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談國粹京劇（一）

□張刃

京劇被譽為國粹，有人就以為它歷史悠久，可與諸多流傳上千年的中華傳統文化媲美。但事實上，京劇誕生至今不過200 多年，甚至不如許多京城“老字號”更加“老”。京劇之所以成為國粹，不僅因其豐富內涵，而且有一個融合、發展的演變過程。

從“四大徽班”進京說起

說起京劇源頭，許多人都知道“四大徽班”進京，甚至說，沒有“四大徽班”進京就沒有京劇的誕生。這話雖有一定道理，但是嚴格來講，也有些片面。

乾隆55年（1790年），來自安徽的戲班三慶班、四喜班、春臺班、和春班先后到北京獻藝，當時還有來自湖北的“漢調”藝人也在北京演出。后來兩個不同劇種合作，經過不斷的磨合切磋，逐步形成了以徽調的“二簧”和漢調的“西皮”為基礎，吸收了昆曲、秦腔以及梆子等劇種的曲調、演技，揉和而成一個的新戲種——京劇。因此，確切說，京劇是以徽、漢兩調為基礎，融合多種傳統戲曲精華的產物。

“四大徽班”匯集了早期京劇的奠基人或各種流派的創立者，如最早進京的徽班三慶班，以擅演“三國”連本戲著名，班主是程長庚，主演有楊月樓、譚鑫培、何桂山等；四喜班主演有梅巧玲（梅蘭芳的祖父）、劉趕三、孫菊仙等；春臺班主演有余三勝、汪桂芬、俞潤仙等；和春班主演有王洪貴等。在京劇的形成、發展過程中，程長庚居功至偉，同治年間已經譽滿京華，被視為京劇奠基的柱石。與程長庚齊名的是春臺班的余三勝（著名須生余叔巖祖父），須生唱腔一代宗師，楊月樓則身兼文武老生，尤以演猴戲著名，人稱“活悟空”。

京劇發展到同治、光緒年間，藝術日益精純，已然臻于成熟，贏得越來越多人的喜愛，一些著名演員常常被召入清宮給皇家特別是慈禧太后演戲，稱為“內廷供奉”；許多富貴人家逢喜壽、年節，也不時請名角到私宅“唱堂會”?？梢哉f，清皇室和貴族大戶的欣賞推崇，對于京劇的發展、繁榮起了積極作用。

梨園賡續傳承追蹤

京劇的形成和發揚光大，離不開賡續傳承。這種傳承，最初只在家族中延續，父傳子，子傳孫，后來又橫向發展，旁及姻親，直至建立科班，師徒授受，才使京劇藝術歷200年而不衰。

安徽的徽調和湖北的漢調是京劇的兩大支柱?？疾煅輪T籍貫，徽調大半是安徽安慶、廬州兩府人，漢調則多為湖北武昌、黃州兩府人。這里介紹幾例著名京劇大家的血緣、姻親關系，以明授受淵源。請注意其中后來的名角、大腕：

安徽太湖葉氏。葉中定，凈角；長子福海，凈角；次子春善，老生，創辦富連成社科班。春善長子龍章，老生，后為富連成社社長；四子盛蘭，小生；女婿茹富蘭，小生、宋繼家，老生；春善孫輩少蘭，最負盛名的小生。

安徽潛山楊氏。楊二喜，武旦；子月樓，老生兼武生；孫小樓，武生一代宗師。小樓無子，女婿劉硯芳，老生兼武生。硯芳子宗楊派，亦老生兼武生。

合肥楊氏。楊桂慶，文武旦；子朶仙，文武旦；孫寶森，余叔巖弟子，老生；朶仙婿王瑤卿，梨園世家，一代大師，京劇界之中流砥柱。

湖北江夏譚氏。譚志道，老旦兼老生，稱“譚叫天”；子鑫培，師從余三勝，集京劇須生藝術之大成，稱“小叫天”；孫小培，老生；小培子富英，老生；富英子元壽、孫孝曾、曾孫正巖，均老生。譚派老生綿延七世，為梨園中僅見。

湖北羅田余氏。余三勝，老生；子紫云，旦角；孫叔巖，老生，有“小小余三勝”之稱，藝宗譚鑫培而自成一家；叔巖之弟勝蓀，亦唱老生，宗汪派。

早年的北京戲院和名伶

京劇演出最早與茶園“搭伙”，聽戲只收茶資，不賣戲票。民國時代才改稱劇場或戲院，但仍與喝茶相關，俗稱“戲園子”。早年北京的戲院以前門外最為集中，火爆。這是因為，清廷入關后，北京內城劃為旗人駐地，大批漢人不得不移居外城，加之朝廷不允許在內城發展商業、娛樂業，前門外就成了“召民居住，招商居貨”的地段。由于商業日益繁榮，娛樂業的戲園子也開到了前門外。

前門大街路東廣和樓是北京外城最早的戲院；京劇科班喜（富）連城社從1900年起長期在這里演出。起初戲院樓下的座位都是長條桌子長板凳，豎向舞臺，觀眾坐下要側身看戲，民國時才改成橫排靠背長椅，但椅背后釘著帶框的木板，可以放茶碗。不過，戲院的紅火主要還是靠名角們長期駐此演出。

前門大柵欄里有過五座戲院。最西頭的是廣德樓，與大柵欄中段的三慶園都是老戲院。程長庚、余三勝、梅巧玲、汪桂芬等曾在廣德樓演出；譚鑫培、路三寶、賈洪林、余玉琴等曾在三慶園演出。四大名旦之一尚小云也在三慶園長期演出。大柵欄門框胡同口有小戲院同樂軒，座位不足千數，不適合大型演出，后來改為同樂電影院。大柵欄東口的慶樂戲院，當年最為火爆，河北梆子名伶楊韻譜和李連云在這里演出了《茶花女》等新戲，名噪一時。李萬春的鳴春社在這里演出機關布景戲《天河配》《濟公傳》 等，舞臺上燈光變幻，令觀眾耳目一新，上座率很高。大柵欄東口糧食店街內的中和戲院，創建于清末，四大名旦之程硯秋、尚小云曾長期在這里演出，梅蘭芳也曾在這里演出他的拿手好戲《宇宙峰》。

大柵欄對過鮮魚口內的華樂戲院，楊小樓、郝壽臣、高慶奎、尚小云、金少山、馬連良、張君秋、譚富英、楊寶森、奚嘯佰、言菊朋等都曾在這里演唱過。富連成科班也一度在此演戲，上座始終不衰。1942年，華樂隔壁長春堂藥鋪失火，殃及戲院，損失嚴重，最終停業。

此外，珠市口路南的民主劇場，建于1912年，京劇名伶楊小樓、梅蘭芳、余叔巖，以及號稱“評劇皇后”的白玉霜等常在這里演出。擅長昆曲的袁世凱次子袁寒云偶爾在此票演一場昆曲，觀眾人山人海，路為之塞。東城東安市場里的吉祥戲院，由于有梅蘭芳、余叔巖、楊小樓等名伶出演招來聲譽。西長安街的長安戲院，因地處西單鬧市，交通方便，也成為理想的京劇演出場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