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際制裁與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
——基于跨國數據的經驗分析

溫 軍 趙欣欣 馮根福

一、引言

近年來，伴隨著逆全球化、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的不斷抬頭，國際政治、經濟和科技沖突日益深化。為懲戒目標國行為、削弱目標國實力、宣傳自身價值觀或表明本國立場，具有低成本、規(guī)則弱化、實操便捷等特點的國際制裁逐步成為國際行為主體實施外交政策、解決國際沖突的慣用政策工具。越來越多的國家、地區(qū)及國際組織開始頻頻訴諸國際制裁以解決國際爭端(Lacy 和Niou，2010)。根據全球制裁數據庫和德國全球與區(qū)域研究所制裁數據庫(GIGA)，在1950—2019 年間，可公開追溯的單邊、雙邊和多邊制裁案件高達1 045 例(Felbermayr 等，2020)。1986 年至今，全球范圍內已有59 個國家和地區(qū)遭到來自美國、歐盟及聯(lián)合國等國家和國際組織的制裁。歷史已經證明，國際制裁無論成功與否都能夠顯著和持續(xù)影響目標國的經濟運行和政治穩(wěn)定，產生與制裁發(fā)起國目的相符或者相悖的經濟和社會后果。如何評估國際制裁給目標國帶來的影響以及這種影響是如何發(fā)生的已引起政府和學術界的廣泛關注(Bapat 和Morgan，2009)。

最早對國際制裁進行理論研究的是著名發(fā)展經濟學家阿爾伯特?赫希曼(Albert Hirschman)，其在1945 年出版的著作《國家權力與外貿結構》(State Power and Foreign Trade Structure)一書中對一國成功發(fā)起制裁的條件進行了論述。此后，隨著國際制裁的發(fā)展，國外有關國際制裁的研究特別是針對目標國影響的研究日漸增多，現有文獻歸納起來主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第一，國際制裁對目標國經濟的影響。制裁主要通過影響目標國的對外貿易和金融進而影響其經濟發(fā)展水平。就對貿易的影響而言，已有研究表明，減少或取消目標方對發(fā)起方的商品出口、減少或取消發(fā)起方對目標方的商品出口、控制第三國與目標方之間的貿易往來，這三種形式的貿易制裁會對目標國的國際貿易流量產生消極影響(Yang 等，2009；Afesorgbor，2019)。就對金融的影響而言，制裁會破壞目標國的金融穩(wěn)定和投資者信心，使其更易遭受金融波動、貨幣危機、匯率波動的影響并會對股票定價效率產生不利沖擊(He 和Fang，2019)。第二，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政治的影響。目前研究結論并不一致，一些研究發(fā)現以人權和民主為目標的制裁非但沒有起到推進目標國政權改革的作用，反而無意中增加了該政權的脅迫能力，并為該政權的領導人實施政治鎮(zhèn)壓創(chuàng)造了動機(Oechslin，2014)。也有文獻發(fā)現制裁確實會對目標國的民主產生一定的積極影響(Marinov 和Nili，2015)。第三，國際制裁對目標國社會福利的影響。這在很大程度上衍生于經濟和政治層面的影響。目標國所遭受的一系列制裁措施必然會導致其經濟狀況出現某種程度的下滑，這種下滑最終會造成目標國民眾生活水平降低(Dolleryand 和Leibbrandt，1987)、收入差距擴大以及公共衛(wèi)生狀況出現嚴重惡化等問題(Karimi 和Haghpanah，2015)。此外，國際制裁還會對目標國平民的人道主義造成嚴重挑戰(zhàn)(Moret，2015)。

盡管國內外對于國際制裁的研究日益增多，但較少文獻就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影響進行評估。技術創(chuàng)新是一國經濟增長的引擎和發(fā)動機，是一國國際競爭力的源泉和根本，相當比例的國際制裁案例其目的是打擊被制裁國的科技創(chuàng)新能力。①2018 年7 月6 日，美國特朗普政府以縮減貿易逆差和保護知識產權為由，公然向中國挑起貿易爭端，連續(xù)對中方企業(yè)發(fā)起“301”調查和“337”調查，頻頻對華為進行圍堵、對中興通訊進行封殺，其目的在于遏制中國的技術進步、穩(wěn)固其技術領先地位。因此，僅從理論上研究國際制裁對目標國貿易、就業(yè)、金融以及政權穩(wěn)定性的影響不足以全面揭示制裁對目標國的作用后果，還需要深入探討其與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關系。這不僅能夠沿著創(chuàng)新方向填補國際制裁經濟學的相關研究空白，深化對國際制裁后果的理論認識；而且，對于像中國這樣的新興經濟體還具有極為重要的現實意義，主要表現為:第一，中國在崛起過程中頻遭以美國為首的發(fā)達國家的遏制，國際制裁是它們打壓中國的慣用手段，其目的在于遏制中國的技術進步、穩(wěn)固其技術領先地位和政治經濟利益。雖然當前中美雙方已達成貿易互惠協(xié)定，但隨著第四次工業(yè)革命的廣泛開展，中美雙方勢必會在眾多高精尖技術領域繼續(xù)展開激烈的競爭，日本、歐盟等部分發(fā)達國家和國際組織出于科技競爭、政治原因以及其他因素考量也會在一定程度上追隨美國的封堵戰(zhàn)略(Yang等，2009)。制裁和遏制將始終伴隨這一過程。既然一些國家試圖通過“技術霸凌”來打壓和遏制中國在高精尖技術上的進步進而遏制中國的崛起，那么如何打破這些制裁和圍堵，自然就成為一個擺在中國學者面前亟待解答的重要問題。而為了實現這一目的，就必須先從理論上搞清楚經濟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作用機制和可能產生的經濟后果。第二，進入21 世紀特別是黨的十九大之后，中國日益走向世界舞臺的中央，作為一個舉足輕重的大國，中國已具備利用國際制裁來維護國際正義和本國利益的能力，出于國際政治、經濟和人道主義等因素的考慮，中國當前和未來都會主動或被動地在聯(lián)合國框架內實施一些針對其他國家的國際制裁，雖然實施這些制裁的直接目的可能并不是針對技術創(chuàng)新，但考慮到創(chuàng)新在各國經濟發(fā)展中均處于關鍵核心地位，因此使用跨國數據準確評估制裁給目標國的創(chuàng)新所造成的沖擊，對于提升中國國際制裁的政策實施效果、充分甚至超預期實現中國國際制裁的政策目的可能更有力量，也更為關鍵。理論和實踐兩方面的原因使得運用跨國數據對如下三個問題進行探討顯得很有必要:國際制裁是否損害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 如果是，其作用機制是什么? 這種影響是否會因目標國間公共教育支出、產業(yè)結構和金融發(fā)展水平的不同而不同?

