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前殿水陸壁畫基本信息及藝術淺析

王漢星

（太原市晉博文物保護技術服務有限公司，山西 太原 030000）

1 水陸畫的出現與展現形式

水陸畫是我國古代寺院舉辦水陸法會不可缺少的圣物之一，題材主要包含了我國傳統佛教、道教與儒教中諸天神佛菩薩、神仙妖怪魔鬼以及人間社會生活中出現的各色人物故事等。西漢時期佛教經絲綢之路傳入我國，期間也帶來了眾多宗教畫的繪畫形式與繪畫內容。佛教通過經久不衰的傳播歷經漫長歲月的沉淀加之中華民族的包容性逐漸在我國生根發芽，漸漸形成具有本土特色的宗教文化。經過佛教與本土文化的融合直至東漢末年后期水陸畫早期的形式逐漸形成并開始展現，到唐代后期儒、釋、道“三教合一”的思潮開始涌現，至此水陸畫的作用與內容也逐漸有了新的定義。從金代開始直至民國初年佛教舉辦的法事頗為盛行，水陸法會的名氣也開始聲名遠播。而水陸畫在法會中起到至關重要的作用，可以說水陸畫與水陸法會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

水陸法會的出現是以佛教文化信奉的理念與本土宗教和傳統文化相融合而孕育產生的，法會根據規模大小持續7—10天，期間寺內眾僧在主法和尚的領誦下日日誦經，功德主與善男信女等燒香祈求，幫助逝者、亡靈等一切鬼魂超度解脫并予以施食。而在舉辦法會時，水陸畫是必不可少的，在做法期間根據道場地點的要求需懸掛于大殿內或周圍配合法會的舉行。早在清末時期的敦煌藏經洞就曾出土過一份中唐時期的《發愿文》，范本中有云：“故于是日，灑掃庭宇，嚴飾道場，請佛延僧，設齋追福……”在當時的“道場”上，就裝飾有以宗教人物為題材的各種佛幡掛圖，也就是早期的水陸畫。

根據不同的藝術形式，水陸畫可分為卷軸畫、寺觀壁畫、雕塑等，根據神靈身份品級不同，又有上堂、中堂、下堂之分。早期卷軸畫在法會時期懸掛，懸掛也是按身份品級不同分別掛于上堂或下堂，裝裱的畫軸鑲邊多分上堂與下堂，分黃綾與紅綾，當時的水陸畫很珍貴，只有在法會上才能懸掛，并按神靈或其階段層展示，法會結束時需妥善保管、收藏，平時不能輕易懸掛，也不能單幅懸掛。后來水陸法會規模不斷擴大和內容題材的逐漸增加，以寺觀壁畫形式的水陸畫也隨之出現和流行，布局分為上堂、中堂、下堂，漸漸形成一種主流，而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中的水陸壁畫就是其中之一。不管以哪一種形式出現的水陸畫都是水陸法會的專用品，是我國漢化佛教世俗化的一種表現形式。

2 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前殿水陸壁畫基本信息

2.1 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簡介

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位于河北省張家口市蔚縣西暖泉古鎮東端，建筑面積450平方米，占地面積3400平方米。華嚴寺俗稱“大寺”，清代稱“崇教寺”，始建于唐代，現存前殿，大雄寶殿，東、西配殿4座建筑，為明初風格。山門，東、西鐘鼓樓及藏經閣已毀。有關寺院歷史的情況，地方史志記載，寺內石碑多已佚失或興修水利時被人為損壞，據大殿脊檁上木額上所書“大明洪武三十二年”等字樣，推斷為于明洪武三十二年（1399）敕賜重建，歷史上應為一座官方寺院。現存建筑的時代特征也與此較吻合。按蔚縣現存佛教早晚序列所排，華嚴寺僅次于建于元代的釋迦寺、洪武中期的鄭家莊峰山寺大殿之后，但其規模雄渾壯觀，與靈巖寺堪稱蔚州禪林之冠，譽之無愧。1993年，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被評為河北省重點文物保護單位；2006年6月，被評為第六批全國重點文物保護單位。

2.2 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前殿水陸壁畫分布及內容

前殿水陸壁畫分布于東壁（圖1）、西壁（圖2）以及北壁的東、西兩側。經過查閱文獻資料記載和咨詢當地文物管理部門，初步判斷壁畫的繪制年代為清代。壁畫總面積約為90平方米，其中東壁30平方米、西壁30平方米、北壁東側15平方米、北壁西側15平方米。東、西兩壁水陸壁畫均分為上、中、下三堂，以墨線相隔，兩壁分別各繪有50幅，共100幅，為“法界、四圣、六凡”等一切眾生相，約600位人物，每一幅上均有一面帶有文字的幡旗，上記錄此幅畫內神仙眾姓名及來處。北壁分為東、西兩側，繪有佛教十大明王，所有明王均長三頭六臂，胯下有神獸坐騎。本文壁畫人物的介紹及名稱以該壁畫實際信息為依據。

