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吉訶德》導讀

作者名片

塞萬提斯（1547年～1616年），西班牙小說家、劇作家、詩人。他被譽為西班牙文學世界里最偉大的作家。評論家們稱他的長篇小說《堂吉訶德》是文學史上的第一部現代小說，是世界文學的瑰寶之一。

作品介紹

《堂吉訶德》是塞萬提斯的代表作。在這部小說中，作家凝聚了他全部的心血和對人生的體驗，他也因這部作品的成功而躍居文藝復興時期歐洲小說家之冠。

小說描寫了主人公堂吉訶德三次出外游俠的故事。堂吉訶德是住在西班牙拉·曼恰的一位五十多歲的窮紳士，他讀騎士小說走火入魔，滿腦子都是游俠小說里講的那些打仗、魔術、冒險、戀愛、決斗等。他荒唐地迫使客店老板加封他為“騎士”，把鄰村的農家姑娘臆想成一個美人，甚至派仆人桑丘到村中接他想象中的美人杜爾西內婭。一隊商隊走過，他認為他們是強盜，便不顧一切地沖殺上去；一群羊在山上吃草，他也看成是魔鬼幻化的一群強盜。最著名的是“風車大戰”。堂吉訶德把旋轉的風車當作巨人，沖上去和它大戰一場，雖鼻青臉腫也在所不惜。他虔誠地認為忠君行俠是他的職責，因此夜里不睡覺而在客店院中巡查，當有商人出來準備打水時，被他打得抱頭逃回；他舉著長矛一路拼殺，每戰必敗，被打得遍體鱗傷，甚至被當作玩偶，但他依然覺得自己立了奇功，受美人青睞，被世人仰慕。在他眼中，窮客店“變成一座堡壘，周圍四座塔，一個個塔都是銀光閃閃的，凡是書上寫的壕溝、吊橋等，這里應有盡有”。堂吉訶德的瘋狂、執迷不悟幾乎斷送了自己的性命，最后大學生加爾拉斯化裝成白月騎士打敗了他，他才被迫回家。堂吉訶德回家后一病不起，臨終前他終于意識到騎士小說都是胡說八道，于是立下遺囑，將財產留給侄女，但條件是侄女必須嫁給一個沒有讀過騎士小說的人。親友們為他寫下這樣的墓志銘，說他“勇毅絕倫，不畏強暴，不恤喪身，誰謂癡愚，震世立勛，慷慨豪俠，超凡絕塵，一生惑幻，臨歿見真”——這，可以算是堂吉訶德一生的寫照。

人物形象

1.堂吉訶德

堂吉訶德是世界文學史上最具矛盾性、復雜性的人物形象之一。他身上既有明顯的喜劇性特征，又有鮮明的悲劇性色彩。小說中描寫了很多堂吉訶德滑稽好笑的冒險故事。比如他看見一輛車子上裝著兩頭獅子，認為那是魔法師派獅子來對付他，因此不顧桑丘的勸告，執意讓押送人打開車籠，準備與獅子決一雌雄。押送人乖巧地對他大大地恭維了一番，堂吉訶德這才作罷，并認為自己戰勝了魔法師的挑戰。生活在資本主義已經萌芽時期的堂吉訶德，卻要在現實生活中恢復封建社會的騎士精神，因而成了一個夸張的、荒誕的喜劇性角色。他立志鏟除人間罪惡，為了美好的社會理想粉身碎骨在所不辭，但他的理想在現實生活中根本無法實現。這種理想與現實之間的矛盾，又使他具有了悲劇性的色彩。他性格中的矛盾，是正處于新舊交替時代西班牙社會矛盾的反映。

2.桑丘

桑丘是個又胖又矮的西班牙普通農民，他性格中既有農民狹隘自私、目光短淺、膽小怕事、處處為自己打算的一面，又有講求實際、樸實善良、機靈樂觀、冷靜清醒的一面。他時時提醒堂吉訶德從幻想中回到現實中來，（例如勸說堂吉訶德最好去投奔一個正在打仗的皇帝或國王，“他一定按咱們各自的功勞給報酬，而且一定會把你的事跡寫下來，一代代流傳下去，我的事如果按騎士道規則，也不該略過不提”）正好與堂吉訶德的狂熱形成強烈對比。他們兩人還相互影響、互相感染，逐漸融為一個不可分割的整體。德國詩人海涅認為，堂吉訶德和桑丘合起來才是小說的真正主人公。

