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長胤 陳國強
安徽師范大學法學院,安徽 蕪湖 241000
合同相對性原則是指合同只在特定締約主體之間產生法律效力,合同當事人以外第三人不得主張合同權利,也不應負擔合同義務。[1]《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以下簡稱《民法典》)第四百五十六條明確規定,“除非法律另有規定,合同僅在當事人之間具有效力。”“突破”原意為超過、打破。有學者指出,此處的突破實際是指合同效力的擴展。合同相對性原則起源于羅馬法,并被確立為傳統民法制度的基本準則,隨著生產力的進步、社會分工的細化、經濟的發展,世界由簡單商品經濟進入到市場經濟時代,市場交易更加復雜、頻繁,保障私益、兼顧公益、提升效率、公平正義成為法律的必要考量。傳統的合同相對性理論在一些特殊情況下難以適應經濟社會的發展,故德國、法國等率先制定了諸如債權人代位權、第三人損害債權等超越合同相對性原則的制度,這些制度設計使合同的效力不僅僅局限于締約人,第三人甚至社會公眾在一定條件下都會受到合同的制約,合同的效力發生了實質擴張。這一理念援引至我國,被學者稱為“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綜上,筆者將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這一現象界定為:基于法律的規定,合同當事人以外的第三人進入合同法律關系之中,享有合同利益、承擔合同義務。
合同相對性屬于法律原則范疇,《民法典》雖然明文規定了合同相對性及其突破,但并未針對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設置獨立章節,而是將合同相對性突破的具體制度分布在各編之中。合同相對性突破情形具體包括:一是第五百二十二條為第三人利益合同;二是第五百二十四條為第三人代為履行制度;三是第五百三十五條至五百三十七條為債權人代位權制度;四是第七百二十五條買賣不破租賃;五是第二百二十一條預告登記制度;六是第八百零七條承包人價款的優先權等等。基于此,筆者采用類型化分析的方法,圍繞債權人代位權、第三人代為履行、債權物權化等司法實踐中常見的制度,分析其如何突破合同相對性,為后文的合同相對性突破制度檢視與完善奠定基礎。
《民法典》第五百三十五條規定了債權人代位權制度①《民法典》第五百三十五條規定:“因債務人怠于行使其債權或者與該債權有關的從權利,影響債權人的到期債權實現的,債權人可以向人民法院請求以自己的名義代位行使債務人對相對人的權利,但是該權利專屬于債務人自身的除外。”。按照民法理論,代位權制度屬于合同的保全,本質上是一種合同擔保,即法律規定的保障債務人財產完整的制度。學界普遍認可債權人代位權制度是合同相對性突破的典型情形[2],筆者從主體、內容與訴訟程序三方面論證債權人代位權如何突破合同相對性。
按照法律的規定,債權人代位權的情形存在于兩種合同法律關系中,分別存在于債權人、債務人之間與債務人、次債務人之間。首先在主體與內容上,債務人與次債務人的合同關系中,債權人作為第三人當然不是適格的主體,當然不享有債務人的履行請求權。但是,代位權的存在就明顯有違合同相對性,債權人依照相關程序便能直接要求次債務人向自身履行債務,即債權人越過了債務人與其相對人(次債務人)之間的合同限制,享有了法律賦予的訴訟主體地位和請求權,突破了合同相對性原則在主體和內容上的限制。同時,從訴訟視角來看,在債務人與次債務人的合同關系中,債權人作為第三人不是適格的訴訟主體,但是法律規定債權人的代位權只能以訴訟的方式行使,并且債權人能夠直接以自身的名義向次債務人提出履行請求,這也屬于對合同相對性原則的突破。
債權人行使代位權的制度突破了合同相對性,該制度的實施有力地打擊了債務人故意逃避債務等違法失信行為,保護了債權人的合法權益,有著重大的司法價值。
