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制造業出口績效的影響

倪武帆，鄧思雨，甘宋國

（武漢紡織大學經濟學院，武漢 430200）

一、引言

當前經濟發展不平衡現象突出，單邊主義和保護主義加劇，區域熱點問題相繼出現。同時隨著中國企業深度參與經濟全球化，逆全球化思潮給中國制造業企業高質量發展帶來諸多貿易政策不確定性。而我國正處在產業轉型升級與國際貿易環境不確定性相互疊加的特殊時期，特別是全球經濟放緩甚至出現負增長，勞動力成本不斷攀升，資源消耗型產業難以為繼、環境約束不斷加強，已經大大阻礙了中國企業出口績效的持續增長。因而必須加快尋求企業出口績效提升的新途徑，從貿易規模發展向貿易高質量發展轉變。企業作為經濟中的基本細胞，是市場主體，企業興則經濟興。我國要實現貿易規模發展向貿易高質量發展轉變，歸根結底需要依靠企業的發展，企業的出口績效在貿易高質量發展中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二、文獻回顧

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許多研究，是在經濟政策不確定性的研究基礎上建立起來的。國外學者Iqbal等（2020）利用季度數據，選擇了美國上市的非金融企業績效作為研究對象，并用ROA、ROE、凈利潤率和托賓Q 值四個指標來表示績效變量，結果發現: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均對四個指標的影響有顯著的負向作用；并指出當EPU 增強時，企業利益相關者都會采取最佳的預防措施，以規避不確定性可能造成的損失。而學者Ahsan 等（2021）利用歐洲企業數據，同樣得出了經濟政策不確定性對企業績效有顯著消極影響的結論。國內學者鄧美薇（2019）從短期和長期角度展開討論，分別選取ROA 和托賓Q 值當作企業的短期與長期的績效指標，發現epu 在短期內對企業績效的影響為負，但在長期內卻有正向促進作用。賴丹等學者（2020）聚焦于中國有色金屬行業，利用Tobit 受限模型，探究了epu 與上市公司績效的關系，發現epu 在一定程度上會通過影響企業技術創新，進而對企業的經營績效造成顯著的消極影響。學者毛其淋（2020）考察了tpu 與進口企業績效的之間的關系，發現企業進口是貿易政策不確定性下降促進企業績效提升的渠道。

綜合上述分析可知，在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進出口企業的影響研究中，較多文獻的著重點放在產品層面，企業作為市場經濟運行中的主體，在面臨貿易政策不確定性時，其本身的經營表現是值得研究的，但是相關的文獻卻相對缺乏，本文通過探究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企業出口績效的影響能夠補充這一方面的研究。其次，諸多學者對企業績效的研究是基于財務績效方面，而本文主要從出口績效方面進行考量，研究的視角也與前人有所不同。因此，本文結合理論與實證全面論證貿易政策不確定性與中國制造業企業出口績效之間的關系具有特殊的意義。

三、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制造業企業出口績效的影響機制

（一）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制造業企業出口規模的影響

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影響企業出口規模的理論基礎在于延遲投資效應。首先，貿易政策不確定性上升增加了企業的投資風險，這種風險產生的原因在于出口目的國可能會提高關稅水平，導致企業獲得利潤水平下降甚至無利可圖，由于多數企業經營者為理性經濟人，偏好于風險規避,隨著不確定性的上升，他們的出口意愿下降。其次，根據等待投資的期權價值的分析，當沉沒成本一定時，隨著tpu 的上升，企業面臨的風險加大，出口利潤下降，此時企業往往會減少出口規模，甚至停止出口以抵御這種不利影響;當貿易政策不確定性下降時，企業面臨的風險減少，出口利潤水平上升,此時企業會擴大出口規模，以實現利潤最大化的目標。

（二）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制造業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的影響

企業在生產過程中會受到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約束，企業可能會在生產過程中采用不同的中間品和技術，其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也可能不同，即使不考慮中間品差異，不同出口產品結構也可能產生不同出口技術復雜度，因而當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發生變化時制造業企業進行出口決策會考慮出口產品結構。理論上，由于沉沒成本與利潤最大化的影響，一方面tpu 不僅會使得企業出口關稅上升，無形之中增加企業出口成本；另一方面，由于預期利潤下降，tpu 還會使得企業生產行為的轉變。當tpu上升時，企業生產的低附加值產品沒有競爭優勢，刺激企業的創新投入力度，出口高技術復雜度的產品以保證企業生存;當tpu 下降時，較為穩定的外部環境使企業更可能放棄那些產生高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產品，轉而生產那些低出口技術復雜度的產品，以獲得穩定的利潤。

四、實證檢驗

（一）模型構建與數據說明

在中國加入世貿組織后出口企業面臨的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發生了巨大的轉變，本文以此為基礎構建模型如下：

