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明全 魏雅娟
今年國慶假期,弟弟一家從老家來到我所在的遼寧大連,三年未見的兩家人再次相聚。
弟弟帶來的手扒羊肉,配上大連的海鮮,我們大快朵頤,邊吃邊聊。聊到興處,我們倆又哼唱起那首《父親的草原母親的河》。
唱著唱著,我的心又飛回了遙遠的故鄉,想起了母親……
我的母親叫白金花,蒙古族,1932年出生。她17歲開始參加勞動,先后任婦女主任、生產隊副隊長。1952年6月,她光榮加入中國共產黨。
同年9月,父親從部隊轉業回到黑龍江省杜爾伯特旗(今杜爾伯特蒙古族自治縣)某單位。
那時候,很多人給父親介紹對象,可對方一聽他身有殘疾就不同意了。父親1947年參軍,參加了解放戰爭、抗美援朝戰爭。1951年冬,他在朝鮮戰場上身負重傷,被送回國內治療,傷愈后被評定為二等傷殘軍人。
母親與父親同村,比父親小5歲。母親了解父親的情況后說:“他是為國家、為老百姓才致殘的,很光榮,我不嫌棄,愿意嫁給他?!?952年11月,她與父親結了婚。

2012年5月,白金花留影。
父親經常要去偏遠的山區和草原工作,母親說:“你好好工作,不要管我;我好好參加勞動,多打糧食支援前線?!?/p>
為了支援抗美援朝前線,也為了支持父親的工作,母親帶領社員努力在地里干活,千方百計地多打糧食。為了拿出更多的優質糧,母親還帶著社員擼草籽,撿地里的土糧食喂牲口,把省出來的糧食上交給國家。1952年底,我們家被杜爾伯特旗評為擁軍優屬模范家庭,母親也被評為擁軍優屬模范。
1953年8月,我大哥出生后,母親依然一心一意領著全隊社員開荒種地。農忙過后,母親也不閑著,帶領幾名身體強壯的姐妹,下到齊腰深的水里去割葦子。那年入冬前,她們收割的葦子就達十來萬斤,給生產隊掙了1190元。這一年,母親被評為黑龍江省農業特等勞動模范。
1955年9月,母親被選為青年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到北京參加了全國青年社會主義建設積極分子大會并受到表彰。10月1日,母親等人受邀觀摩了國慶大典。10月3日,他們在中南海懷仁堂受到毛澤東主席的親切接見。
次年,父親要到偏遠的巴彥查干公社武裝部工作。在母親心里,支持父親的工作就是擁軍,就是愛國,便決定舉家隨父親搬遷。母親說:“我必須得照顧好他,讓他無牽無掛地工作。”

1955年底,胸前掛滿獎章的白金花。
1960年,我們公社組織民兵成立騎兵連。母親第一個報名,又被錄取為第一個女騎兵戰士。那年,母親28歲,已是3個孩子的媽媽了。
母親騎的馬性子比較烈。訓練過程中,母親曾經從馬上摔下來過,也被馬踩踏過,身上常常青一塊紫一塊的,但她都咬牙堅持訓練。在一次馬上射擊訓練中,母親騎的馬受了驚,馬鞍脫落,韁繩跑丟,而她背著鋼槍,兩手緊緊抓住馬鬃,沖在隊伍最前面跑完了全程。母親的勇敢,得到了全連戰友的稱贊。
母親說:“當上了民兵,騎馬射擊,才知道上戰場打仗的危險,所以軍人就是英雄,我們就要多打糧食,讓他們吃飽,好保衛國家。”
那時候,父親每天都要下鄉,家里家外都靠母親一個人。母親為了鍛煉我們,讓我們上學要好好學習,放學寫完作業就要幫家里干活。
所以,家里燒的柴火就由我們幾個孩子負責。我跟著大哥、大姐去草原上摟草。因為我年齡小,母親還專門用廢舊鐵絲給我做了一把小耙子。
家里的自行車壞了,母親也讓我們學著修。給自行車換輪胎時,為了防止裝錯,她讓我們按照先后在地上畫好標記,再按相反的順序裝回去。
到了冬天,家里需要扒炕、搭炕,母親就領著我們鍘草、和泥、拖坯……母親說:“活可以不會干,但要學會干,只要你不偷懶,就都能學會,學會了才能好好勞動,勞動才是最光榮的?!?/p>
1978年3月,我參軍入伍,成為一名機務維修兵。1979年底,我因工作成績突出,榮立了三等功。不久,母親來信說,部隊將我的立功喜報和證書寄到了新店林場場部(父親當時的工作單位),場部組織人員敲鑼打鼓送到家,全林場都轟動了。母親還說,咱們家二十多年前就是擁軍優屬的模范家庭,今天你又給咱家爭光了。
記得我第一次探親回家時,母親問我:“你會修飛機了吧?”
我說:“學會了。就像小時候您教我換自行車胎那樣,按先后做好標記,再按著相反的順序裝回去?!蹦赣H聽了,笑得特別開心。
母親從柜子里取出兩個紅布包,對我說:“這里面是你爸和我這些年獲得的榮譽,希望你也能繼續往里面添加。”
父親2004年2月去世后,我多次想接母親到大連養老,可她卻說,杜爾伯特才是她的根。
母親晚年時喜歡家里人多熱鬧。每有客人來,都要先和母親握握手,說是要沾沾她的福氣。
那幾年,經常有記者慕名來家里采訪。母親雖然高興,但她總說:“不要把我說得那么好、那么多,大家都是一樣的?!彼€經常告誡我們:“活都是應該干的,干了就該干好,你們也一樣,不要說那么多,干好就行了。”
2014年10月,母親永遠離開了我們……
從那之后,每次家庭聚會,我們都要拿出父母當年的那些獎章和證書,講講他們的故事。
(趙明全為退役軍人,魏雅娟為吉林長春某單位退休人員)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