與已有文獻相比，本文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第一，研究了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作用機制，從理論上為國際制裁與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關系提供了合理解釋，補充和豐富了關于創(chuàng)新決定因素的相關研究。①近年來，國內外眾多學者對創(chuàng)新的影響因素展開了豐富的研究，概括來講，現有文獻從宏觀、中觀和微觀的視角對其進行了分析。宏觀層面的影響因素主要包括社會文化環(huán)境、制度性因素以及經濟和金融發(fā)展水平等；中觀層面的因素主要包括產業(yè)結構、產業(yè)政策以及產業(yè)優(yōu)化升級等；微觀層面的因素主要包括公司金融、公司治理和公司規(guī)模等。而對諸如國際制裁之類的外部沖擊因素的研究還相對較少。第二，在理論分析的基礎上進行了實證檢驗，運用負二項回歸、傾向得分匹配法(PSM)，以及增加相關遺漏變量等方式處理了國際制裁的內生性并進行穩(wěn)健性檢驗，提高了結論的穩(wěn)健性，發(fā)現國際制裁顯著損害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專利和商標申請量在被制裁后5 年內均出現了不同程度的下降。第三，機制檢驗表明，制裁的發(fā)生能夠通過減少或取消國際人員交流、阻礙國際貿易和國際資本流動來降低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第四，進一步分析發(fā)現，公共教育投資、產業(yè)結構和金融發(fā)展水平越高的國家，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造成的不利影響越小。

二、理論分析與假設提出

國際制裁(International Sanction)是國際社會針對特定對象施加的直接或間接限制其經濟活動和資產利益的舉措，無論其最終是否成功實施，都能夠顯著影響目標國的政治、經濟和社會運行。國際制裁可以采取多種形式，比如外交制裁、旅游禁令、終止對外援助以及體育和文化事業(yè)的聯(lián)合抵制等。②發(fā)動國際制裁的官方目的主要有促進目標國的民主化、支持人權、打擊毒品交易、迫使目標國停止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結束核擴散、終止目標國的好戰(zhàn)行為、建立和平協(xié)議和打擊恐怖主義等。國際制裁在應對恐怖主義、核擴散、軍事沖突和其他外交政策危機方面發(fā)揮著重要作用。但正如Yang 等(2009)所指出的，通過減少或取消目標方對發(fā)起方的商品出口、破壞目標國的金融穩(wěn)定和投資者信心，以及切斷目標方和發(fā)起方之間的人員和技術聯(lián)系等渠道，國際制裁會對被制裁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產生顯著的不利影響。

迄今為止，鮮有文獻直接探討國際制裁與技術創(chuàng)新的關系。本文認為，國際制裁可能會對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產生消極影響，制裁的發(fā)生通過減少或取消目標方對發(fā)起方的商品出口、破壞目標國的金融穩(wěn)定和投資者信心以及切斷目標方和發(fā)起方之間人員和技術聯(lián)系等渠道，可以顯著抑制自由貿易的創(chuàng)新規(guī)模效應和創(chuàng)新倒逼效應的有效發(fā)揮，共同降低被制裁國家或地區(qū)的創(chuàng)新水平。具體機制如下。

(一)國際制裁、國際貿易限制與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

國際貿易限制是指一國或數國政府通過法令對另一國采取強硬措施，以斷絕相互之間的經濟和貿易關系的行為(Afesorgbor，2019)。國際制裁通過國際貿易限制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主要表現在:第一，發(fā)起國減少或者取消目標國對發(fā)起國的商品和服務出口，會限制目標國廠商在制裁發(fā)起國能夠獲取的最大市場份額，從而損害其從事國際貿易的創(chuàng)新規(guī)模效應。即使目標國廠商的創(chuàng)新獲得了成功，與完全自由貿易相比，最大市場份額的下降仍會顯著降低廠商的創(chuàng)新收益，這種收益的下降會對廠商的創(chuàng)新產生不利影響。第二，制裁發(fā)起國通過限制對目標國的商品和服務出口，可以降低目標國廠商由于進口貿易所帶來的競爭壓力、學習效應或者“干中學”效應，這些效應的減少可以降低其進行技術創(chuàng)新的壓力和積極性。第三，對目標國的出口貿易制裁使得目標國的商品和服務出口減少，而出口減少帶來的目標國國內供給增加會對產品價格產生負面影響，從而壓低目標國代表性廠商的利潤率，增加目標國廠商進行技術創(chuàng)新面臨的資金限制，從而進一步降低目標國廠商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歸納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1:國際制裁通過限制國際貿易阻礙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

(二)國際制裁、國際資本流動限制與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

國際資本流動限制主要來源于對目標國在發(fā)起國管轄下的部分或者全部資產進行凍結、禁止投資、禁止金融交易、反對國際金融機構向目標國發(fā)放貸款的決定以及禁止出口信貸，或者有針對性地對明確制裁的個人進行資產凍結和禁止金融交易。國際制裁通過限制國際資本流動阻礙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主要體現在發(fā)起國對目標國的金融制裁會同時削弱自由貿易的創(chuàng)新規(guī)模效應和創(chuàng)新努力競爭倒逼效應，嚴重影響目標國的創(chuàng)新水平。這是因為:第一，國際金融制裁的發(fā)生會嚴重破壞目標國的投資者信心，引發(fā)過度投機交易并損害目標國的金融穩(wěn)定，使其更易發(fā)生貨幣和金融危機，進而對目標國的外部融資環(huán)境產生消極影響(Afesorgbor，2019)；第二，隨著國際金融制裁的發(fā)生，流入本地區(qū)的外資會相應減少，既有外資也有可能外逃，而外資的大幅減少會提升本地區(qū)的利率水平或資金使用成本，擠占本國廠商的創(chuàng)新收益，從而對本國廠商的創(chuàng)新產生不利影響；第三，外商直接投資水平的減少會降低外商直接投資給目標國帶來的部分技術外溢，目標國企業(yè)由于缺乏技術外溢會產生創(chuàng)新技術落后。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歸納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2:國際制裁通過限制國際資本流動阻礙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

(三)國際制裁、國際人員交流限制與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

國際人員交流限制主要來源于發(fā)起國禁止、隱性或顯性限制目標國的個人或團體進入本國領土從事交流、深造和學習等。教育可以顯著提高勞動力的生產率，留學交流人員在國外，特別是在發(fā)達國家的大學、科研院所和大型企業(yè)等進行學習研究，可以接觸和掌握最新知識，豐富的知識積累可以大幅提高自身的創(chuàng)新和生產能力(Lucus，1988)。國際制裁通過國際人員流動限制阻礙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主要體現在以下兩點:一是通過減少被制裁國家或者地區(qū)的出國人口數，降低被制裁國該類人口的人力資本形成，從而顯著降低最終產品生產函數中使用該類中間產品的邊際產品價值，惡化該國家或地區(qū)代表性廠商(以下簡稱“目標國廠商”)面臨的需求曲線，損害目標國廠商從事國際貿易的創(chuàng)新規(guī)模效應，因創(chuàng)新收益的下降廠商的積極性自然會降低；二是限制或阻礙人員的國際流動，可以降低和破壞從發(fā)起國到被制裁國的知識溢出，進而影響被制裁國的整體知識水平，最終降低被制裁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基于以上分析，本文歸納提出如下研究假設。

