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以人為本”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秉持的崇高思想內核,對何以“愛人”的不同回應,是不同歷史背景下對人的價值訴求。在中國的歷史上,人們對于愛人觀有著不同的見解。兩千多年前孔子在其著作《論語》中闡述的“仁者愛人”,與馬克思主義的“人的自由全面發展”,從不同視角表達了人作為價值追求的主體與對世界大同的憧憬。本文結合馬克思原理對孔子的人性觀、君子觀和幸福觀進行分析,在堅守中華優秀傳統美德的同時,注重物質與精神的全面發展,凸顯傳統儒家思想對人的價值探索、對社會的和諧建構。
【關鍵詞】孔子;馬克思主義;人性觀;君子觀;幸福觀
【中圖分類號】B222.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7-2261(2023)07-0004-04
“以人為本”是中華優秀傳統文化中秉持的崇高思想內核,對何以“愛人”的不同回應,是不同歷史背景下對人的價值訴求。儒家的最高道德準則是“仁者愛人”,從自身的修身向仁開始,直至愛天下人,促進人與社會的和諧發展。而馬克思主義的“愛人”更加強調基于唯物史觀上對人的自由追求,經由社會中的生產實踐實現人的全面發展。對于“愛人”的不同見解進行辯證分析,有助于我們更好地感悟習近平新時代幸福觀的真諦所在。
一、孔子的人性觀淺析
《論語》是兩千多年前的著作,包含著強烈的人本主義色彩,孔子對理想人格的追求具有劃時空的借鑒意義。馬克思主義學說是關于全人類解放的學說,是在總結前人經驗基礎上得出的科學理論,從歷史觀的社會背景下對人類本質的復歸提出了可行的道路,兩者的理論從不同視角表達了人作為價值追求的主體與對世界大同的憧憬,都閃耀著人性的光輝。
(一)注重一定限制下的率真與自由
孔子在《論語》中多次提及“直”,是指直率、坦誠,是符合仁的品德。“人之生也直,罔之生也幸而免”。孔子認為人們的生存正是依靠正直的品德,沒有邪念,才能構建起社會的大同,口是心非之人即使也在社會中存在,那只是因為幸運而免于災禍。“這種自由從禮法出于天道出發,主張通過理智的自主提升自我,實現對禮法的自愿認同,最終實現自由。”[1]“舉直錯諸枉”正是體現了孔子想要大力宣揚正直的風尚,讓社會上正直的人才都能夠被賞識,這樣百姓們就會服從于統治,營造和諧安定的社會環境。那些巧言令色的人,在道德上是可恥的,心懷虛偽諂媚之心,不利于健康人格的培養。
除了重視直率的真性情流露,孔子也強調了人性的率真要符合禮的規矩約束。“仁主內,禮主外,要通過禮的規范來實現仁的價值,以和諧實現禮制。”[2]孔子認為在家庭倫理方面,社會不穩定的根源出現在家庭關系上,提出了“德治”的政治主張。孝悌作為“仁”的根本,需符合禮節的規矩,晚輩對長輩要順從,而長輩對晚輩要慈愛。當問及何為“孝”時,孔子認為是不違背周禮。“學禮是立身立德的前提,宗法統治需以禮來維護,道德的定義應按禮來節文。”[3]在遵照“禮”的規約的同時,賦予“禮”普遍性的仁義道德內涵,既承認人本性的自由,又將人的欲望限制在“禮”的道德約束中,將“直”與“禮”相結合。文質彬彬正是調和了個人品質與文化涵養,既具有質樸的率真,又兼備崇高的修養,相互依存,才能稱之為君子。對于客觀規律的尊重是正確發揮人主觀能動性的前提,只有不違背規律,感性認識才能借助抽象思維認識到事物本質,從而指導人們實踐,合理地檢驗真理的客觀性。孔子在天人關系中以人敬天、行天道而達到“仁”的本性,是對天人合一的秉持,也是對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深刻理解。
(二)重視人的全面發展
孔子在他教書育人的人生過程中,十分重視對人的全面培養。在《論語》中孔子說過“君子不器”,這是要求君子不拘于時,充分挖掘自己的潛能。一方面,每一種器物都有自己的特定的形狀和功效,君子不應該囫于器物的表面或者單一的功能,而應盡可能地知曉其原理,舉一反三,成為通達的人才。同時“器”也有器量的意思,孔子希望君子的心胸能海納百川,不可估量。另一方面,孔子認為君子不應滿足于具體的事物,而應立足于事物的基本規律之后,超越有形的物的限制,而去把握事理蘊含的“仁道”。