圖1 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前殿東壁水陸壁畫

圖2 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前殿西壁水陸壁畫

2.2.1 東壁50幅人物介紹

東壁上堂由南至北分別為：金木水火土星君、日光太陽天子星君、中斗四圣星君、南斗六郎星君、中斗三臺星君、東斗注算星君、北斗七星星君、三元三品三官大帝、北真武南玄武大帝、北極天蓬星君大帝、金闕昊天玉皇大帝、十八大梵王天主、十八羅漢尊者、無色界四空天、持國增長二天王、四大金剛菩薩、三洲感應韋陀菩薩。

東壁中堂由南至北分別為：井鬼柳星張翼軫星君、奎婁胃昴畢觜參星君、斗牛女虛危室壁星君、角亢氐房心尾箕星君、太白月老一切星君、羅睺計都一切星君、阿修羅一切神位、夜叉鬼子母一切神位、午未申酉戌亥神位、子丑寅卯辰巳神位、十二岳插一切神位、天大將軍一切神位、泰山圣母法閏元君、文武財神一切神位、伏魔大帝關圣帝君、九天開化文昌帝君、三皇治世一切人。

東壁下堂大部分幡旗文字遭到人為破壞，僅剩3處大致可以辨認，由南至北分別為：往古儒流孝兒賢女一切善眾、往古優婆塞一切等眾、往古優婆夷一切等眾。

2.2.2 西壁50幅人物介紹

西壁上堂由南至北分別為：精忠報國武穆王、水瓶牛郎織女星君、月光太陰星君、北岳安天元圣大帝、西岳金天恒圣大帝、中岳中天崇圣大帝、南岳司天召圣大帝、東岳天齊仁圣大帝、勾陳后土圣母、眼光圣母菩薩、四御紫薇大帝、十八羅漢尊者、虛空藏菩薩、四大金剛菩薩、護法呂駝菩薩。

西壁中堂由南至北分別為：善惡二部牛頭馬面等眾、地府三司判官、地府六曹判官、啟教大士面然鬼王眾、九殿都市十殿轉輪王、七殿泰山八殿平等王、五殿閻羅六殿變成王、三殿宋帝四殿五官王、一殿秦廣二殿楚江王、幽宮地藏王菩薩、天庭時值日值功曹使者、天庭年值月值功曹使者、風伯雨師雷公電母神位、井泉龍王一切諸龍神眾、五湖百川諸龍神眾、雨王治水□□河神神位。

西壁下堂大部分幡旗文字遭到人為破壞無法識別，由南至北分別為：□□□□□一切鬼眾、死□□□□一切鬼眾、□□□□蛇咬惡瘡眾、八寒地獄頭河汲□□□、鋨□□□□疾鬼眾、八熱地獄□□□鬼眾、貪官□□□□冤報恨、兵戈□□□□鬼眾、大腹虛生惡鬼一切等眾、水陸空居依草附無主一切等眾、護國護民城隍土地神眾、五豆（瘟）使者一切等眾、□□□□一切等眾、□□□道一切等眾、黃幡白（豹）尾大將軍等眾。

2.2.3 北壁十大明王圖（圖3）

圖3 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前殿北壁十大明王圖

從西至東第一位明王黑發赤面頭發上沖，額頭現本尊像，雙耳后兩側各繪有一對較小頭顱，上身三對手臂，上對手臂分別握有十音銅鑼與鑼錘，中對手臂握有幡旗與如意，下對手臂右手持劍左手空掌。下身坐騎疑似梅花鹿，僅有鹿角、面部及鹿身花紋可辨認，雙腳由兩只小鬼托舉。

從西至東第二位明王紅發綠膚白面，額頭現本尊像，雙耳后兩側各繪有一對較小頭顱，上身三對手臂，上對手臂分別握有法鐸與寶印，中對手臂分別握有弓、箭，下對手臂撕開綠色猙獰面部露出慈祥法相。下身坐騎為雙牙白象。

從西至東第三位明王黑色發膚，身體黝黑，袒胸露乳，額頭現本尊像，雙耳后兩側各繪有一對較小頭顱，上身三對手臂，上對手臂手握雙劍交叉于頭頂，飄帶環繞，中對手臂雙手抓黑豬于嘴邊啃食，明王面部猙獰，啃食部位繪有大片鮮血，十分寫實，令人毛骨悚然。下對雙臂右手握金剛杵杵柄，左手托杵身于胸前。坐于獨角金毛綠鬣神獸之上，獸頭朝上兩根胡須微微彎曲，神獸面部已多處殘缺，無法分辨。雙腳分別由三趾綠膚蛙嘴樣與獸面人身魚尾的小鬼托舉。

