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公司的崗位大調整

樂文瀾

2022年11月4日，一封電子郵件降臨，標題寫著：你在推特（Twitter）的職責。

這家社交媒體巨頭的前產品管理總監格蕾絲-安·貝克（Grace-Ann Baker）說：“這是我第一次被裁。”事實證明，被裁的并非貝克一人。在新東家埃隆·馬斯克（Elon Musk）接手時，這家困難重重的公司有7，500名員工，其中近三分之二的員工將成為裁員對象。在接下來的數周和數月中，這一趨勢在科技行業持續蔓延，而且范圍越來越廣。隨著經濟發展的放緩，這些科技公司如今裁員的速度并不亞于其在新冠疫情期間招聘員工的速度。

亞馬遜（Amazon）裁掉了超過1.8萬名員工；谷歌（Google）的母公司Alphabet裁員1.2萬人；Facebook的母公司M e t a裁員1 . 1萬人；微軟（Microsoft）裁員1萬人。小型公司亦加入了裁員陣營，支付服務提供商Stripe、在線視頻托管服務Vimeo和電子零售商Stitch Fix紛紛宣布了瘦身計劃。

一夜之間，這些曾幾何時備受追捧，尊享豐厚薪資、福利和分紅的高科技員工軍團，轉而變成了求職大軍，踏足這個不得不更新其簡歷并等待招聘者回音的陌生領地。

然而，很多人在尋找新工作方面并沒有遇到什么困難，他們發現自己的技能依然屬于緊俏商品。有鑒于科技行業如今的頹勢，很多科技行業之外的雇主正在爭搶失業的軟件工程師和網頁設計師，而此前，上述其中一些雇主在長達十年的硅谷熱期間因為自身古板的形象和較低的薪資，難以招到科技人才。

非科技行業雇主？不妨想想醫療、金融和政府部門。它們的工作更加穩定，而且員工在某些情況下有機會加入耗費數年組建成的大型科技團隊。

在沃爾瑪（Walmart），超過2萬名工程師、UX專家和數據科學家目前在其核心領域工作，從電子商務一直到信息安全崗位。該公司的一位發言人以不折不扣的招聘者語氣表示：“這對零售科技來說是一個令人振奮的時刻。”

金融服務巨頭摩根大通（JPMorgan Chase）在全球擁有5.5萬名技術人員，其高管對于吸引技術人員以及留住現有員工亦非常樂觀。摩根大通的全球首席信息官洛里·比爾（Lori Beer）在發給《財富》雜志的電子郵件里稱：“說到趨勢，我們將看到越來越多的技術人員會選擇留在公司，而我們的人員流失率也將降至新冠疫情前的水平。求職者如今被企業爭搶的現象將越來越少。”

現實中，科技與其他行業的裁員數量形成了鮮明對比。職業介紹服務公司Challenger， Gray & Christmas稱，2022年，科技公司裁員數量超過了9.7萬名，較一年前該行業的裁員數增長了649%。與此同時，各行業雇主的裁員總數達到了近36.4萬名，同比僅增長了13%。（如果不計科技行業，整體裁員數量實際上較前一年有所下滑。）

事實上，盡管當前經濟充滿了不確定性，但美國勞工統計局（Bureau of Labor Statistics）的數據顯示，美國整體經濟僅在2022年12月便新增就業22.3萬人。換句話說，就業市場依然十分健康，但科技領域除外。

之所以出現這種迥異的現象，原因有很多。在景氣年份，很多科技公司開始大肆招聘，尤其在新冠疫情期間，以滿足因為封鎖令而苦不堪言的客戶和企業的需求激增。

如今，由于新冠疫情防疫措施基本已經取消了，而且近期的加息使得經濟停滯不前，為了削減成本，科技企業的高管們紛紛祭出了裁員大旗。

即便對于此前很難招到技術人才的政府機構而言，此次裁員潮也為其帶來了千載難逢的機會。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Department of Veterans Affairs）的信息與技術副秘書兼首席信息官庫爾特·德爾貝內（Kurt DelBene）說：“我們將對外宣布機構要招聘人手的消息。”