假設3:國際制裁通過限制國際人員交流阻礙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

三、研究設計

(一)數據來源

本文實證分析所用數據主要來自以下四個數據庫:國際制裁的數據從德國全球與區(qū)域研究所制裁數據庫(GIGA)①網址為:https://www.giga-hamburg.de/en/research-and-transfer/information-centre/research-data/獲得；衡量各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專利和商標申請量的數據從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數據庫(WIPO)②網址為:https://www3.wipo.int/ipstats/keyindex.htm獲得；衡量國際人員交流這一機制變量的數據來自KOF 全球化指數數據庫；其余控制變量、機制變量以及進一步分析中調節(jié)變量的數據來源于《世界發(fā)展指標》數據庫③網址為:https://databank.worldbank.org/source/world-development-indicators/preview/on以及世界治理指標數據庫(WGI)④網址為:https://info.worldbank.org/governance/wgi/。最終，本文共獲取了全球91 個主要國家1988—2018 年的非平衡面板數據，在這91 個國家中，被制裁國家和地區(qū)(treatment countries)有30 個⑤30 個被制裁國家和地區(qū)包括:阿爾及利亞，阿塞拜疆，白俄羅斯，中國，哥倫比亞，克羅地亞，危地馬拉，洪都拉斯，印度尼西亞，伊朗，約旦，肯尼亞，馬其頓，馬達加斯加，馬拉維，尼加拉瓜，巴基斯坦，秘魯，俄羅斯聯(lián)邦，盧旺達，斯里蘭卡，蘇丹，敘利亞，泰國，土耳其，烏茲別克斯坦，委內瑞拉，也門，贊比亞，津巴布韋。，未被制裁國家和地區(qū)(comparison countries)有61 個⑥61 個控制組國家和地區(qū)包括:阿根廷，亞美尼亞，澳大利亞，奧地利，比利時，孟加拉國，保加利亞，巴西，文萊達魯薩蘭國，加拿大，瑞士，智利，捷克共和國，德國，丹麥，厄瓜多爾，西班牙，愛沙尼亞，芬蘭，法國，英國，格魯吉亞，希臘，匈牙利，印度，愛爾蘭，冰島，以色列，意大利，牙買加，日本，哈薩克斯坦，韓國，立陶宛，盧森堡，拉脫維亞，摩洛哥，摩爾多瓦，墨西哥，蒙古，馬來西亞，馬耳他，荷蘭，挪威，新西蘭，菲律賓，波蘭，葡萄牙，羅馬尼亞，沙特阿拉伯，新加坡，斯洛伐克共和國，斯洛文尼亞，瑞典，塔吉克斯坦，特立尼達和多巴哥，突尼斯，烏克蘭，烏拉圭，越南，美國。。

(二)變量選取⑦因篇幅所限，本文未報告描述性統(tǒng)計結果，感興趣的讀者可在《經濟科學》官網論文頁面“附錄與擴展”欄目下載。

1.被解釋變量

本文主要研究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影響。目前學術界對于技術創(chuàng)新的研究較為豐富，衡量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指標主要包括專利申請和授權數量、商標申請數量、研發(fā)投入以及新產品數量等(王俊，2013；安同良等，2020)。本文借鑒溫軍和馮根福(2012)的做法，采用樣本國家的專利申請數量⑧專利申請作為因變量的原因如下:首先，專利申請可以衡量創(chuàng)新過程的中間產出，專利數據可用來研究創(chuàng)新系統(tǒng)的動態(tài)性。其次，專利可以量化創(chuàng)新過程的產出，專利申請可以被用作創(chuàng)新的代理變量。最后，由于重視專利對于技術創(chuàng)新的貢獻，全球的專利活動急劇增加，國家的創(chuàng)新環(huán)境又導致了更多的專利申請。因此，本文選取樣本國家居民和非居民的專利申請總數(Patent)作為技術創(chuàng)新的代理變量。和商標申請數量⑨商標申請是創(chuàng)新活動最有效的衡量標準之一。商標涵蓋了創(chuàng)新活動的大多數領域，不僅與制造業(yè)相關，而且還包含一種商業(yè)模式和服務標記，可以將一家企業(yè)的服務與另一家提供商的服務區(qū)分開來。此外，在大多數國家，商標申請量的數據已定期且系統(tǒng)地記錄了數十年，從而獲取有關商標申請的數據來源是可行的。因此，在研究創(chuàng)新的文獻中通常使用商標申請數量來衡量創(chuàng)新。衡量其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分別記為Patent和Trademark。

2.國際制裁變量

國際制裁作為一種對外政策工具，其歷史相對久遠。第二次世界大戰(zhàn)結束后，該類制裁在國際社會得到了越來越廣泛的應用，也引起了激烈的爭論。由于國際制裁的表現形式多樣、涉及層面較多，目前還未有一個全面的定義對其進行概括。而在學術界，由于視角上的不同，學者們在國際制裁的內涵和外延上存在一些分歧。這些爭論或分歧主要包括:國際制裁的目標主要是什么?貿易戰(zhàn)、經濟戰(zhàn)與國際政治的關系是什么?

針對不同性質的國際制裁目標，西方學者對制裁的內涵展開了激烈的爭辯與討論。有的學者強調國際制裁目標的非物質性，認為國際制裁作為一種對外政策工具，發(fā)動跨國性制裁的目的主要是出于一定的政治動機的考慮。Johan (1967)認為，制裁行為是一種由一個或者多個國家(即實施國)引發(fā)的對另一個國家或其他國際集體的強迫性行為，其目的是使接受者遵從制裁國的重要政治要求。還有學者更是直接提出國際制裁的政治目標是維護國家安全，比如防止核擴散、打擊恐怖主義等。Chan 和Drury (2000)不僅將貿易糾紛中為增加商業(yè)利益而采取的經濟報復措施排除在國際制裁之外，還將作為戰(zhàn)爭輔助手段或用于顛覆目標方政府的經濟措施也排除在外，因為在他們看來這些已經屬于經濟戰(zhàn)的范疇。國際制裁的實施還包括其他一些政治目標，比如打擊恐怖主義、保護人權、維護民主和實現政權更迭等(Oechslin，2014)。

有的學者從廣義的角度對國際制裁進行界定，認為國際制裁不僅應包括出于政治目的的經濟強制，即傳統(tǒng)意義上的國際制裁，還應該包括出于經濟目的的貿易戰(zhàn)，包括在貿易糾紛中所實施或威脅實施的經濟報復措施，以及其他為獲得國內政治支持，向第三方顯示決心，或僅僅為了進行懲罰而采取的經濟強制。Elliott (2012)認為，國際制裁應該包括作為軍事輔助的經濟強制手段，無論在戰(zhàn)爭期間還是在和平時期的競爭中，其目標都是通過破壞對方的軍事潛力來間接影響其行為。那些用于顛覆目標國的經濟措施，就是要從根本上改變其行為，與其他國際制裁沒有本質區(qū)別。

由以上關于國際制裁的爭論可以發(fā)現，其焦點在于對經濟性質的目標與政治性質的目標的區(qū)別的認識。同時，全球化的加速發(fā)展，使國際經濟政治化和國際政治經濟化相互交織，要嚴格區(qū)分對外行動的目標性質存在相當的難度。雖然許多學者能夠在概念上對國際制裁做出詳盡的描述，但是在實際經驗中要區(qū)別不同性質的目標則要困難得多。而且，貿易戰(zhàn)、經濟戰(zhàn)、國際地緣政治沖突等與傳統(tǒng)國際制裁規(guī)則只是程度上的不同，在影響目標國的行為和雙方的動機等方面，都是相似的。有鑒于此，大多數學者將經濟動因納入國際制裁的范疇。本文認為國際制裁不僅包含政治目的，貿易戰(zhàn)、經濟戰(zhàn)等都被認為是發(fā)起國對目標國實施的制裁行為。