第三人代為履行制度起源于德國并為大陸法系國家普遍認可,它是指債權人和債務人約定由第三人代為履行合同的民事法律行為,債務的履行主體發生了實際的變更。《民法典》第五百二十三條、五百二十四條①《民法典》第五百二十三條規定:“當事人約定由第三人向債權人履行債務,第三人不履行債務或者履行債務不符合約定的,債務人應當向債權人承擔違約責任。”第五百二十四條:“債務人不履行債務,第三人對履行該債務具有合法利益的,第三人有權向債權人代為履行;但是,根據債務性質、按照當事人約定或者依照法律規定只能由債務人履行的除外。”規定了第三人代為履行。本部分論述第三人代為履行與合同相對性突破的內在關聯。
針對第五百二十三條規定的第三人代為履行合同,根據法律規定,由第三人向債權人履行義務,但最終的責任承擔者仍然為債務人。筆者認為第三人代為履行合同并未突破合同相對性。在此情形下,第三人依照當事人的合同約定負有履行債務的義務,第三人只是合同義務的履行者,不享有債務人的抗辯權等權利,債權人也不能直接向第三人提出履行請求,該第三人當然不能稱之為合同的當事人。[3]故該條規定之第三人代為履行合同不屬于合同相對性突破。
相比較之下,《民法典》第五百二十四條新增了第三人代為履行的補充規則,該項規則彌補了《中華人民共和國合同法》(已廢止)在債的清償人方面規定的不足。筆者認為該補充規則屬于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第一,在主體方面,第三人滿足條件時就能向債權人代為履行,即允許第三人介入合同法律關系。第二,在法律后果上,第三人能夠證明其對債務的履行存在合法的利益,就可以履行債務,并且債權人無正當理由不可拒絕受領。此時,第三人成為新的債權人。綜上,《民法典》規定的第三人代為履行制度,既保障了第三人按照其自由意愿代為履行債務的權利,又能使債權人的債權得以實現,有效避免了債務人與原債權人之間的糾紛,對三方主體均有利無害,雖然該制度突破了合同相對性,但其確有實際價值。
債權是債權人享有的請求義務人為一定給付的權利,屬于請求權。物權則指權利人享有的獨自利用特定物并排除他人干涉的權利,是絕對權。按照一般的民法理論,民法所調整的財產法律關系可以分為物權關系和債權關系,這也是各國民法劃分不同篇章的依據。[4]例如《德國民法典》就采取分類立法的方式,將物權和債權作為民事財產權的下位概念,并分別制定不同的規范來解決糾紛。這種分類方式也為世界各國所延續。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債權與物權在社會實踐中很容易發生領域的交叉,這種現象又被稱為債權物權化。這一概念由德國學者杜爾凱特首次提出,它是指債權在一定的場合下能夠對抗第三人,突破了合同相對性。債權物權化的典型情形就是“買賣不破租賃”和“預告登記”。本部分論證“買賣不破租賃”與“預告登記”屬于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情形。
買賣不破租賃是指在先的租賃合同對于標的物買受人具有法律效力,買受人應當按照租賃合同的約定,承擔相應的義務。這一規則首先由《德國民法典》確立,并為各國沿用。但是隨著社會經濟關系的復雜變化,許多民事法律行為都被賦予了類似的拘束力,例如贈與、繼承等法律行為引起標的物所有權的轉移,在這種情況之下,繼受人也要受到原先租賃合同的制約,故買賣不破租賃在新的社會背景下也可以稱之為“所有權之移轉不破租賃”。[5]關于買賣不破租賃是否突破了合同相對性,有的學者認為租賃權依附于特定物,是權利人處分自己財產的權利,屬于實質的用益物權,故應當認為不動產租賃法律關系是物權關系,因此并未突破合同相對性。對此,筆者有不同觀點:第一,從物權相關法律的基本原則來看,世界各國普遍奉行物權法定原則,即使債權通過各種方式被賦予了一定的排他效力,但非經法律確認當然不能適用物權規則。第二,從合同相對性的定義來看,租賃合同只在承租人和出租人之間發生效力,買受人不是合同當事人,也自然不用受合同制約。但是法律規定買受人必須嚴格遵守租賃合同,這顯然是對相對性原則的突破。第三,從合同主體角度來看,承租人只能要求合同相對人即出租人履行合同義務,但在買賣不破租賃的場合,承租人可以直接向買受人提出請求,這也能夠證明買賣不破租賃是對合同相對性原則的突破。綜上所述,筆者認為買賣不破租賃是典型的突破合同相對性的情形。