孔子所主張的儒家道德教育是屬望弟子成為仁人志士,重視“仁”“禮”“德”的培養,以及對周禮和祭祀禮節的遵從,心懷“治國平天下”的遠大抱負。“君子不器”既包含了對君子德性的養成,同時也內在地包含著對社會發展的責任擔當。“君子不器”就是在后天的努力中修身養德,達到“仁”的理想境界。“君子在知曉‘仁由天命賦予的同時主動知仁、踐仁,并以‘仁作為畢生的至高追求。”[4]實現“仁”的途徑是廣泛而又全面的,是以寬宏的心態來關懷社會、體恤百姓,“泛愛眾而親仁”就是從他人生活與心靈得到關懷而反饋的精神,是仁愛的升華,是成人之美后的善的回報,也是一種對于自身價值觀的認同。
孔子的儒家道德教育思想也強調了學以致用的重要性。“學而優則仕”表明孔子希望弟子們在通曉君子之道后,要積極擔任社會的官僚,身體力行,用實際行動來驗證君子的品格,并把這種君子風氣在社會上發揚光大。“人的天命是弘道,是在發展自身的同時兼顧利他,而為政必須朝向道才能體現人性,因此從政與天命有一種本原性關聯。”[5]“焉能系而不食”表明了孔子仍渴望被明君賞識重用,能夠有所作為,為天下百姓貢獻自己的力量。學習“仁”的道德思想最終是為了用正確的觀念指導行動。“事君,能以致其身”強調了學以致用的思想,仁政也是一種思想文化的踐行,在《中庸》中,把“篤行之”作為學成以后的方向,是對智慧與實踐的高度聯系,也是用理論指導實踐的體現。
馬克思認為只有在社會實踐中產生關系才能探尋人之為人的根本,才能通過勞動獲得屬于自己的自由與社會價值。因此,人的全面發展同樣也離不開人對社會的貢獻,這與孔子的“君子不器”倡導人們積極入世的思想相契合,是一種崇高的奉獻精神與對社會作出貢獻的正向引導。
(三)弘揚君子觀思想對道德建設的指導作用
孔子主張的君子觀是做人的最高準則,這不僅是維持社會和諧穩定的需要,也是推進道德建設的重要途徑。對于君子道德不同層面的要求可以折射出孔子對“仁人”形象構造的深邃,以及對構建和諧社會的美好愿景,其中所蘊含的道德理念仍值得今日的我們去借鑒傳承。
君子是在社會中擁有高尚道德節操,能夠為社會穩定和發展帶來動力的人。“君子喻于義,小人喻于利”,君子總是把自己的作為融入集體中,所追求的是社會整體的利益,而個人的私利往往看得微不足道。“忠恕并不是一味聽從外界的所指,而是自身主動要求遵照法則行事,并以此規定對象。”[6]他們不仰慕錢財和權利,是因為沒有判別貧富的私心,所追求的快樂不是建立在財權的基礎上,而是心系天下蒼生,恪守道德的底線,又時刻警示自己要遵守為人處世的法則。道德修為是一個內省的過程,是在處事中反省自己是否做到了忠恕。“敏于事,慎于言”,君子敬事而愛人,即便自己很有仁德,也不站在道德制高點去指責別人,對于所從事的事業兢兢業業,謹慎專一而不輕易張揚。言行是思想的表達,如不經過內心斟酌,所言很有可能存在著漏洞或者把柄,“古者言之不出,恥躬之不逮也”,古人不信口開河,正是因為他們有廉恥心,對于無法兌現的承諾會感到羞恥,這樣個人的威信也就喪失了。
孔子所提倡的君子觀,在當今公民的道德建設中也具有積極的啟發意義。《論語》中對于君子的刻畫,是善良、仁愛、誠信的,這與當今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有許多共通之處。馬克思認為,人作為自由而全面的主體,應當自覺地根據自身需求創造價值,不斷完善自我,超越個體在時空上的有限與相對,達到對自我的肯定,享受人之為人的存在之美。對于君子的要求,并不是簡單外在的體現,而是用反省的方式來提高精神層面的價值,社會主義核心價值觀的踐行同樣應從自身所處的社會環境出發,不斷反思自己的言行舉止,用法律道德糾正自己在思想上的偏見與過錯,為將來的人生發展奠定良好的基礎。
二、孔子的幸福觀辨析
在中國的各個時期,人們對于幸福的含義有著不同的理解與追求。儒家的傳統思想中是以道德的至善為最高的幸福,而馬克思所理解的人的幸福是對“自由而全面的發展”的追求,這種轉變同樣是時代變遷下人們生活方式與價值追求的表現。對兩種幸福觀的創造性繼承,讓習近平新時代幸福觀更具豐厚的文化價值,對于人民創造美好生活也更具科學合理的指導意義。