國際制裁主要通過減少或取消國際人員交流、限制國際貿易和國際資本流動等途徑對創(chuàng)新水平施加不利影響。從制裁的發(fā)生到對經濟主體的行為產生影響，再到經濟主體據此調整自己的行為，進而作用于創(chuàng)新水平，每個環(huán)節(jié)作用的發(fā)揮都需要一定時間。Gibbons 和Garfield (1999)發(fā)現國際制裁的發(fā)生不僅顯著降低了海地民眾的健康、福利和人權狀況，而且這種不利影響在制裁發(fā)生后的若干年份內仍持續(xù)存在，Afesorgbor 和Mahadevan (2016)在對國際制裁與被制裁國的收入差距的研究中也有類似的實證發(fā)現。此外，制裁的發(fā)生本身具有依賴性，制裁和進一步制裁大概率是先前制裁的結果，一般來說，關注第一次“干預事件”是處理重復進行干預的標準方法(Wen 等，2022)。因此，本文檢驗樣本期內首次被制裁后五年的總影響，即將樣本國家遭受制裁后的1—5 年時間設為1，其余設為0，記為Sanction。

3.控制變量

根據已有研究，除國際制裁外，一個國家的經濟發(fā)展程度、城市化水平、政府意識形態(tài)等也會對創(chuàng)新產生影響，為了提高回歸模型的有效性，本文對這些潛在變量的影響進行控制:第一，總人口。人口的增加會促進新技術的采用，但是也有研究指出人口與技術創(chuàng)新之間的關系是非線性的，它們之間存在倒U 形關系。本文使用各國年末總人口數的對數來控制人口對創(chuàng)新的影響，記為Population。第二，經濟發(fā)展水平。經濟發(fā)展與創(chuàng)新績效之間存在著密切的關系，因為更高的經濟發(fā)展水平意味著政府有更多的財力進行研發(fā)活動。本文以國內生產總值來衡量一國經濟發(fā)展水平，記為GDP。第三，城市化水平。相對農村而言，城市在專業(yè)化與多樣性環(huán)境、人力資本積累、信息交流網絡形成及交易效率提高等方面具備進行技術創(chuàng)新所需要的一系列優(yōu)勢條件，使得技術創(chuàng)新在城市中更容易產生。因此，城市化水平的增加會促進一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本文使用各國非農業(yè)人口與總人口之比衡量地區(qū)城市化水平，記為Urban。第四，政府意識形態(tài)。政府的決策從根本上說是由其自身的政治意識形態(tài)主導的。有的執(zhí)政黨代表工人階級，更愿意減少對于創(chuàng)新類公共產品的供給支出，增加轉移支付以改善社會福利，由此會對技術創(chuàng)新產生負面影響。有的執(zhí)政黨更加重視資本的利益，有更強的意愿進行研發(fā)活動和新技術的應用，由此會促進技術進步。為此，我們進一步控制政黨意識形態(tài)對于創(chuàng)新的影響，記為Ideology。①我們根據以下原則來定義政黨在經濟政策方面的傾向:當政黨的政治傾向左翼時，該變量定義為1；其余情況定義為0。政府政治傾向的數據來源于政黨制度數據庫(Database of Political Institutions，DPI)。第五，貨幣政策。寬松的貨幣政策有利于緩解企業(yè)融資約束問題，促使企業(yè)進行有利于長遠發(fā)展的探索式創(chuàng)新。因此，本文使用廣義貨幣與國內生產總值的比值來衡量一國的貨幣政策，記為M2。第六，制度質量。根據新制度經濟學的解釋，制度質量從根本上決定了創(chuàng)新的產生。作為制度運作的結果，政府腐敗會產生私人投資減少、外國直接投資減少、政治不穩(wěn)定、政府公信力下降以及投資效率下降等負面影響，并最終阻礙一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因此，本文使用一國的腐敗指數衡量其腐敗程度，記為Corruption，該指數的范圍從0 到6，其中0 代表腐敗程度最高，6 代表腐敗程度最低。該變量數據來自國際國家風險指南數據庫(ICRG)。

四、實證分析

(一)模型設定

本文按照如下步驟進行模型設定:首先，為了準確考察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影響，將目標國遭受到來自別國的制裁作為外生政策沖擊，在一個準自然實驗的框架下采用雙重差分法(Difference-in-differences，DID)進行實證研究。②近年來，越來越多的國家遭受到國際制裁，截至2018 年，全世界受到制裁的國家數量達到59 個，這一“準自然實驗”為研究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影響提供了寶貴機會。在政策有效性評估領域，基于“準自然實驗”的雙重差分估計方法是使用較為廣泛的研究方法，該方法通過比較政策實施前后處理組樣本之間的差異以及處理組與控制組之間的差異來分離政策的作用。鑒于數據的可得性，本文共選取91 個樣本國家中的30 個被制裁國家作為處理組，剩余61 個未被制裁國家作為對照組。其次，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影響是一個長期過程，具有一定的持續(xù)性，因此本文依據樣本的時間分布特征，以(1，＋5)共5 年為分析周期。考慮到被解釋變量為非負整數的離散型數據 (專利和商標申請數量)，本文借鑒Fang 等(2014)、周冬華等(2019)、孟慶斌等(2019)以及溫軍和馮根福(2012)的做法，采用泊松計數DID 模型進行回歸①由于本文實證研究所采用的專利和商標申請數量均為任意非負整數的離散型數據，且這些數據不服從正態(tài)分布，因此本文采用適合對離散數據進行回歸分析的計數模型。一般常用的計數模型主要包括泊松回歸模型和負二項回歸模型兩類。因此，本文基本回歸使用泊松回歸，穩(wěn)健性檢驗使用負二項回歸。，最終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Sanctionit是樣本國家是否遭受國際制裁的虛擬變量，也是雙重差分法關注的核心變量，β1度量國際制裁后五年的總創(chuàng)新影響。Xit為控制變量，包括一系列影響技術創(chuàng)新的因素，γ為其影響系數向量。εit為隨機擾動項。同時，本文還控制了國家地理特征、種族特征、法律起源、氣候條件以及國家是否實施了反制裁措施等隨國家變化但是不隨時間變化的國家效應θt和隨時間變化但不隨國家變化的年份固定效應μi，并匯報國家維度的聚類(cluster)標準誤。

