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研究十五年

魏曉龍 李祥

摘? 要：在介紹評價素養、語言評價素養及其發展的基礎上，對2007年以來發表在國內外重要學術期刊上有關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研究的文獻進行梳理。結果顯示，研究類型主要有綜述研究、理論探討、專著書評和實證研究；2016年之后，則以實證研究居多。其中，實證研究主要圍繞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現狀、成因、發展和課程設置等話題展開。結合上述分析、梳理，對今后研究予以展望。

關鍵詞：評價素養；中國英語教師；實證研究；展望

本文所討論的“評價素養（Assessment Literacy）”，是指在人們評價行為中運用到的知識和技能[1]。英語教師主要從事語言評價活動，因此，需要具備與英語評價活動相關的知識和技能，Inbar-Lourie稱之為“語言評價素養（Language Assessment Literacy）”[2]。教師評價素養對于教育評價的成功，甚至是整個教育質量都至關重要[3]，因為沒有足夠的評價素養，教師就不知道評價什么，也不知道如何評價[4]（P10-11）。近些年來，英語教師的評價素養受到國外學界關注，但我國在該領域的研究目前仍處于一個盲人摸象的探索階段[5]。本文擬梳理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相關研究，以把握研究動向，剖析不足，并闡明今后的研究方向。

一、概念的界定

語言評價素養這一概念最早可以追溯到以色列學者Inbar-Lourie，他從評價目的（why）、評價內容（what）和評價方法（how）三個維度闡述了它的內涵，認為語言評價者應該同時具備評價理論知識、評價認識論知識和評價實踐能力，并能夠把它們有機融合起來[2]。之后，英國學者Taylor系統梳理了這一概念[6]，從而引起學界的廣泛關注。Fulcher在Inbar-Lourie的基礎上，拓展出評價環境維度，使語言評價素養成為一個包含評價實踐、評價原則和評價環境的三位一體概念。其中，評價實踐和評價原則大致分別對應Inbar-Lourie的“評價實踐能力”和“評價理論知識、認識論知識”，而評價環境涵蓋范圍很廣，涉及歷史、社會、政治、哲學以及測評對個人、機構和社會所產生的影響[7]。近些年來，語言測試領域出現了“社會轉向”[8]（P2）、[9]，社會文化理論更是把語言評價素養看成一種“社會文化活動”[10]。本文認為，語言評價素養指的是在特定社會和文化環境中，語言評價者能夠根據一定的評價原則進行合適的評價行為的能力。

其實，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研究在我國并非是一個全新領域。早在1991年，許國璋就督促劉潤清編寫了《語言測試和它的方法》一書[11]，旨在給我國英語教師普及語言測試知識。不過，直到Jin調查了我國職前英語教師的課程設置后[12]，這一概念才逐漸進入我國學者視野。只是作者當時使用的說法是“語言測試與評價”。之后，林敦來、高淼引介了國外相關成果，首次提及教師評估素養，并強調除外語教師外，其他利益相關者也應該具備語言評價素養[13]。此后，我國應用語言學界尤其是語言測試界才逐步意識到它的重要性。不過，從各種學術活動和相關教學指南可以看出，學界仍是把語言評價素養的研究范疇聚焦在英語教師群體。比如，2017年舉辦的第四屆“全國外語測試學術研討會”就設有“課堂評估和教師評估素養發展”專題，討論英語教師的評價素養。再如，《普通

高等學校本科外國語言文學類專業教學指南（上）：英語類專業教學指南》特別指出，要把“英語測試與評價”列為“師范類院校特色方向課程”[14]（P8）。隨著語言測試越來越受重視，相關專著也逐漸增多[15]、[16]。即便如此，針對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研究仍處于起步階段。

二、研究問題與數據采集

下面，我們首先介紹本文研究所要解決的三個主要問題，其次說明數據采集的時間跨度、文獻來源、采集方法和篩選方式。

（一）研究問題

本文擬回答三個問題：第一，近15年有關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發文趨勢和研究類型是什么？各類型研究的主要特征分別是什么？第二，哪種類型研究所占比例最高？它討論的主要話題是什么？第三，今后研究還可以從哪些方面進行拓展？