相比于買賣不破租賃,預告登記則更能體現合同相對性突破。預告登記指經過登記的房屋買賣合同,非經權利人同意或法定原因,不得在該不動產上設立物權。預告登記制度起源于德國,其設立目的為防止當事人一房兩賣,破壞市場交易秩序,損害買受人的合法權益。在此情形之下,買受人享有對抗其他主體的權利,并且這種權利幾乎接近于物權。可以說此處的債權物權化對合同相對性原則的突破達到了頂峰。
綜上所述,筆者認為買賣不破租賃、預告登記等債權物權化的情形,均屬于對合同相對性原則的突破,這種情況下當事人享有對抗第三人的權利,突破了合同相對性的限制,這種制度設計也使法律更加靈活有效地適用于社會現實,具有積極作用。
合同相對性原則業已突破已經成為學界的共識,《民法典》也承認合同相對性突破這一特殊形態并通過一系列具體制度予以體現。需要注意的是,法律制度的設計永遠以滿足現實需要為目的,在復雜的社會實踐面前,法律具有滯后性,需要立法者對現有制度不斷檢視、完善。《民法典》不乏合同相對性突破的情形,其中有些制度設計尚存在立法或實踐上的不足,故本部分就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若干情形進行制度檢視,分析尚存在的問題。
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本質上是一種獨立法律現象,是對合同相對性原則這一基本理念的立法調整。合同相對性原則作為合同法的基本準則,不能隨意突破。否則法律制度必然會產生與民法體系的矛盾,也與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的初衷相違背。
根據《民法典》的有關債權人代位權的規定,債務人的相對人履行給付義務之后,有關該利益的歸屬采用“直接受償規則”。即債權人行使代位權之后所產生之法律利益直接歸屬于債權人,債權人享有優先受償的權利。相比之下,主要的大陸法系國家則采用“入庫規則”[6]。即代位權行使所產生的利益應當歸還于債務人,代位權人不可直接受償。筆者認為該項規則不符合社會公平正義的要求,是對合同相對性過度擴張。
第一,從平等的角度來看,《民法典》規定人民法院認定代位權成立后,相對人向債權人履行并且債權人接受的,債權人與債務人的權利義務關系終止,該款通過立法形式肯定了代位權人享有優先受償的權利。但是在社會實踐之中,同一債務人有可能與多數主體均存在合同關系,“直接受償”規則使其他的債權人在一定的范圍內失去了平等獲得賠償的權利,該規則顯然違反了社會公平正義的理念,也違背了民事行為平等性的要求。第二,從合同相對性角度來看,合同相對性作為傳統原則不應隨意突破,更不能過度突破。代位權制度本身就已經突破了合同相對性,在權益的歸屬方面倘若再規定債權人的優先受償權,這種直接受償規則確立又是否有著正當依據[7]?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必須符合法理、滿足社會公正的需要,而“直接入庫”規則在實踐中不能保證其他當事人的平等的求償權利,故該規則過度突破合同相對性,應當予以審視。
根據上文所述,《民法典》已經規定了第三人代為履行制度,并且該制度屬于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的典型情形。值得反思的是,相較于日本、法國等國家的相關規定,該制度尚存一些不足。
第一,《民法典》第五百二十四條僅規定了有利害關系人的代為履行,并沒有規定無利害關系人的第三人代為履行。第三人代為履行的外延較廣,既包括有利害關系的第三人也包括無利害關系的第三人。針對前者,民法以立法形式加以規定無可厚非,但倘若第三人無利害關系卻實際清償了債務,能否產生法律效力?債權人又是否能夠拒絕受領?這些問題尚沒有通過立法解決。同時,《民法典》使用了“合法利益”這一較為模糊的語言,如何判斷合法利益?合法利益的范圍包括哪些?這些尚未明確規定。[8]
第二,第三人代為履行的效力規定不夠完善。為了保障第三人對債務人的求償權,根據《民法典》規定,第三人代為履行并且債權人受領之后,于第三人和債權人之間產生清償代位,即第三人享有債權人的地位。該規定雖然體現出對第三人權利的保護,但是對于轉讓后第三人權利的范圍沒有做出明確規定。比較之下,例如我國臺灣地區所謂“民法”就規定,第三人行使權利的范圍不能超過代為清償的范圍。若第三人履行了全部債務,則其承受債權人的全部權利,能夠向債務人行使包括履行請求權、損害賠償請求權,以及抵押權等擔保權在內的權利。