(二)基本回歸

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基本回歸結果見表1。表1 中的模型分為兩組，第(1)列為第一組，第(2)列為第二組。第一組采用Patent變量度量技術創(chuàng)新，第二組采用Trademark變量度量技術創(chuàng)新。以第(1)列為例，Sanction的回歸系數為－0.347，且通過了1%顯著性水平檢驗，這表明在遭受國際制裁后的五年內，被制裁國家專利申請數的增長率比沒有被制裁國家累計少34.7%，國際制裁的創(chuàng)新負效應非常顯著。除對專利申請數有消極影響外，國際制裁還顯著降低了目標國的商標申請數量。以第(2)列的回歸結果為例，Sanction的回歸系數為－0.143 且在1%的水平下高度顯著，這意味著國際制裁實施后的五年內，遭受制裁的國家其商標申請數的增長率比沒有遭受制裁的國家累計少14.3%，國際制裁確實顯著降低了目標國的創(chuàng)新水平。本文假設1 的基本結論得到驗證。此外，表1 控制變量的系數表明，以國內生產總值衡量的經濟發(fā)展水平對創(chuàng)新產出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這與我們的預期相一致。Urban的系數顯著為正，表明一國城市化水平對技術創(chuàng)新具有顯著的正向影響。

表1 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回歸結果

(三)穩(wěn)健性檢驗

實證分析表明，國際制裁顯著降低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然而，專利申請和商標申請都只是在特定維度上代表了創(chuàng)新水平，具有一定的局限性。此外，基本回歸模型設定還可能存在反向因果及遺漏變量引致的內生性問題，因此，本文將對前述結論作進一步的穩(wěn)健性檢驗。

1.動態(tài)效應與平行趨勢檢驗

使用雙重差分模型的重要前提是要滿足平行趨勢假設，即被制裁國家與沒有被制裁國家在制裁發(fā)生之前的創(chuàng)新水平滿足平行趨勢假設。此外，上述回歸結果有利于說明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影響的五年內總效應，但是無法觀測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影響的趨勢特征，因此本文引入Before1—Before5五個虛擬變量，分別表示制裁實施前的1—5 年，若其系數顯著為0，則滿足平行趨勢假設。同時，為了討論政策的動態(tài)效應，本文繼續(xù)引入After1—After5五個虛擬變量，分別表示制裁實施后的第1—5 年。具體模型設定如下:

其中，二值虛擬變量Before1—Before5用于衡量在遭受制裁前的1—5 年樣本國家的創(chuàng)新水平，其余年份取值為0。二值虛擬變量After1—After5用于衡量在遭受制裁后第一年、第二到三年以及第四到五年內樣本國家的創(chuàng)新水平的變化，值為1 分別代表樣本國家被制裁后的第1—5 年取值為1，其余年份取值為0。其余變量的含義與前述公式相同。

從表2 可以看出，模型中制裁實施前的虛擬變量都不顯著，說明制裁實施之前被制裁國家和未被制裁國家的技術創(chuàng)新效應無明顯差異，檢驗結果滿足雙重差分的平行趨勢假設。在動態(tài)效應的檢驗上發(fā)現，After1變量的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國際制裁實施后第一年其對創(chuàng)新的負面影響已經顯現；而After2—After5的系數也顯著為負，意味著制裁對目標國創(chuàng)新水平產生的負面影響持續(xù)存在；進一步來看，After1—After4的系數絕對值逐步降低，表明國際制裁對目標國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在較長時間內會持續(xù)存在，但其不利影響隨著時間的推移整體呈現逐步遞減趨勢。

表2 動態(tài)效應與平行趨勢檢驗的回歸結果

2.替換技術創(chuàng)新的度量指標①此部分回歸結果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

除了專利申請數量指標，專利授權數量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度量創(chuàng)新產出，因此本文還運行了國際制裁對專利授權數量(Patent1)的回歸。②本文所使用的專利授權變量是以申請人原籍為標準的專利授權總量。專利授權的數據來自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數據庫(WIPO)，網址為:https://www3.wipo.int/ipstats/keyindex.htm。替換變量后，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回歸結果顯示，國際制裁變量Sanction的回歸系數均為負值且都在5%的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表明國際制裁實施后的五年內，遭受制裁的國家其專利授權數的增長率要比沒有遭受制裁的國家累計少27.7%，國際制裁對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產生了顯著的負面影響。其次，為了進一步檢驗結果的穩(wěn)健性，本文還使用全要素生產率(TFP)作為技術進步的衡量指標，數據來源為佩恩世界表(PWT 10.0)，并運行國際制裁對全要素生產率的回歸。③值得注意的是TFP 不是計數變量，因此不能使用泊松模型進行回歸，本文使用面板雙向固定效應模型進行以TFP 為因變量的回歸。回歸顯示，國際制裁變量的回歸系數顯著為負，表明國際制裁確實可以降低目標國的全要素生產率。總之，更換度量指標后的回歸結果表明，制裁可以顯著降低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這一結論并不因被解釋變量度量指標的不同而產生實質性差異，本文基礎回歸的結果是穩(wěn)健的。

3.控制隨時間變化因素的影響④此部分回歸結果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

Angrist 和Pischke (2008)認為在回歸分析中通過增加控制變量與時間趨勢交乘項的方式，可以有效控制被解釋變量影響因素的時間趨勢，也能夠在一定程度上緩解其他因素隨時間變動而引致的回歸估計偏誤。為此，參照Angrist 和Pischke (2008)的設計，本文在基本回歸分析的基礎上增加了控制變量與時間趨勢的交乘項，借以控制被解釋變量技術創(chuàng)新影響因素的時間趨勢，以及差異性政策因素的干擾。此外，由于不同樣本國家歸屬于不同的大洲(亞洲、非洲、歐洲、北美洲、南美洲、南極洲和大洋洲)，為了進一步處理各大洲層面隨時間變化的遺漏變量引致的估計偏誤，本文還進一步控制了各洲層面隨時間變化的不可觀測因素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影響。在控制了隨時間變化因素的影響后，我們關心的系數的符號與預期一致，進一步驗證了本文基本回歸結果的穩(wěn)健性。

4.處理內生性問題⑤內生性問題相關檢驗結果請見《經濟科學》官網“附錄與擴展”。

(1)加入其他控制變量。遺漏變量是導致內生性問題的重要原因。盡可能全面地控制影響一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其他因素，可以顯著降低遺漏變量偏誤對實證分析的不利影響。首先，已有研究指出，創(chuàng)新水平與研發(fā)支出高度相關，更多的研發(fā)支出可能導致更多的專利和商標申請。因此，本文使用一國研發(fā)支出占GDP 的比重(R＆D)來衡量一國的創(chuàng)新投入并將其進行控制。其次，貿易開放程度也能夠影響創(chuàng)新，來自國外貿易的強烈競爭會刺激本國企業(yè)減少成本，因而鼓勵創(chuàng)新。本文采用各國進出口總額(Openness)衡量貿易開放程度。再次，技術援助是發(fā)展中國家促進創(chuàng)新的重要渠道。國際技術援助通過打破相關技術壁壘、提高技術的溢出效應以及開展良好合作等途徑來提高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能力。因此，我們使用以美元計價的技術合作資助額(Technology)①根據世界銀行的定義，技術合作贈款包括獨立技術合作贈款和與投資有關的技術合作贈款。數據來源于《世界發(fā)展指標》數據庫。來衡量一國接收到的來自其他國家的技術援助，用于控制國際技術援助對于創(chuàng)新的影響。最后，內生增長理論認為，技術進步是經濟增長的源泉，知識資本是創(chuàng)新驅動的重要推動力量。因此，我們使用高科技論文的數量(Article)②科學出版物的數量代表了國家的科學產出，與科學知識和技術知識高度相關。與基礎教育或中等教育相比，以研究論文的形式表現出來的成果可能與技術創(chuàng)新有更高的關系。數據來源于《世界發(fā)展指標》數據庫。作為知識的代理變量，用于控制知識資本對于技術創(chuàng)新的影響。結果顯示，控制上述四個潛在的遺漏變量之后，國際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影響依然顯著為負，再次說明本文的結論是穩(wěn)健的。