（二）數據采集

首先是文獻檢索和下載，時間跨度設置為2007～2021年。英文文獻檢索數據庫是Web of Science的核心合集；然后根據論文標題和關鍵詞，篩選含有assessment literacy/assessment knowledge/assessment skills和Chinese English teachers/EFL teachers的文獻并下載。中文文獻檢索數據庫是中國知網中的北大核心期刊（2020版）和CSSCI期刊（2021～2022版），并補充了《外語測試與教學》《中國應用語言學》，這兩種期刊雖然并不屬于核心期刊，但發文質量較高且刊載了一些與測試相關的論文，和本文研究重點吻合；然后根據論文標題和關鍵詞，篩選含有“評價/評估/測評/測試”“素養/素質/能力/技能/知識”和“外語教師/英語教師”的文獻并下載。其次，根據篩選結果逐篇瀏覽全文，以確保文獻主題是“中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需要指出的是，兩位研究者基于各自獨立完成的篩選結果進行了交叉核驗，以保證篩選文獻的可信性和全面性，最終確定了38篇與中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相關的文獻。

三、發文趨勢與研究類型特征

下面，首先對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發文趨勢進行統計，其次對論文的研究類型和各類型的發文特征予以梳理、歸納。

（一）發文趨勢

我們首先對2007～2021年間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每年發文情況進行了統計，具體如表1所示。需要說明的是，雖然文獻檢索起始時間是2007年，但檢索結果顯示，2007～2008年的評價素養研究主要是針對其他學科或全科教師，因此，表1從2009年開始呈現。

從論文發表時間來看，最早的是Xu & Liu合作的實證論文，作者從敘事角度研究了1名高校英語教師的評價知識和評價行為[17]。從表1可以看出，實證研究從2016年開始增多，其中，有14篇集中發表在2016～2021年這5年間，占實證論文總數的70%。綜述研究最早出現在2011年，其中有5篇集中在2011～2014年這4年間，占綜述研究總數的62.5%。專著書評在2017年有兩篇，占書評論文的50%。本土化理論探討集中在2016～2018年，共4篇，占同類論文的66.7%。總體來看，除2015年之外，每年至少發表1篇與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研究相關的論文；在2009～2021年這13年間，年均發文量為2.8篇?？梢姡谶@一領域還有很大拓展空間。

（二）研究類型及特征

從論文研究類型來看，主要有4類：專著書評、理論探討、研究綜述和實證研究，各類研究的占比，具體如圖1所示（見下頁）：

具體而言，專著書評類共4篇，其中，有3篇論文介紹國外專著[18]-[20]，只有1篇論文介紹國內專著[21]。

引介國外專著固然有利于國內學者緊跟國際學術前沿，但國外研究成果在我國難免“水土不服”。針對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本土專著還不多見，目前比較有代表性是林敦來的《中小學英語教師語言評價素養參考框架》[16]。理論探討類論文共6篇，說明學者們開始結合教情育情來開展適合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研究。這類研究大體可分為兩類：一類是探討評價素養的模型或構成[5]、[22]、[23]，另一類是探討評價素養提升的模式或策略[24]-[26]。研究綜述類論文共8篇，其中，有6篇是梳理國外相關研究的[13]、[27]-[31]，僅有的2篇國內研究綜述論文，要么只是在論文標題提及國內外語教師評價素養[32]，要么只是在文中的獨立小結進行簡略探討[20]。可見，目前還缺少系統梳理針對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綜述論文。由于實證研究類在4類研究中占比最高，下面專門對其進行探討。

四、實證研究述評

由圖1可知，實證研究占據了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研究的半壁江山（20篇），共涵蓋5個話題，分別為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英語教師評價素養成因分析、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發展、英語教師評價素養課程設置和英語教師評價素養需求調查。具體如圖2所示：

可以看出，圖2中的實證研究論文共25篇，要多于表1中的實證研究總數。這是因為有些論文涉及數個話題，我們進行了重復計算。同時，由于只有1篇論文是調查英語教師評價素養需求的，話題代表性不強，因此，下面只對前4個話題予以述評。

（一）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

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總體現狀是：多數教師教學經驗豐富，但缺乏必要的評價素養[33]-[37]。許悅婷采用內容分析法，分析了20份省級大學英語教師說課比賽視頻，作者發現，多數教師評估意識模糊、評估準備不足、評估公平性欠缺、評估效度不夠[38]。耿峰、于書林分析了56份大學英語教學比賽參賽教案，結果發現，教學比賽對教師的評價知識和實踐能力均有促進作用，但在實際教學中教師評價標準模糊，也不了解如何提升評價結果的效度，并使之反饋教學[39]。