綜上,我國《民法典》并沒有對于此類具體的事項作出規定。第三人代為履行制度突破了合同相對性,但其作為一種新的制度尚存在立法不足。
毋庸置疑,《民法典》規定了諸如代為權、代為履行、買賣不破租賃等數十種合同相對性突破情形。但從實踐的角度看,我國現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情形尚存在不足。本部分基于以下案例進行考察。
2018 年8 月21 日,在通往北京的高鐵上,一位女乘客的座位被孫某霸占,該女乘客首先與孫某進行溝通,但孫某態度強硬稱自己站不起來,女乘客叫來乘務員仍溝通無果,該女乘客無奈地坐到其他位置。該案件經輿論的發酵,以孫某發布道歉聲明、處以行政處罰而告終。從民法的角度,承運人與乘客之間存在合同法律關系,因第三人的原因致使合同無法按約定實現,該乘客本可以尋求民法上的救濟,但是對于諸如此類第三人侵害債權的行為,《民法典》并沒有以獨立的法條加以規定。在實踐中,即使按照合同相對性原則的理論,由乘客向承運人主張違約責任,再向第三人主張侵權責任,這種處理方式雖然看似簡單,但加重了債權人本身的訴訟成本,不利于債權人維護自身合法權益。從該案件看出,我國合同相對性突破情形尚不完全,諸如本例中的第三人侵害債權就需要立法來解決。從比較法的視角來看,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作為合同相對性突破典型情形,已經在世界主要發達國家的法律中確立,而我國《民法典》并未予以直接規定,僅僅在《民法典》總則編和侵權責任編中泛泛涉及。根據《民法典》總則編的規定:“任何人不得侵犯公民合法的民事權益;侵犯民事權益的應當承擔民事責任。”根據《民法典》侵權責任編的規定:“損害是因第三人造成的,第三人應承擔侵權責任。”不難看出,這些規定過于原則化,在實踐中的具體責任分配規則、是否存在共同侵權等情形均未明確規定。同時,債權人倘若以此規則作為維權依據往往會發生違約責任與侵權責任的競合,過于復雜的司法程序不利于債權人權益的保護。[9]
綜上,債權作為最典型的民事權益,顯然受法律保護,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作為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典型制度已為世界各國所接受,但我國《民法典》就該制度并沒有單獨立法,這反映出完善我國合同相對性突破情形尚存在很大空間。
法律具有滯后性,法律制度需要根據社會的發展變化而不斷進行調整和完善,合同法律領域更是如此。這就要求我們必須以發展的眼光審視現行法律制度,并對現有的法律進行修改與完善,從而化解社會矛盾、促進市場經濟穩定發展。
有關代位權行使利益的效果歸屬,《民法典》采用了直接受償規則,而法國、德國等大陸法系國家民法普遍適用入庫規則。根據上文的分析,筆者認為直接受償規則過度突破合同相對性,缺乏有說服力的存在依據,入庫規則更能實現對民事主體權益的保護,因此,建議我國采用入庫規則。
按照入庫規則筆者提出以下建議:代位權確認行使后,由次債務人向債務人清償債務,人民法院扣押給付財產并通過合法程序向債權人清償。第一,應當明確代位權行使的效果為,由次債務人向債務人做出給付,而非債權人直接接受財產權益。第二,由人民法院對該項財產進行扣押。因債務人本身怠于行使債權,存在一定的主觀惡性,若由債務人接受給付難以保障債權人債務獲得清償,故統一由人民法院扣押從而保證該財產的完整性。第三,各債權人享有平等的債權,該項財產用于全體債權人的清償。人民法院對該項財產采取強制措施,采用司法拍賣、折價等方式保證債權的實現。
根據上文所述,第三人代為履行制度尚存在一些立法不足,筆者針對上述問題提出以下立法建議。
第一,進一步細化第三人代為履行制度的相關條款。《民法典》規定了代為履行制度的行使條件、后果,但該條文的規定比較籠統,故對該制度可以進行細化,明確規定第三人代為履行權利行使的形式、范圍;區分無利害關系第三人代為履行和有利害關系第三人代為履行。同時,采用司法解釋的方式,對該條款中“合法利益”進行進一步界定,給出判斷標準。通過進一步的細化,可以使該制度在實踐中更加準確地適用。