(2)PSM＋DID 模型回歸。增加額外的控制變量以及限制樣本的做法，雖然可以較為有效地處理遺漏變量引致的內生性問題，但對反向因果關系引致的內生性(比如國家遭受制裁顯著降低了自身的創(chuàng)新水平，而自身創(chuàng)新水平的降低又可能會引致更多的國際制裁)，前述方法難以有效處理。為此，本文采用傾向得分匹配法(PSM)為被制裁國家進行匹配。這種方法的核心是在滿足均值可忽略性(ignorability in mean)和共同支撐(common support)假定的條件下，將標示研究對象是否接受處理(是否有遭受制裁)的虛擬變量對國家自身某些特征等顯性變量進行回歸，以此獲取樣本函數的得分分布，然后按照一定的匹配規(guī)則，將接受處理的研究對象(處理組)與沒有接受處理的研究對象(控制組)進行匹配，控制內生性并運行相應回歸。

進行傾向得分匹配的前提是要確定究竟是哪些因素導致了國際制裁行為。本文選擇前述所有控制變量的滯后一期值，基于Logit 模型對樣本國家被制裁的可能性進行預測。在獲得控制組和處理組的傾向得分后，本文采用一對一最近鄰匹配法進行匹配。匹配結果顯示，在匹配前，處理組與控制組樣本在人口、經濟發(fā)展水平、城市化水平、政府意識形態(tài)、貨幣政策以及制度質量等指標上具有顯著差異；在匹配處理后，這些變量在兩組之間的偏差絕對值縮減率分別為33.3%、96.9%、98.2%、97.5%、86.7%和78.5%，這些偏差大多數在統(tǒng)計上變得不再顯著。此外，大多數協(xié)變量匹配之后的標準化偏差均小于10%。從總體上看，得分匹配的效果較為理想。

在獲得匹配樣本后，本文再次采取DID 方法進行回歸。結果顯示，用于度量國際制裁變量的回歸系數在5%的顯著性水平下有效，表明在制裁實施之后的五年內，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確實出現了顯著降低的情況。因此，本文基本回歸的結果是穩(wěn)健的。

(3)熵平衡法匹配(entropy balancing)。本文基本回歸中使用的是雙重差分方法，該方法假設政策的發(fā)生在樣本中是隨機的。不滿足這一假設會造成選擇偏誤問題，導致結果有偏差。③國際制裁實施的行為可能具有“自選擇效應”，即被制裁國家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在被制裁之前可能就比沒有被制裁的國家差。因此，我們無法區(qū)分被制裁國家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降低是由制裁前的自選擇效應還是制裁這一政策的實施引起的。解決該問題的一個方法是使用PSM 方法，即通過選取與處理組在某些重要特征上相似的控制組進行比較，獲得對處理組的平均處理效應。但是，PSM 方法高度依賴于第一階段Logit 模型的設定，且在匹配過程中會造成樣本缺失。為此，Hainmueller(2012)提出了熵平衡法，該方法具有“在更高維度上實現平衡、不造成樣本損失、不依賴于第一階段Logit 模型設定以及適應性更強和算法更優(yōu)化”等優(yōu)勢。①此外，熵平衡法在運算性能上也更加具有吸引力。Hainmueller (2012)使用蒙特卡洛模擬發(fā)現，相比于各類匹配方法，熵平衡法在估計政策效應時可以獲得更小的系數偏誤和標準誤差。其基本思想如下:首先，選擇那些可能導致政策評估有偏的特征變量，尋找一組權重，使得實驗組和控制組樣本的所有特征向量的一階矩條件(均值)、二階矩條件(方差)、三階矩條件(偏度)相同。其次，基于獲取的權重為那些與實驗組樣本更加接近的控制組樣本賦予更高的權重，并采用加權回歸估計回歸模型以減少估計時的選擇偏誤。經熵平衡法加權后，被制裁國家和未被制裁國家特征變量的均值、方差和偏度均接近一致，表3 報告了熵平衡法的回歸結果。②在使用熵平衡法時，構造矩條件進而獲得權重矩陣的特征變量包括:一國的總人口的對數(Population)、經濟發(fā)展水平(GDP)、城市化水平(Urban)、政府意識形態(tài) (Ideology)、貨幣政策(M2)以及制度質量(Corruption)。表中兩個模型中國際制裁變量回歸系數的顯著性進一步表明，與未遭受國際制裁的國家相比，遭受制裁會使得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出現顯著降低。至此，上述穩(wěn)健性檢驗顯示，本文估計結果是穩(wěn)健的。

表3 熵平衡法的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回歸結果

(4)進一步匹配

匹配的前提是要確定究竟是哪些因素導致了國際制裁行為，因此除了PSM 和熵平衡匹配方法中出現的協(xié)變量，我們還選擇一國的收入和地理位置作為匹配的決定因素。值得注意的是，除了收入和地理位置，還有其他一些因素可以用來匹配，但由于數據可用性、文獻支持和對實證結果的考慮，我們采用這兩個因素作為初始匹配的決定因素。使用收入和地理位置作為匹配的原因如下:首先，已有研究表明，收入對一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具有顯著影響，相對低收入國家，高收入國家擁有相對完善的市場環(huán)境和基礎設施，能夠促進人力資本集聚效應的形成，從而其創(chuàng)新表現會更加顯著。因此，為了控制僅由于收入差異而導致低收入組國家淪為被制裁對象的可能性，以及由此引發(fā)的內生性問題，本文按照收入相近的原則為處理組國家匹配收入相近的國家作為控制組，并使用匹配后的國家樣本進行回歸。①世界銀行依據美元現值的人均國民總收入(GNI)把全世界經濟體劃分為四個收入組別，即高收入、中等偏上收入、中等偏下收入和低收入組別。回歸結果顯示，無論是以專利申請還是以商標申請作為被解釋變量，國際制裁變量的回歸系數均為負值且絕大多數在1%的水平下顯著，說明本文基本回歸中的結果是穩(wěn)健的。此外，我們認為一國的地理位置也是造成樣本選擇偏誤的主要因素。某些國家被制裁恰是因為其特殊的地理位置(比如位于產油區(qū))(Wen 等，2022)，那么基本回歸的結果可能是有偏的。因此，本文遵循地理位置鄰近原則為處理組樣本匹配新的控制組樣本，僅保留被制裁國家樣本以及與被制裁國家樣本鄰近的國家并進行回歸。②地理距離指兩國首都之間的直線距離，按照兩國首都之間的經緯度計算得出。回歸系數結果顯示，僅保留鄰近國家的樣本后，國際制裁對目標國的創(chuàng)新水平依然具有顯著的負效應。因此，本文基本回歸的結果是穩(wěn)健的。