以上研究都以教學大賽相關資料為分析基礎，呈現出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具有一定參考價值。不過，教學大賽說課視頻和參賽教案都是優中選優的結果，他們只是優秀教師的代表，在教師群體中占比不高，也不能代表整個教師群體。今后研究應該開展大規模問卷調查，兼顧優秀教師和普通教師，全面呈現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同時，當前研究未能很好地與我國具體社會情境以及道德選擇聯系起來。比如，英語教師的評價決策應幫助學生提高職場英語應用能力，為學生獲得更多工作機會提供助力；再如，英語教師應避免采用有利于某部分學生的評估方法或有利于某部分學生背景知識的考題。這些問題都是評估領域社會轉向的必然選擇，也是我國英語教育所面臨的一大挑戰。

（二）英語教師評價素養成因分析

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是一系列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既包括內部因素，也包括外部因素。其中，內部因素有教師的教齡、學歷、職稱、職權、專業知識背景、閱卷經驗等，外部因素有測評環境、學校類型和授課類型等[3]、[17]、[33]、[40]、[41]。Xu & Brown對891名高校英語教師進行了問卷調查，作者發現，機構背景對教師的評價素養影響明顯，但測評培訓和職業經驗的影響不大[3]。江進林對250名高校英語教師進行了問卷調查，并對其中4名教師開展了半結構式訪談，結果發現，高校類型、教齡和學歷是影響高校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主要因素[40]。

可以看出，以往研究總結了影響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主要因素，但這些因素對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貢獻率，還缺乏實證研究的參與。今后研究應該在此基礎上，進一步量化各個因素的影響力大小，以便為評價素養培訓提供科學參考。

（三）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發展

對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的調查和成因分析，都是為了更好地發展評價素養。目前，針對我國英語教師群體尚未形成一個公認的有效評價素養發展模型，已有研究發展模型只是針對某個特定教師群體構建起來的，如新手教師、職前教師等[37]、[42]、[43]。黃恩謀、楊滿珍在情境學習和實踐共同體理論框架下，構建了一個針對新手大學英語教師的發展模型，該模型強調教師個人專業學習、評價認知與實踐以及團隊互動的聯動效應[43]。Yan & Fan則提出了一個基于學徒制以經驗為中介的發展模型，該模型涵蓋三個群體：語言測試研究者、英語教師和職前英語教師，其核心觀點是測評環境影響測評實踐經驗，而經驗的積累會最終促成測評素養的發展[37]。

與此同時，已有研究還為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發展提供了有益建議。不過，如何實施這些建議，仍有許多問題亟待解決，這些建議的有效性也需要更多實證研究予以驗證。此外，在測評素養提升過程中，英語教師會面臨很多困難，有些困難英語教師通過自身努力可以克服，有些困難則超出了英語教師的能力范圍，素養測評實際上是一個包括從頂層設計到基層實踐的多方聯動的系統工程。

（四）英語教師評價素養課程設置

職前英語教師的測評知識和測評素養培養，主要來自他們所在學校開設的測評類課程，因此，測評類課程設置也是學界關注的重要方面?？偟膩砜?，我國職前英語教師的課程設置重理論而輕實踐，理論和實踐脫節較為明顯。Jin曾自編問卷，調查了86位語言測評類課程教師，結果發現，高校中將測評類課程設為必修課的很少，課程能夠涵蓋該領域的基本知識，并且以傳統語言測試知識為主，但對新型評價方式、測試的社會文化維度、教育心理測量和學生課堂實踐關注不夠[12]。Lam基于政府文件、訪談、學生測評任務、教師評價等因素，對我國香港特別行政區職前中小學英語教師的測評狀況進行了調查，結果發現，相關測評培訓欠缺，測評課程也沒有把測評理論和測評實踐相結合[44]。

以上研究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國職前英語教師接受評價素養課程培訓的現狀。需要指出的是，上述兩位學者的研究距今已經10年左右，這10年來測評課程的變化情況如何，還需全國性的問卷調查作為支撐。當然，學習者的教學（或實習）經歷與英語測評課程學習是否存在關系，兩者的關系究竟是什么？英語測評課程教師的教育背景對授課內容是否存在影響，主要表現在哪些方面？內地/大陸地區和港澳臺地區測評課程設置上的異同點是什么？授課中如何做到測評理論和測評實踐相結合？這些都是后續研究可以探討的課題。

