌至今保存較為完整，是閩南地區已發現保存較為完整的傳統古村落。②石牛尾各歷史時期建筑延存較多，歷史年代特征清晰，建筑風貌保存完整，是石牛尾村歷史社會發展的實物見證，也是福建省閩南地區傳統建筑典型實例。石牛尾村傳統建筑以民居為主，包括兩進帶天井的普通民居和多進合院式的大厝。建筑面闊多為三間；進深多為三柱。早期建筑裝飾較為簡約大方。后期建筑較為繁縟復雜，裝飾題材較為多樣化。建筑群富有裝飾性的屋頂在古代匠師充分運作下，創造了屋面升起、形成如燕尾般的屋頂屋脊，在屋面上形成了柔和優美的曲線。同時，屋脊的正脊和脊端都堆貼上剪貼瓷的雕飾，從人物造型到花鳥題材不等，屋面檐口的花瓦也均加以裝飾性的處理，使中國南方古代建筑在運用屋頂形式創造建筑的藝術形象方面取得了豐富的經驗，成為中國古代建筑重要的特征之一。②③石牛尾村林氏自明清時期開基拓殖以來，至今已有幾百年的歷史，為林氏主要聚居地，其宗族脈絡傳承有序，各代均有人才涌現，村落歷史文化內涵十分豐富。其通過以現有的建筑為題材的文物遺存得以保存傳遞至今，為探討中國南方的傳統鄉土社會的多方面內容提供了很翔實的案例，具有較高的學術研究價值。④石牛尾村的文武秀才通過外出經商等一系列致富方式而發家致富，同時在家鄉興建宅院，漸而形成在石牛尾當地頗具規模和獨特清代風格的村落格局。這些氣勢宏大、精美瑰麗的建筑，既成為他們榮歸故里、耀祖榮宗的身份象征，又為漳浦縣留下不可多得的清代古建筑典型范例。同時為漳浦縣文化遺產保護部門在研究清代具有漳浦地方特色的鄉土古建筑提供了寶貴的實物來源。⑤石牛尾村的文物古跡和歷史文獻都非常豐富，使得重建石牛尾村幾百年歷史變遷并進而研究中國南方傳統社會成為可能，已引起地方及周邊區域文化研究者及學術界的濃厚興趣。

注釋

①蘇凱芳.漳浦秀才村一家族百年出五秀才[EB/OL].（2014-05-19）[2023-06-01].http://news.ijjnews.com/system/2014/05/19/010722808.shtml.

②出自湖南大學建筑學院教授柳肅授課課件《中國古代建筑藝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