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兒聽書

鄧建華

我家六歲的小孫兒最近特別愛盯著手機看，這是我們最擔心的事。

我下了決心，要將我家小人兒朝閱讀興趣上引。以后的路很長，不閱讀，就不熱愛。所謂成長，包括了對這個世界的認知程度，而閱讀，似乎是一條捷徑。

一字一句給他讀；讓他自己對著圖案反復記；引導他順著洞洞書、立體書發揮自己的想象……好像慢慢都不能調動他的興趣了。

于是，我們就變著法子，讓他成為手機中的人物。我們嘗試將他閱讀的場景拍成微視頻，在親友圈內曬曬，讓他有點兒“虛榮感”。這個法子靈，《十四只老鼠的蜻蜓池塘》《十四只老鼠的秋天進行曲》《白雪公主》《神奇的帽子》……“小兒黑講故事”系列讀書微視頻就這樣慢慢有點小名氣了。一段時間后，小人兒抬頭挺胸，明星一般嘚瑟。

小人兒畢竟小，折騰久了，就得變些花樣，否則，你一端起相機，他就大放悲聲：“我不搞了，別人都在玩，我拍什么拍？‘小兒黑又不好聽，叫起來那么丑。”爾后，就三番五次罷讀。

我就琢磨著，能否寫一點兒小人兒自己的生活小故事，再讀給他聽，讓他感覺到書寫的美好，讓他感受關注的目光。我就寫了《一條安分守己的魚》《我們家的小人兒》《明星你好》《兩小只》……有的還配了圖片，有的制成了“夜讀”音頻。只要成果到手，我第一時間就與小人兒分享，讓他知道世界就這么美妙，文字就這么神奇，你天真爛漫地嬉戲都可以寫成故事，你的故事也可以給別人去讀，所以，你要讓別人讀到你最好的一面，你與人不一樣的地方。小人兒對這個方式最易接受。我還專門做了一個與小人兒有關的文稿剪貼本。我想，若干年后，或出一個集子，或制作一個視頻，或就這樣原封不動保留著，也是一本活脫脫的原生態剪貼本，以后送給他，伴隨他，讓他長大后能夠回頭檢視自己走過的路。

今年入夏以來，小人兒睡得晚，起得早，相當困乏。為了讓他早點兒睡，不得不采取些強制措施，及早關燈，逼其上床。小人兒很不樂意，我就想到了聽書。我上“學習強國”，找“聽小喇叭”，找“寶寶巴士”“親近母語”，找“凱叔講故事”。這個辦法馬上奏效，小人兒喜歡上了優美的敘事，適應了在黑暗中專心傾聽，習慣了在傾聽中進入夢鄉，也常聽見他在夢囈里念叨著故事里的“猴子警長”“拉布拉多”“鼠小弟”“拇指妖怪”……

前幾天，我讓他嘗試聽一下《西游記》，看他能否對較長一點兒的故事有興趣。他很快就喜歡上了，只是多出了許多個“為什么”，有時一直追著我，問到我睡著了，他搖不醒我，才作罷。

有天早上，我帶他去早餐，小人兒若有所思地問：“爺爺你說，這孫悟空是不是有點傻啊？”

我知道他要發表高見了，就盯著他，問：“誰說的？”

“他不傻，為什么不背著唐僧的資料？”小人放下牛奶瓶，氣鼓鼓的。“他一個跟頭十萬八千里，就可以去取經啊，他不傻？！”

“是的，是有點傻。”我笑了，我剝著一個茶葉蛋，也飛速地轉動腦筋想著怎么回答他的問題。我說：“你到幼兒園，可以坐你爸爸媽媽的車去啊，五分鐘就到了，為什么要爺爺走路去送，二十五分鐘還到不了，有時候還要曬太陽，還要淋雨，還要被蚊子咬？”

小人想都沒想，就說：“那沒意思，他們不給我零食，他們老是吼吼吼……”

我說：“孫悟空應該也是這么想啊！”

看見小人還想狡辯，我又說：“你很厲害，看出了孫悟空很傻，但他就是不翻跟頭去取經，他就是要讓你一集集去聽，讓你知道他這一路上的傻勁！”

小人兒“哦”了一聲，接過我的茶葉蛋，也接過了我的話，說：“好吧，我再聽，看他能傻到什么樣子！”

（作者系本刊特約撰稿人）

責編：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