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曉夢
從我識文斷字時,就愛上了讀書。
小學四年級時,家里的藏書,不到兩個月已被我讀完了。晚飯后去理發店里讀連環畫,成為我的必修課。80 年代的時候,為了招徠顧客,理發店的墻壁上掛的都是連環畫,我從街東頭讀到街西頭,好在,一爿爿理發店的老板未曾向我要一分錢。有時我在津津有味地讀書,沒有一個顧客,他們也開著門,默默地打掃衛生,直到我把書讀完了,他們才鎖上門回家。這一條街是被書喚醒的街。
中學六年,我成了住校生,用三個學期的課外時間把校圖書館的書看完了。從此,課外時間覺得腦子空蕩蕩的,“三日不讀書,便覺語言無味,面目可憎。”
于是,在一個周末去縣圖書館辦了一個借書證,利用節假日把書借到學校讀。
達爾文的《物種起源》,讓我知道“物競天擇,適者生存”;海明威的《老人與海》,讓我懂得人只有歷盡劫數,嘗遍百味,才會活得淡定而從容;夏洛蒂·勃朗特的《簡·愛》,讓我看到了新女性的崛起,對理想有著執著的追求,對生活有著堅定的選擇;路遙的《平凡的世界》,讓我看到了孫少平有著保爾般的工作熱情和圣徒般的道德修養;羅曼·羅蘭的《名人傳》,讓我感受到了音樂家貝多芬、雕塑家米開朗琪羅、文學家列夫·托爾斯泰三位藝術家崇高的人格、寬闊的胸襟、博愛的情感……
讀經典名著,讓我的心隨書中的崇高形象而感奮,被哲理的文學所折服,豐厚了我的文學修養。
高考結束后的第一件事,就是騎著自行車去縣城新華書店買書,先是埋頭看了一天,午飯也忘了吃。在一本本書里,我和一個個有趣的靈魂欣喜相逢,隔著人間煙火,隔著生死,他們給予我的精神高度,高過師長,高過歲月。紅塵萬丈,繁華三千。
我無論快樂還是悲傷,焦慮還是從容,唯想在書的海洋里,安頓靈魂,尋找精神的慰藉。直到服務員提醒快下班了,我才把攢了一年的零花錢,全買了書。
返程的路上,我騎著那輛自行車,除了鈴不響,其他都響,途經吳楊火葬場時,夜色像大鳥的翅膀低垂了下來,那時還沒有路燈。一個鬼的故事涌進了腦海,一名出租車司機,子時還在開車,路過吳楊火葬場,看見一個美女向他招手,讓他停車,然后就坐到了副駕座上,臨下車時給了他100元,也沒讓他找零。等到第二天,他看那100 元,原來是冥幣。我雖然是無神論者,想到這里,我的手腳開始發抖,沁出了汗,偏偏這時車輪胎又沒氣了。即使我看到路邊的小鋪吊著馬燈,掛著輪胎的招牌,也不敢下車去給輪胎充氣,硬是把吃奶的勁都使出來,大汗淋漓,心差點跳了出來,才到家。
我就這樣愛書,甚至于我的生命、我的愛情!
一次,我和初戀的男友約會,恰逢我手中拿一本剛買的《紅樓夢》,男友向我借閱,我內心非常不情愿,但經不過他的央求,他還說他的妹妹也喜歡看書。我交代他不許弄臟弄破弄褶,他賭咒發誓一定會完璧歸趙。我倆相約一個月之后到桃花島公園賞桃花,一見到他,我迫不及待地要我的書,他遞了過來,我發現《紅樓夢》的封面有油膩、污點、破損等情況,我氣得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書上,這可是我最鐘愛的一本古典名著,跑了幾個書店才買來的南京大學出版社無障礙閱讀版。什么“木石前盟”“金玉良緣”“金陵十二釵的判詞”等,我計劃著慢慢品讀呢。那時我想如果長時間地翻閱,會弄褶了封頁,還打算把封頁裱起來,可一本嶄新的《紅樓夢》如今已被他弄成這樣,我生氣地說:“你知道我愛書甚于愛過我的生命,你怎么對我的書這么不珍惜?你又怎么會珍惜我這個人呢?”說罷,憤然毅然和他決絕。
高校畢業后,我第一站分到了一個偏僻的鄉鎮中學教書,幸運的是那個學校的圖書館藏書非常多。那一本本站立的書脊,筆直,瘦削,彰顯其氣韻和風骨。我饑不擇食,幾乎一天一夜一本書。真的,書籍給予了我太多的學養、言辭和溫暖,即便窗外寒風凜冽,大雪紛揚,我一個人捧書閱讀,也覺得溫暖。
我每天除了備課、上課、批作業,就是讀書和創作,這個習慣一直保持到現在。
我的書柜、桌上、床頭、衛生間、灶臺、副駕座上放的都是書,一沓沓書擁擠著,丈量著時光。坐在書房里,書香一汩一汩地注入我的身體,雙眸開出一朵一朵燦爛的小花……
責任編輯:黃艷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