五、研究展望

通過對上述文獻的梳理，可以看出，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研究涵蓋了綜述研究、理論探討、專著書評和實證研究4類，并以實證研究為主，這在2016年之后表現尤為明顯。其中，實證研究主要是圍繞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英語教師評價素養成因分析、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發展和英語教師評價素養課程設置等話題展開。我們認為，今后研究可以從以下方面繼續深入：

就現狀調查方面來說，應積極開展對各層次英語教師、教授不同英語課程教師的評價素養研究。同時，還應關注不同利益相關群體的評價素養問題。目前，學界主要是聚焦于對國家級、省級和校級考試委員會的測試開發、施測和結果使用的實踐調查[45]。除此之外，測試政策制定者的評價素養也值得關注，因為與測試相關的政策是語言教學的指揮棒，能夠確保語言教學沿著正確道路走下去。學生的評價素養同樣值得關注，因為隨著教育范式向促學評價轉變，越來越多的學校開始嘗試讓學生參與評價，其前提則是學生應具有相應的評價素養；否則，由學生直接參與的自評和同伴互評，只能是教學改革中的“花拳繡腿”。

就成因分析方面來說，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是由一系列因素共同作用的結果。我們也發現，這些因素在不同學者的研究中存在著交叉重疊的現象，如一些研究中提到的機構背景，基本上相當于另外一些研究中的高校類型[40]。今后研究需要梳理、歸并影響因素類型，并在此基礎上進行實證研究，確定主要影響因素和次要影響因素。同時，還應該開展各個因素間的關系研究，畢竟影響因素之間不是相互獨立的，探究彼此之間的復雜關系，可以在提高英語教師評價素養時做到有的放矢。

就評價素養發展方面來說，英語教師評價素養是一個系統工程，至少涉及教師自身、教師管理者、政策制定者等方面的協作。教師要有提升自身評價素養的內生動力，教師管理者應主動了解教師提升素養的迫切需求，政策制定者要制定能夠刺激教師提升評價素養的規章制度。同時，各項培訓活動的經費也應該得到相關部門的支持?？傊?，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發展不是一蹴而就的，要不斷摸索并學習借鑒其他國家和地區的成功經驗，并找到一條適合本校、本地區教師的發展模式。

就課程設置方面來說，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課程設置還存在一些不合理之處，而這一環節正是職前英語教師接受評價素養系統訓練的關鍵，因為這一時期相關課程的設置，直接關系到學生以后走上教學崗位時評價行為的專業性。因此，今后研究應積極探索和主動開發更適合我國職前和在職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課程、教材和資料等。此外，職前外語教師的評價實踐是檢驗其評價素養課程學習效果的試金石，所以未來研究還可以探索針對職前外語教師的有效的教學實習路徑，為他們入職做好充分準備。

除此之外，今后研究還可以從其他方面進行拓展，如評價素養知識庫、評價素養培養策略等。我國學者正在積極構建評價素養知識庫，但不同學者的切入點有所差異，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知識庫的界定范圍仍存在爭議。因此，今后研究應首先做好評價素養知識庫的界定工作，甚至可以精準界定不同層級英語教師的評價素養知識庫，以便為后續研究打好基礎。在評價素養培養策略方面，目前對改善現狀的策略研究主要停留在理論探討階段，具化行動方案尚未成形，也需開展更多有效性策略的實證調查。

綜上所述，本文考察了近15年來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相關研究，在此基礎上，歸納出4種研究類型：專著書評、理論探討、研究綜述和實證研究。結果顯示，在專著書評方面，以介紹國外專著為主；在研究綜述方面，以評述國外相關研究為主；實證研究則占據了半壁江山。更值得重視的是，學界已開始著手從評價素養的模型或構成、評價素養提升的模式或策略兩個方面，開展適合于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的研究。同時，本文進一步歸納出實證研究所涵蓋的主要話題：我國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現狀、成因、發展和課程設置等，并從以上方面對未來的研究進行了展望?？梢哉f，我國的英語評估事業目前正蒸蒸日上。在國家外語能力測評體系建設有序推進的大背景下，國家、社會和學校對英語教師的評價素養提出了更高要求，而相關研究仍需不斷推進和深化?？傊?，英語教師評價素養研究必將成為一個大有可為的領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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