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明洪
休假回家時,我發現后院的陽臺上擺滿了植物,花香四溢,有蘆薈、月季、茉莉、吊蘭、夜來香,還有好多叫不上名來。大大小小的花盆錯落有致,宛若等待受閱的士兵。
父親樂呵呵地說:“現在老了,一閑下來,大把時間不知該干啥,怪悶的,就想著種點花花草草打發時間。”
“挺好的。”我說。其實,我不太情愿讓父親種花,原因很簡單,他年輕時干的是體力活,現在稍有勞累就會腰酸背痛。
聽我說好,父親又興沖沖地介紹起他的“寶貝”:“這是風信子,這是虎尾蘭………噢,這個是仙客來,剛種的,怕曬,金貴得很……”儼然一位老花匠。
介紹完那些花,父親便不再言語,只是靜靜地站在那里,目光很柔,很暖……
小時候,家里不寬裕。雖然母親恨不得把一分錢掰成兩半花,可日子依然艱難。為了補貼家用,父親就到縣城里打散工。那時,鄉鄰無以為樂,閑暇里就愛湊在一起打麻將、侃大山。父親則不同,他更喜歡在家里侍弄各種花草。記憶里,我家院子里總是花木茂盛,有客人來,總會贊嘆一番。
可母親對父親的愛好不屑一顧:“人都快養不活了,還有心思種花哩!”每次受到母親奚落,父親都會一笑了之。時間長了,母親也就不再多說。
再后來,父親又隨村里人到南方務工,主要是在建筑工地干活。我打電話問父親:“累嗎?”
父親呵呵笑著說:“不累,活兒也簡單,把水泥往模型里一灌,就會開出花來!”父親問我:“城市里的花都伸胳膊伸腿了,咱家的花也該開了吧?”
我支支吾吾。因為父親不在家,他的那些花草無人打理,已經變得慘不忍睹。一陣沉默后,父親掛掉了電話。從那以后,他在電話里再也不提那些花草的事。
高中畢業后,我參軍入伍。我到部隊的第五年,父親回家了。母親給我打電話說:“你爸老了,實在干不動了,又開始鼓搗那些花花草草了。還別說,他種的那些花,還怪好看的。”
父親在一旁興奮地插話:“你休假回來,好多花就該開了!”
2015年,我突患支氣管炎,經醫院復查并無大礙。醫生建議保守治療,我并未放在心上。父親得知后卻寢食難安,四處尋醫問藥、打聽偏方。
那年我休假回家,發現父親的花盆里清一色地種著文竹。母親說:“你爸從一個老伙計那里得到一個偏方,說文竹對治療支氣管炎效果好。”
那段時間,父親在院子里支起一個簡易的爐灶,借來一個熬中藥的砂鍋,每天為我熬制文竹湯。
查看火候時,父親都要單腿屈膝,然后慢慢彎下脊背,將臉頰緩緩貼近地面,瞇縫雙眼盯著灶口,灶火將他的臉映照得通紅……父親的偏方還真管用。見我的病輕了許多,咳嗽也不那么厲害了,父親高興得圍著一盆盆文竹轉:“沒白種,真沒白種。”
如今,父親依舊每天在家擺弄花花草草。我想,再休假回家時,一定要陪父親去花市轉轉,選幾株他喜歡的花草。
(作者單位:65316部隊)
編輯/李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