妻子單方面終止妊娠，侵犯丈夫生育權嗎?

●文/朱雨晨 朱嬋嬋

近日，有關妻子擅自終止妊娠是否侵害丈夫生育權的話題登上熱搜，引發網友熱議。

那么，男性是否享有與女性同等的生育權？妻子擅自終止妊娠到底構不構成對丈夫生育權的侵害？

【 案件回顧】

妻子單方面終止妊娠，丈夫起訴

2021 年9 月，四川省成都市的小劉與小趙正式從朋友關系轉為戀愛關系。2021 年12 月，小趙懷孕，經檢查患有子宮肌瘤，小劉與小趙登記結婚。但就在2022 年春節后，兩人因感情問題分居。

2022 年2 月27 日，小趙要求與丈夫小劉離婚，并決定終止妊娠。在丈夫不同意的情況下，小趙獨自到醫院進行終止妊娠手術。

隨后，小趙向四川省成都市高新技術產業開發區人民法院提起訴訟，請求離婚。經法院調解，雙方自愿離婚。

8 月4 日，小劉以小趙侵犯其生育權，對其造成精神損害為由，訴至高新法院要求賠償精神損害撫慰金。

【 法院審理】

妻子沒有侵害丈夫的生育權

高新法院經審理認為：小趙與小劉結婚后，夫妻雙方感情不好，小趙在向小劉提出離婚的情況下終止妊娠，具有正當理由，不屬于擅自終止妊娠。另外，小趙懷孕后，患有子宮肌瘤，基于身體原因，也可以終止妊娠。小趙沒有侵害小劉的生育權，小劉主張的損害賠償，沒有事實及法律依據，依法判決駁回了小劉的訴訟請求。

對于這一話題，網友們持不同觀點。一部分網友認為，子宮屬于女性獨有的器官，因而女性擁有絕對的生育自由，是否終止妊娠完全取決于妻子本人的意見，無須過問丈夫；另一部分網友則持相反意見，認為生育權是憲法賦予的基本人權，男性女性都平等享有，妻子擅自終止妊娠是對丈夫生育權的侵害。

此外，有不少網友紛紛表示，此前并不知道男性也有生育權，希望能科普一下。

【 律師解讀】

那么，男性享有生育權嗎？妻子擅自終止妊娠是對丈夫生育權的侵害嗎？我們一起來看北京天達共和律師事務所合伙人馬立文律師、北京市鑫諾律師事務所合伙人付鵬博律師、北京市蘭臺律師事務所合伙人張曉黎律師、北京煒衡律師事務所張逢春律師帶來的專業解讀。

●男性是否享有生育權？

付鵬博：生育權是指自然人依法擁有決定是否生育子女以及如何生育子女的一種權利或自由，包括生育的自由、不生育的自由以及選擇生育方式的自由。我國人口與計劃生育法第十七條中規定“公民有生育的權利”，故毋庸置疑，男性享有生育權，這是法律賦予公民的一項基本人權，不分性別。

張曉黎：生育權是公民的一項基本人權，是與生俱來的，也是我國憲法予以保護的，公民享有生育子女及獲得與此相關的信息和服務的權利，包括生育自由和生殖健康等內容。民法典也規定“夫妻在家庭中地位平等”，無論男女，均享有生育權。

張逢春：在我國，男性是有生育權的。在人口與計劃生育法第十七條中明確規定：公民有生育的權利，也有依法實行計劃生育的義務，夫妻雙方在實行計劃生育中負有共同的責任。“公民”包括女性和男性，男性同樣擁有生育權。

●妻子擅自終止妊娠是對丈夫生育權的侵害嗎？

付鵬博：妻子擅自終止妊娠不構成對丈夫生育權的侵害。這是因為，雖然夫妻雙方的生育權是平等的，但在婚姻關系中，生育權的實現，需要夫妻雙方就生育問題達成共同的意向，雙方共同協力，共同行使這一權利，才能實現。如果雙方就生育問題沒有達成一致，發生分歧和沖突，基于生育過程中男女的生理結構和分工不同，生育任務主要由女性承擔，故法律賦予女性享有生育的最終決定權。最新修正并于2023 年1 月1 日起施行的婦女權益保障法第三十二條明確規定“婦女依法享有生育子女的權利，也有不生育子女的自由”，既然法律賦予女性對生育享有最終的決定權，妻子即使擅自終止妊娠，在法律上自然不存在侵害丈夫生育權的否定性評價。

