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西高原偶見（組詩）

陳艟

金沙江

我們不能舉起高山、峽谷、巉巖

更不能舉起洪荒

只有野性穿透的咆哮，在山間回蕩

鐵塔舍身而來。那么多橋梁橫跨兩岸

荔枝與芒果掛在枝頭，潤澤著城市心肺

陽光落在陡峭的崖壁

它以金沙之名，一路向前奔赴

崇山峻嶺之間

我們眼中滿是深情。因為

彎曲的身體里，那只鷹隼飛過了天空

大壩挽住高原，也挽住了人民的粗獷的想念

火把亮起了——

川西高原的風，似乎與它無關

一條江逶迤而來，裹挾塵埃兀自流淌

聽一座雪山

高原之上，皚皚的白覆蓋了高原的骨骼

雄鷹翱翔天空

至于虔誠，俯下身聆聽

藏羚羊與雪豹的足音，奔騰的流水

或者從木格措的眼眸里

取出一滴淚。虛擬一場相逢

草甸、帳篷、牦牛，風物于野

轉山轉水，瑪尼堆的石塊上有未醒的雪蓮

青稞被碼在高處

風馬旗獵獵。糌粑里的芒刺早已脫落

那是飽含著陽光的饋贈。雙手合十

冰雪融化。草已在蟲子體內萌生過很多次

而靈魂被禿鷲啄食

那些隱隱作痛的。它們背馱著雪山，和神諭

斑鳩

稗谷散落田間，人們

并不多看一眼

有時被粗糙的手拔起，其實

那只斑鳩也一樣。叫著飛來飛去

甚至傍晚都沾滿了它的腳印

都沒人在意

當羽翅扇動，夕陽支離破碎

那是怎樣的一種升華。用尖喙啄破

灰色的夜幕，樹林深處虛構了一個隱喻

仿佛它站在柏樹上，谷倉里堆滿秋天

和我質樸的鄉(xiāng)音

小心翼翼地在眼角擰成皺紋

時而左，時而右

月光下，啼鳴告訴我

今夜側著的身子里，它銜著的田野是橙黃的

遠去的白馬

天邊起了疾風。草原盡頭

青色賦予一種悠閑，馬蹄聲從人群穿過

太多修飾不能自拔

鬃毛下垂，仿佛朝露無端墜落

沿著世俗遠去。抬頭或吃草

它們的生命

走向奔跑的路上。偶爾用響鼻暗示

停頓、歡愉，或抖動雨滴

那張畫貼于墻上，一些霉斑

漸漸擴大，我只看見了馬兒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