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醫理論視角下失眠與飲食的關系

■朱穆朗瑪（同濟大學附屬上海市第四人民醫院中醫科）

中醫治病講究治本，因其追求人體內五臟六腑的陰陽五行平衡。如果打破這種動態平衡，就會破壞臟腑之間的平衡關系，從而致病。

睡眠是人體重要的生理活動，每天近三分之一的睡眠時間，除了可以補充體力，還能促進機體的發育和修復，增強免疫力，調節神經紊亂等，是維護臟腑平衡的重要方法。從中醫角度來講，“睡覺是人身第一大補”：缺乏高質量的睡眠會造成嚴重的心腦系統疾病（腦梗死、冠心病、心律失常等）、代謝疾病問題（血脂異常、肝腎功能異常等）、情緒問題（抑郁癥、焦慮癥等）、神經失調問題（耳石癥、神經性耳鳴等）。

飲食也是人體重要的生理活動需求，合理和良好的飲食是人體健康的前提。從中醫來看，食物都有藥性，不合適的飲食會造成陰陽平衡的破壞，引發失眠等不適癥狀，長此以往導致疾病。而藥補不如食補，合理的膳食同樣可以幫助改善睡眠，治療疾病。

造成睡眠不好的主因是什么？其實每個人都知道卻又講不清楚。關鍵點在于“煩”這個字上，而煩的根源在于不“順”。很多人的睡眠差，都是煩于各種不順心，比如：工作勞累、情緒挫敗、身體不適、年老身體機能下降、生活習慣和入睡環境的無法糾正等因素。“煩”和“順”兩個字右側都是一個“頁”字，代表了人的頭部，引申意為上部，“煩”字左側是“火”字，代表了火熱，“順”字左側是“川”字，代表了大量的水。頭上有火則煩，頭上有水則順，這是老祖宗講的字外之音。

在中醫理論中失眠的主因就是這種頭上有火的不順，專業名詞叫做心腎不交。在古代的哲學理論指導下，我國傳統文化認為五臟和自然界的五種物質：金、木、水、火、土有著相似的特性，所以把五行和五臟相聯系，分別叫做肺金、肝木、腎水、心火、脾土。

中醫認為失眠的問題在于心火和腎水的不交匯。心火和腎水，在人體內代表了陽和陰的相對兩面，心主管陽，腎掌控陰。他們相生相克，需要時時交互相會。而在一天的十二個時辰之中，子時和午時，也就是晚上的11 點到凌晨一點和中午的11 點到下午一點，心火和腎水必須如同牛郎織女般的相會，從而創造出新的水火和陰陽，這是一種維持人體內部健康的新陳代謝。

中醫認為健康的人體是心火往下行，腎水往上走，交匯而形成陰陽平衡，就帶來了健康人的頭腦清涼，心平氣和，腳底不冷，腰臍發熱種種表現。我們可以觀察身邊的小孩，他們睡得很好，質量非常高，被叫做嬰兒般的睡眠。他們甚至可以光著腳在地上行走，跑得又快又不怕冷，這是因為心火可以走到下肢。而老年人和早衰的成年人就不行，下肢無力又冷，甚至是肚臍都是冷的，這是因為心火困于身體上部不能達到軀體的中下部，自然下半身冰冷如水。所以一旦火蓄積在上而不下，心過于熱；水在下而不能上，腎過于寒，必然心腎不交。中醫其實是要讓心不過熱而下行，腎不過寒而上行，兩相引則兩相合，保證陰陽的新陳代謝循環，自然失眠可解。

飲食又是如何影響身體，撼動體內的陰陽平衡，從而影響睡眠的呢？因為食物也有五行和陰陽，各自對著五臟六腑有著補益和損耗的功效。對于老百姓認識食物的偏性，其實不用分得太過詳細，光分陰陽就行了。陽性的食物比如有酒及酒制品，如料酒、糟鹵、酒釀食物等；動物的肉類和脂肪，尤其如壯陽的羊肉和鴿子肉、黃油、奶油等；各種辛辣的調料和香料，如孜然、胡椒、辣椒、花椒、桂皮等（這些都是辛散耗陰的中藥材），熱帶水果如榴蓮、芒果等。剩下的就多是陰性食物。

吃了過多的陽性食物，會造成體內的陽火亢盛，而為了消化這些陽性的食物也需要消耗更多的陰水。比如說今天吃了過多酒肉，自然而然消化系統器官要分泌更多的消化液。長此以往，陰陽的比例加劇失調，造成了心陽的亢盛和腎陰的匱乏。因為火的性質趨向上行，水的性質趨向下行，陰陽的嚴重不平衡，只會讓心火過多而上炎，腎水不足而無法向上澆灌只能下行，再加上工作勞累、情緒變化、機體衰老的各種耗氣動血，生活習慣和入睡環境的外部干擾，只會加重我們身心的“煩”，加重了體內心腎不交的失眠局面。

老子在《道德經》中說：“萬物負陰而抱陽”，陰陽二字，陰在前面是物質第一性，陽在后面是意識第二性。所以中醫的忌口其實也是基本圍繞著以上的理論去執行，比如說有人生病、手術、病毒感染等大病初愈之后，應當先多吃陰性食物，而不能單從蛋白質和口味的角度選擇過多的陽性食物食補，往往會造成更大的隱患。陽性食物的確有滋補的強壯的作用，但是那是在古代食物熱量匱乏的年代。對于現今營養攝入過剩的人來說，雖然不再挨餓，不再受冷，但過多的熱量和能量吃下去，身體無法消化掉，只能是對健康的妨礙。

生活在現代鋼筋水泥叢林中的人，已經和祖先的體質大相徑庭，火鍋、燒烤、快餐、外賣、零食、飲料等，不知不覺攝入了過多的酒、辛辣辛香調料、熱性的動物肉脂類，統計一下每日的攝入量很可能已經超過了某些食物被當做中藥材使用的劑量。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的人，體內的陰陽天平已經發生了明顯的傾斜，為了糾正這種錯誤，我們不僅僅要多吃蔬菜雜糧，平時還要攝入清火的食物，如蓮子芯茶、菊花茶、苦瓜等，再加上一些滋陰養血的食物比如紅糖、雞蛋、山藥等增加體內的陰液，讓心腎相交，睡眠更香。

為了有一個良好的睡眠，奔波一天后，讓我們好好吃飯，清淡一點，離健康更近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