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當前有700多個技術崗位空缺，包括其云基礎構架和網絡安全團隊。德爾貝內稱，他通過領英（LinkedIn）和其他渠道收到的職位咨詢數量明顯有所增加。他還從自家機構舉辦的虛擬招聘會上收到了“數百條”線索。

德爾貝內說：“我們是最大的醫療服務提供商，也是美國最大的金融機構。如果你理想的工作是解決超級難題，那么來我們這里就對了。”

誠然，政府工作的薪資在歷史上一直都無法與私營領域相比，即便對于技術人才來說也是如此。德爾貝內指出，在華盛頓特區，工程師在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與科技公司之間的薪資差距高達66%。然而，美國退伍軍人事務部和其他聯邦機構正在敦促政府為特種崗位設立“特殊薪資標準”。到目前為止，這一舉措似乎初見成效：今年1月，某些技術崗位的薪資變化得到了批準。德爾貝內表示：“我希望把退伍軍人事務部打造為聯邦政府中[技術型雇員]的最佳職場。”

還有一種類型的機構也成為了其中一些被裁技術人才的青睞對象，即那些不怎么顯山露水的科技公司。它們的規模很大，但十分低調，因此在與知名社交媒體和金融科技公司爭搶人才時會很吃力。高管獵頭公司Rich Talent Group的創始人及首席執行官賈娜·里奇（Jana Rich）在談及稅收軟件開發商Intuit和Photoshop背后的科技工具Adobe時表示：“我聽到Intuit和Adobe這些公司有意招聘大量人才。這些公司經營有方，十分賺錢，增速快，人才留存率也高，但它們也在不斷地升級其業務模式。人們在那里能夠學到技能，并得到晉升。”

有一個領域似乎并不在被裁大軍的考慮之列，那就是處于早期階段的新創企業。這是合乎情理的：里奇稱，如今求職者看重的是公司的財務健康度和生存能力。首先，年輕的新創企業并沒有多少可查業績。其次，如果它很快便需要進行新的融資，能不能生存下來還是兩說的事情。有鑒于當前經濟的下行趨勢，風投資本大幅放緩了對新科技公司的投資。

當然，并非所有人都在爭先恐后地尋找新東家，部分原因在于大多數科技公司為被裁雇員提供了相對豐厚的遣散方案。例如，商業軟件巨頭賽富時（Salesforce）給近期遭到裁員的8，000名員工發放了5個月的薪資，外加醫療保險。Meta則提供了16周的薪資和福利，外加在Meta每工作一年額外支付兩周的工資。

毫無疑問，這些方案緩沖了裁員帶來的沖擊，而技術人員在不同行業依然十分搶手的事實也起到了類似的作用。不過，成為被裁對象并不是什么有趣的事情，而且一些失業雇員擔心，隨著經濟開始走下坡路，其他行業在未來幾個月也會有所收縮。

DoorDash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前技術雇員表示：“在情緒方面，我已經接受了這個現實。”（這家餐廳送貨應用程序在2022年11月宣布裁員1，250名，占其員工總數的6%。）不過，當這一時刻來臨，也就是她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訪問自己的工作賬戶時：“各種情緒涌上心頭。”在被裁數周之后，這位前雇員稱還沒有想好自己接下來該何去何從。機會是有的，尤其對于那些愿意嘗試新事物的雇員：“我跟幾名獵頭和招聘者進行了溝通，他們異口同聲地提到，非傳統科技公司如今正在大量招聘技術人才。”

對于推特的前員工貝克來說，有鑒于馬斯克接手之后公司出現的各種混亂局面，她對裁員的反應，或者至少她自己體會到的一種情緒，是解脫。這里也會有一種同志之間的友情，因為有如此多的員工都在經歷同樣的事情。她正在認真考慮自己接下來到底想去哪里工作，而自己已經獲得的公司關注度和參加過的面試讓其對找到工作十分樂觀。曾經在思科（Cisco）和谷歌等巨頭工作過的貝克說：“就業機會還是有的，而且我認識的大多數人都找到了工作。”

至于會選擇什么樣的新工作和新公司，她依然沒有做出決定。她說，在推特工作了三年后，有一件事情可以確定的是：“我很開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