騏驥與駑馬的辯證法

在漢語中，騏驥是指駿馬、優良品種的馬，也指千里馬；而駑馬是指資質較差和不出眾的馬。荀子《勸學》中說：“騏驥一躍，不能十步；駑馬十駕，功在不舍。”這句話譯成白話文的意思是，駿馬跳躍一次，也不足十步遠；劣馬拉車連走十天，也能走很遠，它的成功在于不停止。

究竟該怎么看待千里馬與劣馬呢？一般來說，無論是治國的國君，還是薦人、用人的謀士，都是首選千里馬的。因為自古以來，千里馬就是人們所渴求的。但是，從實效來看，勞苦功高者，駑馬也。這是因為駑馬任勞任怨、不求功名，只埋頭拉車，它們往往能夠做到千里馬做不到的事情。這就是辯證法。騏驥雖然優良，但它只是“一躍”，而駑馬則是拉著車不停地勞動。

事實上，無論是古代還是現代，千里馬總是極少數，而駑馬則是大多數。這是因為社會的資源是有限的，騏驥的成長受到諸多因素的限制，其中既有客觀的環境，又有人為的因素。當今世界，像美國的著名企業家比爾·蓋茨、史蒂夫·喬布斯、埃隆·馬斯克等杰出人才就是千里馬。其中，埃隆·馬斯克是最瘋狂和最能吹牛的人，他擁有凈資產2000多億美元，是當前全球第一富豪。他創辦了著名的SpaceX，他的每一個發明都建立在幻想的基礎上，都是對目前人們認知的顛覆。但是，他的幻想都已經實現或者在實現中。他計劃發射40000顆衛星，把地球包圍起來。他還計劃在火星上建一座城市，把地球上100萬人送到火星上去居住——這個計劃如果能夠順利實施，那將是人類面臨絕滅而自我救贖的一個對策。

從埃隆·馬斯克這個例子來看，世界上沒有他肯定是不行的，但如果人人都是像他那樣的狂人也不行。因為整個社會是各種角色相互協調的整體，所以狂想的人和腳踏實地干實事的人都需要有。這也像騏驥與駑馬一樣，它們都是不可缺少的。我引用騏驥與駑馬的故事，是想說明人才學上的一種普遍現象——天才在于勤奮，也就是笨鳥先飛的道理。俗話說，百行業為先，萬惡懶為首。不怕慢，只怕站，當他人在玩耍和睡覺的時候，你仍然在學習和工作，那你肯定是最先達到終點的人，也是成績最突出的人。

老子是道家的始祖，他的《道德經》是繼《圣經》之后，被譯成外文版本最多的傳世經典。他在《道德經》中，把做事的人分為三類：第一類是既聰明又勤奮的人。這是最優秀的人群，是推動人類社會和科學技術進步的精英，例如詹姆斯·瓦特、艾薩克·牛頓、托馬斯·愛迪生、阿爾伯特·愛因斯坦、比爾·蓋茨、史蒂夫·喬布斯、埃隆·馬斯克等。第二類是聰明卻懶惰的人。這是最悲哀的一類人，如北宋的神童仲永，由于其父目光短淺、貪圖小利，沒有讓仲永接受正規的教育，使其智力未能得到充分的開發，以致神童早早隕落。第三類是既愚蠢又懶惰的人。這種人沒有大的作為，完全是無用之人，如《三國演義》中的孟獲、蔣干、袁術等，以及今天的“躺平族”“啃老族”“蟻族”等。其實我認為還有第四類，不夠聰明但很勤奮的人。這類人被認為是不可小覷的人，因為“知不足而后勇”，他們是能夠成就一番事業的。

中國著名數學家華羅庚先生，他只有初中的學歷，但他卻是中國現代數學之父、中國數學之神。在美國芝加哥有一座科學技術博物館，里面展列了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88位數學家，華羅庚是其中之一。華羅庚切身地體會到：天才在于勤奮，知識在于積累。華羅庚前往英國劍橋大學訪問和進修時，著名的數學大師哈羅德·哈代很賞識他，鼓勵他申請博士學位。但華羅庚卻說，我是來學你們最先進的數學知識和方法的，而不是來拿學位的。這體現了華羅庚不慕虛名、探索真理的精神。華羅庚曾經說過：“我愿意工作到最后一天。”他實現了自己的諾言，1985年6月12日，他在日本東京大學數理學部演講時，突然倒在了講堂上。雖緊急搶救，但未能挽回他的生命，華羅庚于當晚逝世，享年74歲。這與孔子的“朝聞道，夕死可矣”的生死觀不謀而合，體現了一個追求真理的智者的生命價值觀。

人們究竟怎樣對待勤奮和懶惰呢？這是由一個人的價值觀所決定的。雖然每個人都有選擇勤奮或懶惰的權利，但無論自己怎樣選擇，他們都要對自己的選擇承擔責任，或者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人是社會的人，每個人不能只顧及個人的利益。每個人都是社會的一分子，不僅受父母的養育之恩，也獲得社會的饋贈。因此，每個人都應當樹立積極的人生態度，做一個高尚的人，做一個有利于社會的人！

（作者系武漢大學原校長、劉道玉教育基金會會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