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騎著摩托車嗡嗡地趕到工地,煙囪里冒出的不合格尾氣,卷起一陣灰塵,像我一樣不服氣。王叔說,辦公室在能源動力廠新建煤氣柜的正前方五百米處。煤氣柜高兩百米,是個外表粗糙、內部精致的“鐵家伙”。王叔怕我找不到,補充了一句,桃花路盡頭就是。
其實,我也不知道桃花路在哪里,我是看著“鐵家伙”一路找過來的,它就像晚上的月亮一樣顯眼。我打電話給王叔,告訴他我過來了。他說,馬上出來。
我們是在一條泥濘的土路上見面的,灑水車剛剛經過,留下一陣清新,早晨九點的風吹來,讓人感覺人生充滿希望。我說,王總監,前來向你報到了。王叔掏出兩支香煙,自己點上一支,給了我一支。我把煙捏在手里,沒有點燃。王叔說,別叫王總,叫王叔就行,我跟你表叔是兄弟。
王叔邊走邊給我介紹如今項目部的人員結構和工程進度。他說,我這個項目部是公司里活最雜、人最少的一個項目部了。我點點頭,說不出什么安慰他的話。他安慰我,只要好好干,工資績效不會少,還能有酒喝。
聽到有酒喝,我的心情舒暢了很多,把捏在手里的香煙點燃,跟王叔握手,說,好好跟你干。王叔說,都是兄弟。其實,我跟酒的感情比跟王叔的感情深,酒在過去的半年里,是我的最佳精神伴侶。
被借調到新聞中心的這半年里,我的心情極度壓抑,高強度的工作把我逼進了死胡同。難以紓解的情況下,我跟幾個“老油條”拍了桌子,一頓輸出之后,他們氣得直罵人。他們動用強大的關系網,把我調回原單位,看好我的副主任也無能為力。副主任罵我年輕氣盛,老油條們夸我“刺頭”一個。
王叔說,還以為你能留在新聞中心的,所有人都這么認為,畢竟這種機會不多。我說,我就喜歡干工程。王叔說,我也是。我們倆又互相點了煙。他拿出了一盒茶葉,說,嘗嘗這個,不錯的。
沂鋼集團在港城區是首屈一指的大企業,煉鐵廠、煉鋼廠、焦化廠、特鋼廠、粉末冶金廠、能源動力廠、培訓中心、新聞中心、總廠機關以及各權屬單位構成了龐大的體系,港城區的每條馬路、每個行人或多或少都能跟沂鋼扯上關系。就像一顆種子落入沼澤,生長出一片灌木。
我和王叔所屬的單位是沂鋼集團的下屬公司,專門從事沂鋼項目的工程監理。我從監理員成長為總廠新聞中心的記者一事成了佳話,他們說我有實力;從總廠新聞中心的記者變回監理員一事成為笑話,他們說我活該。
我倒是無所謂,我知道待在新聞中心也沒啥前途可言,還累死累活,不如躺平自在。王叔給我介紹項目部成員的時候,我就知道這里是個躺平的好去處。老王,建筑公司退休,現屬返聘人員;許英,剛到公司時,她就是我師傅,省級勞模;強哥,好好先生,擅長各種雜務。
許英師傅再見到我,沒有問我這半年過得怎么樣,而是重新提起了一些過去交流過且無關痛癢的話題。好像我這半年的經歷被揉成了一個紙團,扔進垃圾桶,沒有打擾到任何人。這符合港城慢節奏的生活狀態。
我和老王、強哥是第一次見面,之前也未曾耳聞。老王不抽煙,但喝酒;強哥抽煙,也喝酒。大家都算同道中人。老王、許英師傅是60后,王叔是70后,建哥是80后,我是90后。項目部的人員搭配合理,分工明確。
晚上,王叔說一起吃個飯,給我接風洗塵。我說,行,去哪兒?他說,不用管了,都安排好了。后來,我才知道“不用管了”是他的口頭禪。
在收拾好東西、喝了三杯茶后,太陽開始識趣地降落,直到天際只剩一抹紅暈。王叔說,車來了。項目部椅子擺放的聲音響起,大家排起了隊,輕車熟路,整齊地來到馬路邊。
接人的是施工單位的司機,他們的總工坐在后座上。王叔昨天跟他因為進度的問題大吵一架,他說這次要跟王總賠個不是。王叔看在我的面子上,給了他這個機會。王叔從來不是刻薄的人。
總工選了一個僻靜的山莊,汽車在山路上顛了半個多小時,連司機也忍不住吐槽,這該死的路!