其中i 表示企業，t 表示年份，Perfit與TPUit分別代表t年i 企業的企業出口績效水平和貿易政策不確定性指數，其中前者采用企業出口規模和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來衡量，后者參照毛其淋（2020）的方法先計算出產品層面的tpu 指數，后將產品層面的貿易政策不確定性指數加總至四維碼行業層面，得到最終的TPU指數；Postwto為政策實施的虛擬變量，中國加入WTO 的時間為2001年，若年份>2001，則Postwto=1，否則取值為0。Xit為可能影響企業出口績效的控制變量的集合，根據相關文獻，選取以下控制變量：一是企業規模，本文采用企業固定資產來表示。二是企業年齡，采用企業當年所處年份減去開業年份加1 取對數表示。三是勞動力水平，采用企業從業人數表示。四是資本密集度，采用經固定資產投資價格指數平減后的企業固定資產與從業人數的比值來表示；λt和μt分別表示時間和企業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本文的數據主要來源于中國工業企業數據庫、中國海關進出口數據庫、WTO數據庫，同時還用到了國外學者Feenstra al.（2002）工作論文中的相關數據。

（二）回歸結果及分析

1.基準模型分析

表1 為基準回歸結果。從企業出口額來看，表1的第一列結果顯示，交叉項TPUit×PostWTO顯著為負，同時再加入控制變量后依然顯著，主要原因在于，貿易政策不確定性下降，市場環境較為穩定，出口產品所受到的約束越小，促進了出口規模的增大。同時企業規模、從業人數也會對企業的出口意愿產生積極影響，表明規模越大、勞動力越豐裕的企業越可能會擴大出口規模。

表1 基準回歸

從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來看，不論是否加入控制變量，交叉項系數始終顯著，主要原因可能在于當外部市場的不確定性增強時，企業的出口競爭力來源于產品本身，產品的技術復雜度越高，自身具備的競爭力較強，較少會受到外部的影響，因此從出口技術復雜度角度來看，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我國制造業企業出口產品的結構升級具有一定的好處。同時根據第三列和第四列可以看出，企業規模、從業人數均能顯著影響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

2.模型設定的有效性及穩健性檢驗

（1）預期效應。為考察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企業出口績效的影響過程中是否存在預期效應的干擾作用，產生錯誤的估計結果，因此在估計過程中進一步加入TPU×Post01項，Post01為2001年即貿易政策沖擊前一年的虛擬變量，結果發現TPU×Post01交叉項系數并不顯著，說明預期效應不存在，估計結果是可靠的。

（2）安慰劑效應。本文選取中國加入WTO 前的樣本進行檢驗，結果發現TPU 的估計系數并不顯著性，說明DID 估計結果是可靠性的。

（3）異質性分析。第一，企業層面的異質性。考慮到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可能對不同貿易方式企業的出口績效水平的影響有所差異，根據貿易方式差異進行分樣本回歸。結果發現，tpu 對出口規模影響顯著，其中對一般貿易企業和加工貿易企業影響各不相同。可能的解釋是，中國加工貿易企業主要從事低附加值生產，同時價格低廉，在國際市場上占有競爭優勢，也成為了他國針對的重點，當外部市場環境不穩定時，這些低附加值產品的出口會受到阻礙，導致出口規模下降。第二，區域層面的異質性。考慮到各地區的經濟發展水平存在差異，進行區域層面的分樣本回歸。結果發現:貿易政策不確定性的下降對東部制造企業和中西部制造企業具有一定的差異性。其原因可能在于，相比于東部地區，中西部地的競爭優勢不足，且市場單一，使得企業更容易受到外部經濟環境的影響。

五、結論與啟示

面對中美貿易摩擦和新冠疫情的雙重夾擊，探討貿易政策不確定性與我國制造業企業出口績效兩者間的關系，是事關我國高質量發展的重要議題。本文借助理論模型與實證檢驗相結合的方法分別考察了貿易政策不確定性對企業出口績效的影響，主要結論如下：

第一，tpu 的下降能促進企業出口績效的提升。表現為：促進企業出口規模的擴大，同時會增強和促進企業出口技術復雜度，促進我國制造業出口結構升級。

第二，tpu 對企業出口績效的影響存在明顯異質性。通過分樣本回歸分析，得出：tpu 的降低對加工貿易企業與中西部地區企業的出口規模具有正向作用；同時tpu 的提升也會使得一般貿易企業的出口技術復雜度得到提升。

基于以上的結論，本文提出了以下幾點建議：一是建立健全政策體系。對于中國政府而言，可以減少企業出口通關程序，減少企業出口支出;優化企業產品結構，主動提高高附加值、高技術含量、資本密集型產品的占比。二是建立企業預警機制，持續優化企業管理水平。例如，當國際貿易環境整體惡化時，企業應當主動調整產能和減少庫存；當國際環境整體向好時，企業應該調整出口目的國，減少對單一市場的依賴。三是企業要不斷提升出口產品質量，提高高附加值產品出口占比。對于制造業出口企業，要加強投入，實現出口產品從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產品的轉型升級，提升自身競爭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