從西至東第四位明王黑色發膚，身體黝黑，頭發上沖，額頭現本尊像，周身飄帶環繞。雙耳后兩側各繪有一對較小頭顱，現已模糊不清。上身三對手臂，上對手臂分別握有寶傘手持蓮花，中對手臂分別握有火焰法輪和蓮藕，下對手臂分別握有金剛鉞刀，手捏紅色寶珠。坐騎為一只吊睛白額虎，雙眼圓瞪，周身毛發細節繪畫精細。

從西至東第五位明王赤色須發，墨綠膚色，頭發上沖，額頭現本尊像，周身飄帶環繞。雙耳后兩側面部殘缺嚴重，已無法確認兩側較小頭顱是否存在。上身三對手臂，上對手臂分別長戟和長杖，中對手臂分別拿有寶鏡和紅色長綾，下對手臂左手端立一柄寶劍，右手行單手立掌禮。坐騎為一只四爪藍龍，腳下兩只小鬼一只被踩踏、一只呈托舉狀。

從西至東第六位明王黑發上沖，棕黃膚色，額頭現本尊像，雙耳側各有一對較小頭顱，上身三對手臂，上對右臂因后期殘損已無法分辨手捧何物，左手拿傘蓋，中對手臂左手做指天法印，右手握紅色飄帶，下對手臂左手壓金剛杵，右手攥拳。坐騎為一只白角綠鬢的藍色麒麟，腳下兩只小鬼一只被踩踏、另一只舉杵。

從西至東第七位明王赤色須發，全身綠色皮膚，雙眼怒瞪，額頭現本尊像，雙耳后兩側各繪有一對較小頭顱，三身三對手臂，上對手臂分別持有圣杯與楊柳枝，中對雙臂分別拿有金環與如意，下對雙臂左手握鉤，右手行單手立掌禮。坐騎為一只棕色神牛。

從西至東第八位明王黑色發膚，身體黝黑，袒胸露乳，額頭現本尊像，雙耳后兩側各繪有一對較小頭顱，飄帶環繞周身。上身三對手臂，上對雙臂高舉頭頂，雙手爪蛇兩壁被蛇纏繞，中對雙臂被破壞嚴重無法辨別，但能看出與第三位明王動作相似，雙手捧物位于嘴邊啃食，下對雙臂一手持劍一手托于大腿。騎在一只周身呈黃色綠鬢白爪神獸之上，雙腳各踩一只小鬼。

從西至東第九位明王黑色須發，周身赤紅，額頭現本尊像，雙耳后兩側各繪有一對較小頭顱，三身三對手臂，上對雙臂分別手捧紅色日輪與月輪，中對雙臂左手握佛經，右手捏紅色寶葫蘆，下對雙臂平端雙掌合十，另有一把金剛杵橫置在手肘間。坐于藍色獅子之上。

從西至東第十位明王赤色須發墨綠膚色，頭發上沖，額頭現本尊像，周身飄帶環繞。雙耳后兩側面部殘缺嚴重，已無法確認兩側較小頭顱是否存在。上身三對手臂，上對雙臂各握一柄長刀，中對雙臂左手捧供養塔右手持劍，下對雙臂微抬雙手撕開腹部露出腹內佛像，寓意坦露其心，使人覺知佛于心中。坐騎為一匹紅鬃馬，左腳由一婦人小鬼托舉。

3 河北省蔚縣暖泉華嚴寺水陸壁畫的藝術特點

華嚴寺前殿水陸壁畫、十大明王圖共百余幅，規模宏大、地方宗教色彩濃厚且傳承有序，具有很強的地方繪畫特點。在水陸壁畫內容中經過“三教合一”后的諸天神佛菩薩、各路仙魔鬼怪，通過級別、司職統一排序分工明確地融合在同一個諸天體系中，既不顯突兀，還給人們一種融洽、合乎情理之中的感受。壁畫采用傳統的大型工筆重彩手法，畫中人物須發舒展，有的凝視前方，有的若有所思，有的傾聽教誨，有的茅塞頓開，形態各異，衣冠華麗，宗教色彩濃郁，栩栩如生。壁畫整體線條描繪勻細柔韌、流暢挺拔，形象刻畫生動，精工細作，并在飾物、云紋等部位運用大量的瀝粉貼金工藝來體現金屬的質地，使畫面具有強烈的立體感和裝飾美感，具有極強的視覺沖擊力，繼承了我國早期宗教藝術的表現手法，蘊含著獨特的東方審美蘊意，達到了形神兼備的藝術境界。

華嚴寺的水陸壁畫均出自民間畫匠之手，技法純熟，保存了古代蔚州民間繪畫藝術的特色。如此數量眾多、極具藝術價值的宗教壁畫集于一殿，在全國亦是不多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