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升校長的價值自覺和價值自主

汪正貴

在前面幾篇文章中，筆者曾列出校長在學校管理中經常遇到的一些兩難問題，如“為了學校還是為了學生”“教師第一還是學生第一”“統一與個性如何兼顧”等。學校管理與決策無疑是一種價值活動，是價值判斷、價值選擇與價值平衡的過程。對這些兩難問題的處理與解決，本質上是對校長管理價值觀的追問和管理倫理的檢驗。但是很多校長在進行管理決策時，往往很少有意識地思考決策的價值問題。從這個意義上講，學校管理者的價值自覺與價值自主顯得尤為重要。

所謂價值自覺，就是學校管理者系統而有意識地思考管理與決策的價值指向及其意義。價值自覺“讓我們更加覺悟到我們的選擇的道德特性，更加自覺地面對我們的選擇并且更加清楚地看清它的道德內涵”。（齊格蒙·鮑曼.生活在破碎之中—論后現代道德[M].郁建興，周俊，周瑩，譯.上海：學林出版社，2002：8.）學校管理者的價值自覺就是追求內心的完整性和一致性。這種完整性和一致性意味著言行一致，是內心價值感與職業價值規范的一致，是情感與理性的平衡。

學校管理者的價值自主，是比價值自覺層次更高的品質。價值自主是指決策者在遇到各種外在的壓力與沖突時能夠跳出來，站在更高的位置上重新審視價值要求與倫理準則，并堅守自己的信念與價值準則。如果說價值自覺是指決策者能夠反思自己決策行為的價值準則，即“我應該怎么做”，那么價值自主則是指決策者在遭到質疑、挑戰或外部壓力時，能夠不隨波逐流，堅守自己的價值信念，并對自己的行為做出理性辯護。比如：面對地方行政部門要求教師承包池塘巡檢任務、參與扶貧工作或征遷工作，以及為迎接文明城市檢查而要求教師承包街道路段，承擔上街撿煙頭、參與交通執勤等任務時，學校管理者該如何做？此時管理者的價值自主就顯得彌足珍貴。是服從上級的要求，還是尊重教師的訴求？處理這樣的兩難問題，要求管理者不僅要有內心的堅定信念、一致性的價值觀，而且還要有勇氣與智慧。

那么，學校管理者在處理兩難問題時如何保持價值自覺和價值自主？筆者認為，管理者在做決策時可以進行如下三個追問。

第一問：自我測試。學校管理者在做決策時，可以把自己想象成當事人，追問“如果當事人是我自己或自己的親人，我會怎么辦？”比如要處理一名學生，可以設想如果這個學生是自己的孩子怎么辦？要處理一名教師，可以想一想如果這位教師就是自己，自己希望怎么辦？自我測試旨在通過角色換位關懷他者，追求自我與他者的平衡。

第二問：自我評價。當學校管理者需要對兩難問題做決策時，不妨問問自己：“做出這個決策的人是想象中的自我嗎，是自己所喜歡的嗎？所做的決策與內心的價值觀一致嗎？內心的情感體驗是正面的還是負面的？”我們不能成為自己厭惡的人。換句話說，如果做了一個決策之后，自己內心覺得很不安甚至很糾結、很后悔，是一種負面的情緒體驗，那么有可能這個決策就是有問題的。自我評價的追問指向自我內心深處的一致性，旨在追求理性與情感的平衡。

第三問：公眾測試。在進行決策時，學校管理者還可以進一步追問：如果該行動方案成了公眾監控的目標，我們該怎樣做？如果要求我們在大庭廣眾之下為這個決定進行辯護，我們該如何做？這層追問旨在尋找決策的正當性理由，追求義務與后果的平衡，其實就是讓管理決策能夠在陽光下被審視和辯護，經得起公眾的檢驗。

這種追問的過程不僅是理性分析的過程，更是情感拷問的過程，“當我們能夠把這一情感過程與理性思考結合起來的時候，我們就具備了倫理自主性；當我們培養出一種融理性與情感于一體的行為方式時，我們就擁有了正直感這種高尚的道德準則”，（特里·L·庫珀.行政倫理學：實現行政責任的途徑[M].張秀琴，譯.北京：中國人民大學出版社，2010：38.）我們就既能說服別人也能說服自己。在這個意義上，學校管理者的價值自覺，其實就是系統而有意識地思考自己的行動理由，并且賦之以一種可解釋的價值理由。良好的決策其實是在“尋找一種可接受的、針對具體情況的、與我們的價值觀和外部義務等因素協調一致的行動方案”，這也有利于我們保持內心的整體認同感、言行一致性，以及理性與情感的平衡。

我們的校園生活充滿矛盾與張力：自我與他人，個人與集體，自由與控制，安全與冒險，統一與個性，規則與人文，現實與理想，等等。正是這種張力的存在，構成學校生活的“兩極”。也正是在這似乎對立的兩極之中，蘊含著道德、倫理和教育的意義。學校管理者若能顧及兩極的存在，就不會偏執地走向極端；如果能在兩極中尋求平衡，那是一種管理智慧；如果能超越兩極，并在兩極中尋求教育和倫理的意義，則是難得的境界了。

（編輯 謝 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