幸福作為一個倫理學的概念,它與道德之間的聯系是長期以來人們探索的話題。在中國傳統的儒家思想中,孔子終生“弘道崇德”,將道德教化的程度作為評價人們生活是否美滿的標尺,幸福是一種道德至上的獲得感。“教化讓人成為一種高貴的精神性生命體,而且與國家保持著永恒的共通關系,也為人類精神的傳承提供了根基。”[7]他主張福德一致,在與顏回的交談中欣賞他“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正是這種超脫物質追求的享受,這種“不義而富且貴,于我如浮云”的淡泊,把道義置于名利之上,不沉溺于物質上的富足,而是在超越世俗名利的束縛后克己復禮,追求道德崇高的自我慰藉。這種幸福不是源于外物的感官刺激,而是發自內心的心曠神怡,一種恬淡的安身立命之根本。這種個體由內而外尋求幸福之道的道德修養,在往后的封建統治中日益成為維護階級統治的綱領。這種道德幸福的獲取往往是一種束之高閣的珍寶,難以落實到普通大眾的生活中,這也間接削弱了這種追求幸福的可持續性,通過道德的修養獲得的幸福更多是一種心境的豐腴。
通往幸福的道路只能依靠道德的修養嗎?馬克思的唯物史觀予以了否定的回答,馬克思主義的幸福觀是建立在對資產階級道德觀的批判基礎上宣揚實踐幸福。帶有階級屬性的道德是為了維護階級統治的囚籠,也是少數人為了維護個人利益而提出的一種偏見,無法代表廣大人民的需求,是一種披著幸福外衣的偽善。純粹的思想教化,無法解決生產資料私有制下社會存在的各種客觀利益沖突。“全體人民共同富裕是物質精神多維度的協調發展,體現了黨中央對共同富裕道路的深刻認識和科學籌劃。”[8]對于現實社會中的人們,物質的富足是幸福的基礎,道德的修養同樣是幸福的重要組成部分。如果一味追求道德上的崇高,則會陷入唯心主義的空洞,造成歷史觀上的虛無,忽視幸福的根基來源于客觀的社會環境。而相反的,只片面地追求物質占有的幸福,難免會造成精神的匱乏,喪失人本質的自由。
三、新時代人民幸福觀的融通
儒家思想的幸福觀是一個以德治國的大同景象,是蘊含中華優秀傳統美德的思想觀念,但是又難掩其本質的抽象性,而馬克思所論述的成就“現實的人”才是創造幸福的出發點。“幸福都是奮斗出來的。”[9]人的社會關系來源于社會的生產實踐中,是基于客觀現實上探尋人的本質。人具有的主觀能動性會指引人們向著更加自由的道路前行,在現有需求得到滿足后會隨著生產力的發展萌生出新的需要,一步步向著人類的自由解放邁進。
隨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翻開嶄新的一頁,社會的主要矛盾已然發生轉變,人們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已經有了更高層次的需求。這不僅是對幸福觀更深層的領悟,同樣也是社會主義制度下人類發展規律的必然走向。幸福作為人類生存的終極關懷,應篤行人民的心之所向。“仁政的特質不僅是維護社會秩序,更是對人主體上的關懷,把仁德根植在心中,成為一種價值取向和情懷。”[10]中國共產黨將黨的初心與使命貫徹落實到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中,這是引領人民群眾奮斗出幸福的真實寫照。
脫貧攻堅的偉大勝利、供給側結構性改革的順利進行,無不激發著廣大群眾勞動創新的活力。作為新時代的幸福觀,對于美好生活的向往更具普惠性,除了物質生活的豐富多彩,更增添了對生態文明造福后代的可持續發展理念,也兼顧了對精神文明的建設,大力提倡“家風”建設,汲取傳統文化之精髓,融入中國智慧,締造人類命運共同體的愛人世界。
四、結語
在人性觀上,孔子用規范人性的禮法思想提供了一種獲得率真自由的生活方式,通過仁道的修煉,將個體自由置于家國整體的自由中,實現天下大同。在君子觀上,孔子強調了德性的養成與入仕的責任擔當。君子不受限于單一的現狀,立志通人達才,將仁道應用于社會的治理,在篤行仁政的同時實現人生價值。在幸福觀上,孔子主張福德一致,追求一種向善的心靈飽足感,具有重要的精神傳承價值。在當今社會,我們對于淳風美俗的繼承也要辯證看待,在堅守中華優秀傳統美德的同時,也要注重物質與精神的全面發展,對何以“愛人”的答復應回歸到對人需求的關注上進行研討,從而感悟新時代的幸福真諦,凸顯傳統儒家思想對人的價值探索與對社會的和諧建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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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劉東宇(1998.1-),男,漢族,福建廈門人,碩士研究生在讀,研究方向:馬克思主義哲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