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雨菡
時下,各類購物中心里轉悠的小火車,成了不少父母避之不及的搞錢怪獸。孩子一見就著了魔,坐一趟還不夠,幾趟下來,干脆花幾百元辦個會員卡的父母不在少數。
又是暴利行業
5月某個周三的上午11點,北京藍色港灣購物中心的戶外廣場。雖然是個冷門時段,但已經聚集了不少家長和小孩。大人小孩中間的C位,是一輛圍著廣場噴泉轉悠的小火車。
張春梅今年已年過六旬,站在陰涼處,看著坐在小火車上樂呵呵的孫子。孫子在藍色港灣上早教課,每次上完課走到小火車這兒就走不動道兒了,每每都要坐一次才肯回家。
小火車的票價并不便宜。單次三十五元,辦卡的話二百元、三百元、五百元分別可以坐八次、十五次和三十次。繞著噴泉廣場轉兩圈,大概七分鐘左右。
一旁的另一位父親也帶著三歲兒子來坐。只見兒子坐了一趟不想下來,這位父親只好讓兒子一口氣坐了三趟,一百零五元不到半小時就飛走了。
“感覺比高鐵還貴。從北京到天津二等座才六十七元,北京到雄安新區二等座才五十四元。”這位父親拿出手機查高鐵票,一邊查一邊抱怨。
在外人看來,商場小火車大概率是一個暴利行業。但藍色港灣小火車運營者趙磊,卻有些委屈和無奈。他告訴記者,高單價的背后是各項高昂的成本。
市場上一輛小火車的購入價格在六萬到二十萬不等,他的這輛小火車價格超過十萬,而且由于設備耗損等,大概每兩年就要換一輛。除此之外,趙磊不僅每月要繳納超過八萬元的場地租賃費用,而且還會面臨隨時可能的漲價。
“疫情之前生意好的時候每個月還能有十萬左右的收入,現在有時候一個月才掙四五萬,連租金都交不起。”趙磊說。
兒童業態是流量引擎
娃娃機、主題樂園、早教機構、親子DIY……現在的商場,誰的錢好賺,逛一趟便知。
一位業內人士介紹,兒童業態主要是從2015年開始大規模進駐購物中心,主要分為兒童零售、兒童教育、兒童服務、兒童游樂四類。
從兒童服鞋、體驗培訓、到撈魚抓蝦,現在的兒童業態已經發展成為購物中心的客流引擎。首先從親子業態的布局來看,不少購物中心會將二層及以上的某一區域打造成規模化的親子活動區,包括早教、兒童運動、兒童服務等主力項目。
同時,購物中心還會在客流動線上,設立輕量化的兒童游戲項目,如親子DIY、釣魚、小火車等。最終通過“點面結合”的布局方式,達到延長親子停留時間的效果。
商場尤其重視兒童自帶的引客效果。父母加爺爺奶奶陪逛,少則兩個大人、多則六個大人,以家庭為單位的消費潛力自然比單個消費者要高得多。有數據統計,顧客在購物中心的平均停留時間不會超過兩小時。而兒童體驗做得好的購物中心,人均停留時間是四個多小時。
雖然兒童娛樂區費錢,但許多父母也把這個地方,當作刷手機、休息的地方。四個多小時對他們而言不算那么難熬。
此外,作為商業綜合體的一種,購物中心講究空間效益。除去兩側顯眼的店鋪,偌大的購物中心必然存在許多死角。如高層區、視線阻隔區以及人流難以到達的區域等。這時,兒童業態就成為盤活死角的最優解之一。
大眾經常可以看到在商場偏僻的地方擺放著娃娃機、扭蛋機,或是將各類親子項目布局在高層。這樣可以讓每個家庭的活動空間遍布商場的各個角落,以此帶動平均坪效。
比如,位于大興西紅門的北京薈聚購物中心,2021年3月引入大型兒童主題街區童樂薈,疫情放開后陸續推出童話節和童話劇活動,客流量迅速恢復至2019年的九成。
兒童主題街區成商場標配
不可否認,購物中心里兒童娛樂、教育業態愈發豐富,試圖提供解決兒童腦力、創造力、感知力、社交能力等多重素質的培養方案。
但在不少家長看來,與自然環境隔絕的這種空間教育、功利性強而公益性弱,更像是一種“被商業規訓的教育”。如果不來這兒,其他可選擇的空間又不多,這是不少家長的煩惱。
回憶起自己的童年,北京的市民宋雯覺得那時候玩伴間的樸素游戲,比現在小朋友接觸到的商業性娛樂活動有趣得多。
“童年的游戲應該是啟發式的,更具開放性的。和小伙伴一起設計游戲、制作游戲然后互動,這才是真正有意義的啟蒙教育。”宋雯認為。
宋雯曾是一名早教老師,目前她給女兒報的早教課每年學費要一萬塊,一周上一到兩次課。不過就宋雯的觀察來看,國內許多早教課程仍然無法做到開放性教學,無非就是在室內玩幾個小時,中間會有些益智玩具和游戲互動。
“僅靠幾個玩具是沒有辦法很好培養孩子對整個世界的感知能力的。”宋雯說。
為人父不久的胡楊則感覺商場遛娃已經是一種負擔,成了他育兒路上的第一道坎兒。
胡楊的兒子今年三歲,一家人在北京生活。胡楊最初的計劃,是每周末用一天的時間帶孩子去商場、博物館、兒童劇場。然而,商場里眼花繚亂的兒童業態卻常常拖住孩子的注意力,幾個項目下來,一天的時間就過去了。

“商場對于帶娃的父母是很敏感的,只要在有兒童項目的區域,時不時就有釣魚、捏泥巴、陶藝這些項目的工作人員拿著氣球來給孩子推銷。小朋友一旦被吸引,家長很難拒絕。除非你暴力把他抱走,但這對孩子的傷害又很大。”胡楊說。
被消費裹挾的童年,這背后不僅是購物中心商業化訴求的顯現,其實也是城市化進程中兒童公共活動空間被擠占后的必然結果。留給家長的遛娃場所,并沒有想象中的那么多。
【原載《文摘報》】
插圖 / 兒童商場 / 佚 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