馬立文：法律有明確規定，妻子終止妊娠，不侵犯丈夫的生育權。婦女權益保障法第三十二條規定：婦女依法享有生育子女的權利，也有不生育子女的自由。婦女自主決定終止妊娠，不承擔任何法律責任，但可能需承擔因此導致家庭不和甚至離婚的后果。

最高人民法院關于適用《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婚姻家庭編的解釋（一）第二十三條規定：夫以妻擅自終止妊娠侵犯其生育權為由請求損害賠償的，人民法院不予支持；夫妻雙方因是否生育發生糾紛，致使感情確已破裂，一方請求離婚的，人民法院經調解無效，應依照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條第三款第五項的規定處理。

上文提及的民法典第一千零七十九條第三款第五項規定的內容是：（五）其他導致夫妻感情破裂的情形。即：夫妻因生育權產生糾紛，屬于可導致夫妻感情破裂、被法院判決離婚的情形。

張曉黎：現實中，如果夫妻雙方對于是否生育子女產生不同意見時，首先應平等協商，本著家庭和諧的原則妥善解決。但如果女方堅持不愿生育，雙方協商無果，則必須對女方的意見予以尊重并執行，這是對女性生育權的絕對尊重，不屬于對男方生育權的侵害。

首先，2023 年1 月1 日起實施的新修訂的婦女權益保障法，對女性的生育權和生育自由進行了明確的規定和保護。因生育的最終任務須由女方來執行和完成，故婦女如不愿意生育子女，任何個人和組織均無權干涉；其次，在女方由于已經懷孕意欲進行流產等醫療行為時，如果家人或親屬意見發生分歧，也須尊重該婦女本人的意見，因為婦女權益保障法第二十一條第三款對此也作出了明確規定：“醫療機構施行生育手術、特殊檢查或者特殊治療時，應當征得婦女本人同意；在婦女與其家屬或者關系人意見不一致時，應當尊重婦女本人意愿。”

●在妻子擅自終止妊娠時，丈夫可以如何救濟？

張逢春：進入妊娠階段后，由于妻子的生育權與身體權、健康權密切相關，妻子的生育權將被優先保護，以求在最大限度降低對女性人身傷害可能的前提下協調夫妻雙方之間生育權的沖突。

可以理解為，當女性懷孕后，女性擁有最終的生育決定權，通常不涉及所謂女性擅自終止妊娠男性如何救濟的問題。

通過以上分析，有人可能會提出男性的生育權似乎形同虛設。其實不然，在侵害導致男性喪失生育能力、管理不當導致冷凍精子失效之類案件中，侵害行為直指男性實現生育自由這一基礎，男性關于其生育權的損害賠償請求權一般可被支持。

比如說，妻子想要生育，但丈夫基于合理的原因不同意，如果妻子采用欺騙或者其他不正當的手段懷孕的話，也可能會構成對丈夫生育權的侵害，女性在決定生育時也要尊重男性的意愿。

有時候，夫妻之間的生育行為和夫妻的忠實義務息息相關。如果妻子婚外生育子女，且存在欺詐撫養的事實，影響丈夫正常生育親生子女的話，也可認為屬于侵害丈夫生育權。

隨著價值觀多元化、職場競爭壓力增加，以及對婚姻前景的信心等因素，夫妻間關于生育權會出現沖突。雖然法律關于夫妻間的生育權沖突問題，作出了明確的法律規定，但現實遠比規定更復雜。

律師們認為，夫妻間生育權沖突解決的關鍵，還在于夫妻雙方能互敬互愛，共同用心經營一個健康穩定、幸福美滿的婚姻生活關系，這才是有效降低夫妻間生育權沖突的基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