山莊建在山上,這是很正常的,但停車后,我環顧四周,只有幾間瓦房。我借著上廁所的機會仔細轉了轉,發現這就是港城地區很常見的普通農戶家。山莊沒有招牌,餐廳只有兩張大圓桌,分別放置在兩間瓦房里。水泥地面,小馬扎,一個孤零零的電燈泡亮在頭頂,角落里還有一臺沾滿各種油漬的電風扇。如果不是跟著隊伍前來,我難以相信這是飯店。
兼廚師的老板娘是一位中年婦女,形體消瘦,頭發白了一半,但是很健談,管王叔叫王哥。她問,王哥今天吃點啥?王叔轉頭問我們。我們說,啥都行,你看著點就行。王叔扭過頭去,對老板娘說,我們都行,你看著來就行。強哥提醒她,別忘了用青紅辣椒拌個咸菜絲。老板娘說她知道。
王叔先讓我作了個自我介紹。我介紹完,說以后大家多多指導。施工單位說,劉工客氣,還得你指導我們。許英師傅說,小劉不僅專業出身,而且文筆很好,在總廠新聞中心干過記者呢!強哥說,以后有機會也給我們報道報道!我說,行,等有機會吧,不過,夠嗆有機會。
上的第一個菜就是辣椒拌咸菜。王叔說,小時候家里孩子多,沒什么油水,上學的時候,往學校里帶一沓煎餅,配上一罐子咸菜,能吃一星期。后來當了工人,看到咸菜就想吐,就是因為原來吃傷了?,F在生活條件好了,什么山珍海味也都能吃到,胃口反而變刁了,為了讓自己吃飯有滋味,每頓飯還離不開這小咸菜了。我嘗了一下,果然味道不錯。
緊接著,特色的旗山炒雞、旗山大鍋全羊以及幾個青菜都被抬到了桌子上。總工從后備箱里抬出了酒,除了司機以外全都斟滿。我謙虛了幾句說,酒量不行,半杯就好。他笑了笑,沒有停手,我也順勢沒有推托。
在酒桌上,王叔是個幽默的人,碰到擅長的話題,便會滔滔不絕,時常妙語連珠,讓人拍手叫絕;碰到不擅長的話題,他會提議大家喝酒。如此一來,節奏正好。
聊得盡興了,王叔喜歡指點江山,這是酒精顯著的副作用。總工提起一杯,走上前跟王叔道歉,說工作上有些急躁。王叔拍拍他的肩,我也急,但要解決問題不是?咱們的心思是一樣的,那就是把活兒干好。總工說,是是是,我干了,王總隨意。王叔說,這是罵我呢,我也干了。
港城喝酒有些規矩。一般是主陪敬四個,副陪敬三個,寓意著七上;然后再是三陪、四陪敬酒。陪客敬完了,再輪到賓客。賓客敬酒也有講究,先是四賓、三賓,再是副賓,最后是主賓壓軸。主賓當然是王叔。王叔敬完,還要“找找”(找朋友的“找找”),意思就是兩個人組成一對單獨喝,直到和每一個人碰完杯,這樣一場酒才算結束。隨著王叔一聲“上面條!”大家終于放下了手里的酒杯。吃完主食,便意味著要散場了。
總工哧溜哧溜地吃完面條,跑到王叔跟前,想要攙扶他起來。王叔說,我沒喝多,不用扶,我要去上個廁所。總工說,我陪你去吧。王叔說,不用,我比你對這里熟。
王叔晃晃悠悠地起身,一個沒站穩被水泥地面絆了一下。大家反應過來,都朝他的方向伸出了手,表示要扶。王叔示意自己沒事,保持冷靜。
王叔朝門外走去,大家行注目禮。等王叔回來的時候,早已亂作一團了。王叔提議說,各回各家,各找各媽吧。總工說,行,我先去結個賬。王叔說,不用了,我剛剛已經結過了。總工說,那怎么行呢?說好是我們請的。強哥在一邊對總工說,你還是不了解王總的性格,跟王總在一起喝酒,他從來不讓別人花錢。許英師傅說,喝酒是他的愛好,為自己的愛好買單,他樂此不疲。