(四)異質性分析

1.不同種類制裁的異質性

GIGA 數據庫將國際制裁分為經濟制裁和非經濟制裁，經濟制裁主要指旨在損害目標國經濟的制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資產凍結③資產凍結:凍結個人以個人身份持有的金融資產。、武器禁運④武器禁運:武器或與武器有關的出口限制。、援助制裁⑤援助制裁:部分或全部暫停援助，包括改變援助方向。、商品禁運⑥商品禁運:對某些商品的進出口限制，包括選定的木材、可可、石油或鉆石等商品。、金融制裁⑦金融制裁:禁止投資、禁止金融交易、決定投票反對國際金融機構和雙邊捐助國(歐盟、美國)提供貸款、凍結資產、禁止出口信貸。和全面貿易禁運⑧全面貿易禁運:完全禁止與目標國的貿易和商業(yè)交易。。非經濟制裁主要指針對非經濟領域的制裁，包括以下幾個方面:外交制裁⑨外交制裁:包括限制接觸、召回大使或裁減外交人員、開除或暫停加入國際組織或否決加入。、簽證禁令、軍事合作(如軍事訓練和咨詢服務)中斷和航班禁令⑩航班禁令:禁止運營往返發(fā)送方的航班或使用發(fā)送國的空域。。因此，本文進一步驗證經濟制裁和非經濟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異質性影響。具體而言，本文分別將樣本國家是否遭受經濟制裁(Economic＿sanc)和非經濟制裁(Non＿economic＿sanc)的虛擬變量放入模型，表4 報告了不同類型的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回歸結果。從回歸結果可以看出:經濟制裁變量Economic＿sanc的回歸系數均為負值且都在1%的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表明遭受經濟制裁的國家其專利授權數的增長率要比沒有遭受經濟制裁的國家低，國際制裁對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產生了顯著的負面影響。非經濟制裁變量Non＿economic＿sanc的回歸系數不顯著，表明非經濟制裁的實施對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沒有顯著影響。與非經濟制裁相比，經濟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產生顯著的負面影響。可能的原因如下:經濟制裁不利于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最為直接的渠道為，制裁的發(fā)生可以減少或取消目標方對發(fā)起方的商品出口、破壞目標國的金融穩(wěn)定和投資者信心以及切斷目標方和發(fā)起方之間的人員和技術等聯(lián)系，從而顯著抑制自由貿易的創(chuàng)新規(guī)模效應和創(chuàng)新倒逼效應的有效發(fā)揮，共同降低被制裁國家或地區(qū)的創(chuàng)新水平。

表4 不同類型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回歸結果

2.制裁的時間異質性

傳統(tǒng)DID 通常用于估計治療組和對照組治療前后的差異，并依賴于平行趨勢假設，在該假設下，平均處理效應(ATT)的DID 估計是無偏的。一些研究表明，為了獲得對ATT 的無偏估計，除了上述假設，標準DID 估計量還必須滿足另一個條件:無論組別或時間段如何，治療效果都是恒定的。然而在實踐中，傳統(tǒng)DID 估計有一定的局限性，因為治療效果往往發(fā)生在不同的時間點(Goodman-Bacon，2021)。簡而言之，時間間隔的差異可能會影響DID 估計，因為不同的個體會在不同的時間接受治療。因此，為了避免傳統(tǒng)DID 模型估計量可能存在的偏誤，有必要對上述估計量按照Goodman-Bacon (2021)的方法進行分解，以確保“壞處理組”的系數大小和權重不會明顯影響平均處理效應。表5 是對基礎回歸結果進行Goodman-Bacon 分解的回歸結果。Panel A 展示了因變量為Patent時的分解結果，Panel B 展示了因變量為Trademark時的分解結果。以Panel A 為例，估計結果顯示，平均處理效應權重最大的組別是“從未處理組vs.處理組”，占比達到98.1%，且回歸系數的方向與平均處理效應保持一致，因此制裁的實際效應總體上對平均處理效應的影響不大。

表5 Goodman-Bacon 分解權重表

(五)機制檢驗

前述實證分析表明國際制裁顯著抑制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一個自然的邏輯延伸就是，這一結果是通過什么途徑或機制導致的? 本文理論分析與假設提出部分表明，國際制裁能夠通過阻礙國際貿易、減少或取消國際人員交流和國際資本流動等途徑對創(chuàng)新施加不利影響，下面將分別對這三個機制進行驗證。

(1)國際貿易機制。根據前文理論假設部分，國際制裁通過限制國際貿易阻礙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我們將對這一作用渠道進行識別，進而驗證本文研究假設1 的有效性。具體而言，本文將一國的進出口總額與GDP 的比重(Openness)作為一國外貿開放程度的衡量指標，該指標越高說明一國的國際貿易越發(fā)達。在機制檢驗方式上，本文將機制變量直接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具體結果如表6 第(1)列所示。對于國際貿易機制的結果而言，國際制裁的系數為負值且在1%的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表明國際制裁顯著降低了目標國的外貿開放程度，較好證明了國際制裁通過限制國際貿易阻礙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

表6 機制檢驗的估計結果

(2)國際資本流動機制。假設部分提出國際制裁通過限制國際資本流動阻礙了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我們對此進一步進行驗證。本文采用各國外商直接投資占GDP 的比重(FDI)來衡量一國國際資本涌入的活躍程度并將該變量直接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具體回歸結果如表6 第(2)列所示。對于國際資本流動機制的結果而言，國際制裁的系數為負值且在1%的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說明國際制裁引發(fā)的外資減少提升了目標國的創(chuàng)新資金成本，抑制了壟斷廠商的創(chuàng)新積極性。本文假設2 的基本結論得到驗證。

(3)國際人員交流機制。國際制裁可以通過減少或取消國際人員交流降低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為了驗證上述推論，本文將人際全球化指數(Interpersonal)作為衡量一國國際人員交流的指標。該變量的數據來源于KOF 全球化指數數據庫。該指數越高說明一國的國際人員交流越頻繁。因此，本文將人際全球化指數作為被解釋變量進行回歸，具體回歸結果如表6 第(3)列所示。對于國際人員交流機制的結果而言，國際制裁的系數為負值且在1%的統(tǒng)計水平上顯著，表明國際制裁確實可以通過減少或者取消國際人員交流，降低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這證明了國際人員交流機制是成立的，本文假設3的基本結論得到驗證。

五、進一步討論

前文的理論分析與實證檢驗表明，國際制裁確實顯著抑制了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提升。因此，在國際制裁實施愈發(fā)頻繁的背景下，進一步思考被制裁國如何更好地抵御國際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不利沖擊十分必要。本文結合國際人員交流、國際貿易和國際資本流動這三個國際制裁抑制創(chuàng)新發(fā)展的作用機制，進一步探討公共教育投資、產業(yè)結構和金融發(fā)展這三個國家層面因素在緩解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不利影響方面的重要作用。