第二,加強對第三人權利的保護。第三人代為履行債權后,發生法定債權轉讓的法律效果,原合同權利義務關系消滅,民法僅認可第三人享有求償權,但仍然缺乏對第三人權利的保護。筆者認為,應當規定第三人主張權利的范圍、順序等事項。在實踐中,同一債務可能存在著多數有利害關系的第三人,法律并沒有規定多數主體之間的權利行使順序、行使范圍。通過對該事項的明確規定,既能滿足市場經濟的需要,又能妥善處理當事人之間的矛盾,有助于保護第三人的合法權益。
根據上文所述,我國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情形尚不完全,諸如第三人損害債權制度尚未在《民法典》中明確規定,對比其他國家尚有很大完善空間。根據學界的研究現狀與我國立法實踐,筆者認為應當建立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從而完善我國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情形。為此,筆者提出以下建議。
第一,明確規定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的定義與適用條件。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作為一種獨立的維權方式,應當與一般的侵權救濟相區分。按照我國學者的觀點,第三人侵害債權即當事人明知債之關系的存在,仍基于其主觀過錯實施不法行為,阻礙債權實現,此時該第三人應當向債權人承擔賠償責任。[10]第三人侵害債權與一般侵權行為存在很大的共性,但其特殊性是建立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的核心考量。該制度下侵權主體為債之關系以外的第三人、侵害的對象為債權。故該制度在一般侵權行為的構成要件基礎之上有著獨特的適用條件,立法時應當著重寫明。同時,應當對該制度的構成要件做出嚴格的限制,從而保證該制度的準確適用,防止債權人濫用權利。[11]
第二,建議將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納入《民法典》合同編。一是將該制度納入合同編,符合立法邏輯,從權益保護的性質上來看,該制度保護債權人合法債權,按照民法的立法體系,債之權利的保護一般由《民法典》合同編加以規定,而《民法典》侵權責任編保護的重點是絕對權。故該制度納入《民法典》合同編,不僅符合立法邏輯,而且維護了立法體系的穩定。二是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屬于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的典型情形,《民法典》合同編已經就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做出了許多制度規定,將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納入并無不妥。[12]
綜上,針對我國現有法律的不足,將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納入民法刻不容緩,通過第三人侵害債權制度的建立,既完善了我國的法律體系,又為當事人維護合法權益提供了便捷的途徑。
法律的發展進步,實質上就是對現有制度進行檢視與完善的過程。在合同法律領域,合同相對性原則仍然是我們所要遵循的基本原則,意思自治依舊是民法的靈魂。我們必須堅守合同相對性原則的法律地位,否則長時間發展演變的合同相關法律制度就將面臨崩塌之風險。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作為市場經濟背景下對傳統理論形態的修正,對其應當秉承善于反思并謹慎檢視的態度。通過分析合同相對性突破的具體情形,找出存在的制度缺陷并為之不斷完善,合同相對性原則突破才能發揮真正的價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