王叔拍著總工的肩膀說,想著把工作搞好就行了,以后多來這家店就相當于請我了??偣ふf,也沒感覺這家的菜很好吃啊,王總喜歡吃野味嗎?強哥微微一笑,說要講個故事。
從前有兩個年輕人退伍后一起被分到了鋼廠,一個在機械廠,一個在特鋼車間。他們從部隊里培養起的友情一直持續到了工作崗位上,兩人互相請教業務技能,一起暢聊不順心的事。后來,他們還娶了同一個村里的姑娘。人們都說他倆有緣分,于是兩人結拜成兄弟。再后來,特鋼車間的哥哥失手把偷鐵的小偷打成了重傷,被判了二十年,他進去之前囑托機械廠的弟弟,幫忙照看他的老娘、老婆以及孩子。弟弟說,沒問題,你老娘就是我老娘,你孩子就是我孩子,你老婆永遠是我嫂子。
許英師傅接過強哥的話,接著說,后來,那人的老娘去世了,弟弟幫哥哥為他老娘在老家搞了個風光的葬禮;嫂子獨自拉扯著孩子,在老家的院里開了個飯店,勉強糊口;孩子也很爭氣地考上了重點高中。弟弟總是拉一些朋友去嫂子那里吃飯,嘴上說是嫂子手藝好,實際上是不敢忘記哥哥的重托。
老王說,這個故事里的弟弟就是王總,嫂子就是剛剛過來的老板娘,飯店就是我們現在所在的地方。
王叔說,我喝多了,別提那些事了。我對王叔說,如果我現在還當記者的話,高低得給你寫個新聞了。王叔說,那可不行,人怕出名豬怕壯,你看你王叔這身材夠壯了。王叔確實很壯,一米八多的大個兒,一百九十斤的體重,中午站在烈日下能形成一處不小的蔭涼。
總工開始奉承,王總果然是深藏功與名,真人不露相啊。司機在門口,嘀了幾聲喇叭,示意趕緊走。王叔說,走!
王叔沒有跟老板娘打招呼,我跟隨著其他人跟老板娘打了一聲招呼。她看起來跟普通的中年婦女沒什么兩樣。
回去的山路更加難行,王叔在車里打起了呼嚕。呼嚕聲和窗外蟋蟀的叫聲相得益彰,一曲美妙的鄉村交響曲誕生了。我感到安心并一起沉沉地睡去。
王叔有個習慣,如果前一天晚上喝了酒,第二天早上會泡上一壺濃茶;如果沒喝酒,會泡上一壺淡茶。王叔端著一壺濃茶走到我桌前,問我,對項目熟悉得怎么樣了?我說,大體心中有數了。他又問,怎么不喝茶?我說,早晨喜歡喝白開水。他說,等會兒一起去現場轉轉。我說,行。
強哥十點左右開來一輛五菱車。王叔說這是公司給咱項目部配備的,跑工地,專車專用。我說,這車比我年紀都大。王叔說,那你得喊它“叔”。從此,“五叔”也成為了我們大家庭不可分割的一分子。
我們一行鉆進煤氣柜的腹中,沿著階梯一層一層往上爬。電焊工刺啦刺啦的作業聲像是在給它磨牙齒。王叔東瞅瞅西摸摸,時而掏出手機拍照,時而向我傳授經驗,遇到難題則會首先向許英師傅請教。
在現場,論專業知識,許英師傅絕對首屈一指,十年前就獲評高級工程師的她是王叔手下的得力干將。幽默是王叔體現領導力的重要一環,關鍵時候總能發揮作用,當然只要擦槍也就有走火的時候。王叔知道許英師傅現在是單身狀態,便開玩笑要給她介紹個老伴,這直接導致許英師傅黑臉三天。好在,王叔最后還是靠著嘴皮子把許英師傅哄好了。從此以后,王叔再也沒敢跟許英師傅開過類似的玩笑。
王叔對我的個人問題也很感興趣,他經常說,大侄子,我看某某單位的資料員不錯嘞,給你介紹介紹吧。我說,不用了。王叔嘆了一口氣,大聲喊了一聲,女人啊!我也輕嘆一聲,女人哪。許英師傅從門口探進半個頭來說,叫我干嗎?強哥撲哧笑出聲,姐,他們討論愛情呢。