(一)公共教育投資的作用

從知識和技術獲取的角度來看，公共教育投資可以從內部和外部兩個途徑刺激技術創(chuàng)新。一方面，新經濟增長理論認為，教育支出可以促進人力資本積累和技術進步；另一方面，從外部來看，教育支出可以通過學習和競爭效應促進外商投資過程中的技術溢出，從而進一步加強國際資本流動(Hecock 和Jepsen，2013)。前文理論和實證分析表明，國際制裁可以通過減少國際人員交流來降低被制裁國的人力資本形成，以及通過阻礙國際資本流動進而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產生不利影響。因此，加強公共教育投資可以抵消或緩解國際制裁對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進一步來看，如果政府公共教育投資確實可以緩解經濟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負面影響，那么可以推測在公共教育支出力度更大的國家或地區(qū)，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應該會更小。為了驗證這一推論，本文在現有模型基礎上引入國際制裁變量與公共教育支出變量的交互項，并對模型作進一步擴展檢驗。公共教育投資用各國的公共教育支出Expend①公共教育投資變量的數據來自世界銀行發(fā)布的《世界發(fā)展指標數據庫》。來衡量，回歸結果如表7 所示。與我們的預測相一致，表7 中交互項的系數(Sanction×Expend)顯著為正，由此我們可以看出，公共教育投資對于制裁的創(chuàng)新抑制影響有顯著的正向調節(jié)作用，公共教育投資的增加確實有助于目標國更好地抵御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不利沖擊。

表7 公共教育投資的調節(jié)效應回歸結果

(二)產業(yè)結構的作用

首先，產業(yè)結構在其優(yōu)化升級過程中所累積的專業(yè)化、技術化、具有先進性的生產要素有助于改善一國的進出口結構，促進該國產業(yè)內對外貿易水平的提升；其次，產業(yè)結構較為高端的國家，其產品在國際上具有較強競爭力，即使遭遇到國際制裁，仍然可以通過“第三方效應”，增加向其他替代國的出口(Yang 等，2009)；最后，既然產業(yè)結構優(yōu)化具有明顯的貿易促進效應，自然會推助和活躍與之伴隨的國際人員交流，所有這些都有助于有效緩解國際制裁對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為此，我們在基礎模型中引入國際制裁變量(Sanction)與產業(yè)結構變量(Industry)的交互項，以探討產業(yè)結構優(yōu)化是否有助于國家更好地抵御國際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本文用第二產業(yè)增加值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表示一國的產業(yè)結構，數據來自世界銀行發(fā)布的《世界發(fā)展指標》數據庫。表8 報告了產業(yè)結構調節(jié)效果的回歸結果。結果顯示，國際制裁變量與產業(yè)結構變量交互項的回歸系數(Sanction×Industry)顯著為正，說明產業(yè)結構的不斷優(yōu)化升級對于制裁所造成的創(chuàng)新抑制效應確實有著顯著的積極調節(jié)效果。

表8 產業(yè)結構的調節(jié)效應回歸結果

(三)金融發(fā)展的作用

既有研究表明，金融發(fā)展一方面可以通過拓寬融資渠道(Desbordes 和Wei，2017)、緩解信息不對稱、降低交易成本來提高融資效率(Sadorsky，2011)，并進一步促進經濟增長和政府管理體制改革進而促進國際資本流動；另一方面，金融發(fā)展還能夠通過降低貿易成本、分散貿易風險、減輕逆向選擇等方式提升相應行業(yè)的比較優(yōu)勢與貿易規(guī)模，從而促進一國的進出口貿易。既然國際制裁的實施主要通過對國際貿易和國際資本流動施加不利影響，從而阻礙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那么可以預見，相比于金融發(fā)展水平較低的國家，制裁對金融發(fā)展水平較高的國家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相對較小。為了證實這一點，本文在現有模型的基礎上引入國際制裁變量與金融發(fā)展水平變量的交互項，對模型作進一步擴展檢驗。本文借鑒Akhter 等(2010)的研究，采用M3 占國內生產總值的比重Finance①金融發(fā)展變量的數據來自世界銀行發(fā)布的《世界發(fā)展指標數據庫》。進行衡量，回歸結果如表9 所示。從表9 可以看出，國際制裁與金融發(fā)展的交互項Sanction×Finance的系數在兩個模型中均顯著為正，表明金融發(fā)展對國際制裁的技術創(chuàng)新抑制影響有著正向調節(jié)作用，國家金融發(fā)展水平的提高有助于該國更好地抵御國際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不利沖擊。

表9 金融發(fā)展的調節(jié)效應回歸結果

六、結論與政策啟示

本文研究了國際制裁對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的作用機制和影響效果，并使用GIGA 制裁數據庫、世界銀行WDI 數據庫、世界知識產權組織數據庫(WIPO)以及聯(lián)合國教科文組織數據庫等，運用一系列計量方法對模型結論進行實證檢驗。結果發(fā)現:樣本期間，國際制裁顯著抑制了目標國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的提升，專利和商標申請量在被制裁后五年出現下降，這一結果在更換解釋變量、被解釋變量、采取不同的模型設定及對內生性進行處理后仍然成立。國際制裁的發(fā)生能夠通過減少或取消國際人員交流、阻礙國際貿易和國際資本流動來降低目標國的技術創(chuàng)新水平。公共教育投資越多、產業(yè)結構越發(fā)達以及金融發(fā)展水平越高的國家，國際制裁對技術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越小。

本文的研究結論表明國際制裁確實可以顯著降低目標國的創(chuàng)新水平，目標國應采取有針對性的應對措施，進一步推進和完善國內配套政策改革，抵消或緩解國際制裁對創(chuàng)新的不利影響:第一，對于像中國這樣的目標國而言，首先也是最重要的是要根據黨的十九屆四中全會精神，加快構建“關鍵核心技術攻關新型舉國體制”，力爭擺脫在核心技術上受制于人的局面，從根本上使得通過經濟制裁來遏制中國技術進步的陰謀不能得逞。第二，要多措并舉提升目標國的高端人力資本。目標國一方面應積極甄別、建立和擴展與第三國的多層次、全方位國際人員合作，容許并鼓勵目標國的個人和團體到第三國從事學術交流、深造和學習，緩解甚至抵消由發(fā)起國對目標國的人員交流限制而產生的人力資本縮減和知識溢出割裂現象；另一方面，目標國政府要充分重視國內教育在促進技術創(chuàng)新方面的重要作用，增加各層級教育支出，完善教育支出結構，推進高等教育體制改革，加快高端人力資本形成，提升目標國的整體知識水平。第三，要積極擴大向第三方的出口。政府一方面可以建立和完善一些正式的政治制度安排，加強與第三國的政治聯(lián)系，為出口提供制度保障；另一方面，應通過出口補貼、出口退稅或其他財稅優(yōu)惠措施提升出口企業(yè)在第三國市場的競爭力，幫助出口企業(yè)開辟新市場；同時，應采取多種措施加快以知識密集、技術密集為特征的戰(zhàn)略性新興產業(yè)和現代服務業(yè)發(fā)展，推動產業(yè)結構和經濟體系優(yōu)化升級，提升出口企業(yè)和行業(yè)的長期整體競爭力。第四，應積極推進金融體系改革。目標國一是要通過優(yōu)化營商環(huán)境、簡化審核流程以及放寬外資準入限制等高水平的投資自由化便利化舉措，為引入更多的第三國投資提供寬松有利的外部環(huán)境；二是要創(chuàng)新金融管理服務，在有效識別和防范系統(tǒng)性金融風險的前提下，大力推動金融自由化、便利化和金融開放創(chuàng)新，穩(wěn)定外商預期、吸引外商特別是第三國外商投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