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醉藥物會影響大腦記憶功能嗎

■錢淑雯［上海市楊浦區中心醫院（同濟大學附屬楊浦醫院）］

世界衛生組織（WHO）公布2017 年全球外科手術總量達3.14 億臺，同期，我國麻醉總量約5000 多萬臺。手術和麻醉雖常見，但很多患者還是有疑問：麻醉會影響記憶嗎？為什么麻醉后總是丟三落四？

什么是麻醉

簡單來說，麻醉就是“喪失知覺”。在局部麻醉中，藥物僅僅作用于局部，不會對大腦的記憶功能產生影響。然而，廣義的局部麻醉還包括神經阻滯、硬膜外麻醉和蛛網膜下腔麻醉，這些俗稱的“半身麻醉”一旦發生局麻藥中毒，或者阻滯范圍過廣，就會引起血壓、心率的改變，從而引起大腦一定程度的缺血缺氧，自然有可能影響記憶。但這些情況在經過嚴格培訓的麻醉醫生和先進強大的麻醉監護儀的管理下，大部分是可以避免和及時糾正的。

相比局麻，大家更關心全麻是否會影響大腦。其實，這個問題也是麻醉學專家和科研工作者持續研究的問題。全身麻醉指麻醉藥通過吸入、靜脈、肌肉注射進入體內，使人的意識和全身知覺喪失。事實上，全麻藥物產生全麻效應的真正機理目前仍然不十分清楚。然而，當前我們使用的麻醉藥都是短效、可逆性的藥物，所以麻醉藥在體內可以快速代謝，快速排出，對人體的影響很小。通常，只有當麻醉藥量超過人體的代謝水平時，才會對身體或大腦產生明顯的副作用。

麻醉對記憶會有影響嗎

那全麻藥進入體內后會不會對記憶產生影響？雖然答案尚不能完全確定，但事實上是可能的。人類記憶的物質基礎是神經細胞和神經回路。在嚙齒類和非人靈長目類動物的研究中，發現重復多次接受全麻藥物會影響大腦，引起神經細胞凋亡和分化異常、血腦屏障完整性破壞以及神經網絡連接紊亂等。臨床回顧性研究也表明了幼兒全麻手術會增加未來學習障礙的風險、導致認知功能和語言接受能力的降低、導致長期神經行為學異常。然而，由于受到很多因素的干擾，目前還沒有研究能直接確定全麻藥物與記憶之間的因果關系。

麻醉對哪些人的影響更大

孕婦及嬰幼兒：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公布了一項藥品安全通告，指出小于3 歲的小兒或妊娠晚期的婦女進行全身麻醉3 小時以上，或重復使用全麻和鎮靜用藥，可能對小兒的腦發育產生影響。然而，美國梅奧研究也指出，麻醉藥物引起的低血壓與學習障礙或注意力缺陷和多動障礙沒有總體關聯，并且，全麻手術對于小兒日后的智商狀態不會產生明確的影響。目前的研究還在不斷深入，但基本可以明確，嬰幼兒時期接受1 小時以下的全身麻醉并不會造成日后顯著的認知或行為缺陷，而接受多次麻醉手術可能會影響其大腦發育。3 歲以下的嬰幼兒多次或長時程暴露于全身麻醉可能造成其發育大腦的神經損傷，并影響其日后的學習認知能力。然而，我們不能因噎廢食，對于必須手術的孕婦和3 歲以下的兒童，不應該延誤或避免手術，全身麻醉和鎮靜藥物是必需的。

老年人：老年患者在接受長時間手術和全麻之后出現意識模糊、神志失常等癥狀，可持續數周或者更久，恢復難度較大，被稱為術后認知功能障礙（POCD）。研究表明，吸入性麻醉藥對老年患者神經系統具有潛在的神經毒性及認知損害的作用，尤其是合并阿爾茨海默病的患者。研究表明，長時間（大于6 小時）吸入麻醉藥會導致阿爾茨海默病患者記憶功能的惡化。

可以不選擇全身麻醉嗎

麻醉的意義是讓手術無痛，使患者平穩安全地完成手術治療。如果因為擔心麻醉的影響而拒絕手術或選擇不麻醉，那么疾病的進展、手術的疼痛和應激、術前過度緊張和焦慮甚至對手術環境的恐懼，會使人的心靈受到更嚴重的創傷，這些創傷對患者的影響相比理想完善的麻醉對人的影響更大。此外，手術后影響記憶力的因素有很多，除了麻醉，手術創傷和應激反應、術后的心理改變、環境因素都會導致記憶力發生改變。在臨床實踐中，麻醉和手術密不可分，聯合評價它們對大腦的影響更貼近臨床實際。

況且，隨著臨床麻醉學的不斷發展，精準靶控藥物輸注以及采用聯合麻醉的方式，可以有效減少全麻藥物的劑量。具體來說，麻醉藥物的輸注劑量是計算機根據患者的年齡、體重等參數精確計算后，通過藥物輸注泵以十分高的精度注入患者的體內，用藥劑量十分精確。并且手術過程中的持續給藥劑量也是根據藥物在患者體內的濃度隨時調控，這種給藥模式可謂是達到了精準的個體化靶控輸注。精準的用藥可以保證麻醉藥物的用量“恰到好處”，一分不多，一分不少，最大程度減少藥物的使用劑量，減少對人體的影響。而另一方面，麻醉醫生會采用神經阻滯聯合全身麻醉的方式，通過兩種方式的聯合，既能滿足手術的需求、解除患者的疼痛，又能減少全身麻醉的用藥量，有時甚至只需要“一點點”的鎮靜藥讓患者“舒服地睡一覺”。這種聯合麻醉的模式，大大減少了全身麻醉中的鎮痛藥和肌松藥的用量，用量少了，對大腦記憶的影響自然也就減少了。

麻醉后的記憶力下降可以改善嗎

隨著醫學的不斷發展，認為大腦在新生兒時期就擁有了所有的神經細胞的觀點受到了質疑。直至近日，科學家才發現，神經細胞在整個生命周期中都在不斷形成、不斷互相交聯，新出現的神經細胞會形成新的突觸，不斷整合進已有的大腦網絡中。這意味著，只要不斷學習就可以促進神經細胞和神經突觸的形成，提高大腦的記憶能力。

事實上，遺忘是一種正常、合理的心理現象，疾病、疲勞、抑郁情緒等因素都會造成遺忘。但是，人類的大腦對環境有著積極的反應，始終在進化和成長，因此，麻醉或手術后只要有意識地訓練大腦記憶功能，不僅不會使記憶力減退，甚至可以讓你變得更加睿智。

3 歲以下多次或長時間（大于3 小時）的全身麻醉可能會影響記憶，老年患者長時間（大于6 小時）吸入全身麻醉也會影響記憶功能。精準的給藥劑量、合理的麻醉方案，以及術后積極鍛煉大腦記憶功能可以有效減少術后記憶力的減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