王叔嘆完氣,走向窗臺,抽出一支煙,天氣也識趣地陰沉下來。他說,歌里唱得好啊,愛的人總是愛而不得。仿佛化身為一名詩人。
強哥又開始講起了故事,主人公肯定是王叔無疑。
強哥說,王叔年輕時在云南當兵,交了一個女朋友,感情很好。女生希望王叔留下來,為此還動用了關系幫王叔安排工作;王叔則想著帶女生回山東老家。女生說自己是獨生女,走不開;王叔說自己要回家照顧老母親。兩人鬧得不歡而散,最后分道揚鑣。王叔戲謔地說,如果當時聽了她的話,留在云南,現在早是什么科長、處長了。
王叔離開云南四年后,女生結婚了。王叔得知消息后,湊了一萬塊錢隨份子。我問他,那時候的一萬塊錢,不得了吧?王叔說,這就叫男人!我又問他,遺憾嗎?他又唉了一聲說,可別讓你嬸子知道了,讓她知道了,你王叔可不好交代。我說作為男人,我懂你。王叔說,你這毛孩子,懂個球。
港城四周都是丘陵,所以港城的冬天格外冷,遇到雨雪天氣,我的摩托車啞火已成家常便飯。王叔說,要是路上不好走,就在家休息吧。我說,算了,我打車過去吧。有時打不到車,我就步行四五十分鐘,走到辦公地點。
遇到這種極端天氣,去不了施工現場,我們只能在辦公室里窩著。一般這種情況,王叔當天都會張羅上一場飯局,這也是我步行也要過去上班的原因之一。
喝酒的時候,王叔指指我的肚子說,誰把我大侄子的肚子整大了?我說,生活和酒。王叔說,你看才子就是不一樣,說話還帶著詩意。我說,都是從王叔這里學的。王叔說,從新聞中心回來挺長時間了,還想回去當記者嗎?我說,不想。王叔說,是不想回新聞中心,還是不想當記者了?我說,主要不想回新聞中心了。王叔說,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要像你這么年輕,必須堅持自己的理想。我說,也就王叔這里還能留我,港城哪里還有我能去的地方?更別說奢望理想了。許英師傅說,為什么要留在港城?我女兒在北京研究生畢業,問我要不要回省里,我當時就跟她說留在北京,不要回來,人往高處走,不要跟我們一樣留在這山溝溝里待一輩子。
強哥接話說,港城這種重工業聚集區,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像我們剛來的時候,隔壁村賣豆腐的婦女們都被工廠里的年輕小伙娶回家當老婆了。老王在旁邊捂著嘴笑,說他們那一輩剛來的時候,女人更少,找對象要去東北聯姻。我說,那我這條件,估計要打光棍了。王叔說,大侄子,路是闖出來的,媳婦是找出來的,人挪活樹挪死,該走就得走啊。
我說,往哪里走?前路迷茫啊。王叔說,非得在咱廠里當記者嗎?市里沒有報社,省里沒有電視臺?我說,以咱這能力和水平,想都不敢想。王叔說,大侄子,你這一點就不如你叔我了。
王叔當初在機械廠里日夜倒班,很難有機會提干或者轉崗。王叔不想過這種一眼望到頭的日子,報讀了函授大學,一邊提升學歷一邊提高自己的專業技術能力。機會總是留給有準備的人。沂鋼集團在多年前迎來了第二次“技改”,王叔憑借著過硬的技能和努力的勁頭順利進入了“技改指揮部”。許英師傅曾經也是“技改指揮部”的一員,她說,當時指揮部的進人條件非常嚴格,給每個分廠的名額都很少,能進來的在當時都不是一般人。老王接話,后來“技改”完成后,指揮部整體改設成了集團工程部,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從工人轉變身份成了工程師,實現了身份上的跨越。王叔說,原來機械廠的那些老工友們,現在還有不少在車間里倒班。
王叔問我,王叔的故事怎么樣,有啟發嗎?我說,有。王叔問我,有啥想法嗎?我說,拭目以待吧。
我其實并不明白最終說服自己試圖改變的是王叔的故事,還是自己內心的不甘,但腦海中始終縈繞著一種自己的心里話被別人說出來的快感,這種快感讓我心潮澎湃。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參加了省市兩級所有媒體的招聘考試,三次過初試,兩次進面試。
每次去考試,王叔都會問問我感覺怎么樣,我在沒有最終結果的情況下,都回答“一般”。他從不吝嗇自己的贊美,我大侄子的水平,我有數。工作上沒有特別緊急的事情時,他會讓我安心復習,“穩定的后方”讓我前行無憂。
在這期間,公司里組織過一次先進人物評選,我幫王叔準備了一些材料,給他看的時候,他說寫得太過了,不肯交上去。要不是辦公室的人催著要,他可能索性就不報了。后來,他修改了一個小時,將先進事跡刪掉三大段后,才長舒一口氣,說,這才是我了嘛。
不出意料,王叔沒能評上先進。但我,成功被一家省級報刊錄用。
我把錄用消息跟王叔他們匯報的時候,大家都很高興,好像項目部受到了什么嘉獎。王叔更是激動異常,他說,是不是王叔的勵志故事激勵了你?我說是,絕對是。他早把沒評上先進這事忘得一干二凈了。
辭職那天,王叔特意擺了一桌餞行宴,地點還是在大嫂的農家飯莊。王叔說,從你找我報到的第一天起,我便覺得你跟我們不是一路人。許英師傅說,不是你干活不好,是志不在此的意思。強哥解釋道,你年紀還小,繼續留在這里沒有前途,外邊的大世界才是真正追求夢想的舞臺。老王總結,我年齡大了,孫子都會打醬油了,港城是我們的家,沂鋼是我們的家,跟著王總好好干活,有口酒喝,這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那天晚上,菜吃得很少,酒卻喝了很多。結束后,一直吹噓自己酒量好的王叔走路時腿發抖,說話時嘴巴打戰。我去山上吐了幾圈后,把他們挨個扶上了車。許英師傅沒有喝酒,負責開車。
路上,天空響起了幾聲悶雷,隨后暴雨傾盆而下,山間的小路更加泥濘難行。幸虧,作為高級工程師的許英師傅動手能力強,車技也不賴。
許英師傅把大家一個一個地送到家門口。王叔下車的時候,我問他,等我下次回來,酒還管夠嗎?王叔說,那你不用管了,我安排。我說,行,說好了。許英師傅把我送下車的時候,跟我說了聲再見。我深吸一口氣,對沖嘴里胃里的酒氣。
雨停了一會兒,留下一陣清新,晚上九點的風吹來,讓人感覺人生充滿希望。
【“發現”檔案】 劉西溪,本名劉瑞祥,1997年生,山東沂源人,山東省作家協會會員。先后進修于山東省文學院、魯迅文學院。小說和詩歌作品見于《北京文學》《作品》《詩刊》《星星》等刊,曾獲“2021年泉城實力作家”?,F居濟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