精段選讀

第八章（節選）

這時候，他們遠遠望見郊野里有三四十架風車。堂吉訶德一見就對他的侍從說：

“運道的安排，比咱們要求的還好。你瞧，桑丘·潘沙朋友，那邊出現了三十多個大得出奇的巨人。我打算去跟他們交手，把他們一個個殺死，咱們得了勝利品，可以發財。這是正義的戰爭，消滅地球上這種壞東西是為上帝立大功。”

桑丘·潘沙道：“什么巨人呀？”

他主人說：“那些長胳膊的，你沒看見嗎？有些巨人的胳膊差不多二英里瓦（一英里瓦合6.4公里）長呢。”

桑丘說：“您仔細瞧瞧，那不是巨人，是風車；上面胳膊似的東西是風車的翅膀，給風吹動了就能推轉石磨。”

堂吉訶德道：“你真是外行，不懂冒險。他們確是貨真價實的巨人。你要是害怕，就走開些，做你的禱告去，我一人單干，跟他們大伙兒拼命好了。”

他一面說，一面踢著坐騎沖出去。他的侍從桑丘大喊說，他前去沖殺的明明是風車，不是巨人；他滿不理會，橫著念頭那是巨人，既沒聽見桑丘叫喊，跑近了也沒看清是什么東西，只顧往前沖，嘴里嚷道：

“你們這伙沒膽量的下流東西！不要跑！來跟你們廝殺的只是個單槍匹馬的騎士！”

這時微微刮起一陣風，轉動了那些龐大的翅翼。堂吉訶德見了說：

“即使你們揮舞的胳膊比巨人布利亞瑞歐（“布利亞瑞歐”為希臘神話里和神作戰的巨人，有一百條手臂）的還多，我也要和你們見個高下！”

他說罷一片虔誠向他那位杜爾西內婭小姐禱告一番，求她在這個緊要關頭保佑自己，然后把盾牌遮穩身體，橫托著長槍飛馬向第一架風車沖殺上去。他一槍刺中了風車的翅膀；翅膀在風里轉得正猛，把長槍迸作幾段，一股勁把堂吉訶德連人帶馬直掃出去；堂吉訶德滾翻在地，狼狽不堪。桑丘·潘沙趲驢來救，跑近一看，他已經不能動彈，駑骍難得（“駑骍難得”是堂吉訶德出行騎的馬）把他摔得太厲害了。

桑丘說：“天啊！我不是跟您說了嗎，仔細著點兒，那不過是風車。除非自己的頭腦給風車轉糊涂了，誰還不知道這是風車呢？”

堂吉訶德答道：“甭說了，桑丘朋友，打仗的勝敗最拿不穩。看來把我的書連帶書房一起搶走的弗瑞斯冬法師對我冤仇很深，一定是他把巨人變成風車，來剝奪我勝利的光榮。可是到頭來，他的邪法畢竟敵不過我這把劍的鋒芒。”

桑丘說：“這就要瞧老天爺怎么安排了。”

桑丘扶起堂吉訶德；他重又騎上幾乎跌歪了肩膀的駑骍難得。他們談論著方才的險遇，順著往拉比塞峽口的大道前去，因為據堂吉訶德說，那地方來往人多，必定會碰到許多形形色色的奇事。可是他長槍斷了，心上老大不痛快，和他的侍從計議說：

“我記得在書上讀到一位西班牙騎士名叫狄艾果·貝瑞斯·臺·巴爾咖斯，他一次打仗把劍斫斷了，就從橡樹上劈下一根粗壯的樹枝，憑那根樹枝，那一天干下許多了不起的事，打悶不知多少摩爾人，因此得到個綽號，叫作‘大棍子。后來他本人和子孫都稱為‘大棍子巴爾咖斯。我跟你講這番話有個計較：我一路上見到橡樹，料想他那根樹枝有多粗多壯，照樣也折它一枝。我要憑這根樹枝大顯身手，你親眼看見了種種說來也不可信的奇事，才會知道跟了我多么運氣。”

桑丘說：“這都聽憑老天爺安排吧。您說的話我全相信；可是您把身子挪正中些，您好像閃到一邊去了，準是摔得身上疼呢。”

堂吉訶德說：“是啊，我吃了痛沒作聲，因為游俠騎士受了傷，盡管腸子從傷口掉出來，也不得哼痛。”

（楊絳譯）

賞析

這是小說中最能表現人物性格的情節之一，盡管只是一個片段，卻把堂吉訶德荒唐可笑、維護正義、嫉惡如仇等特點表現得十分鮮明。姑且不論他在當時情況下仍想當騎士的荒唐，堂吉訶德那種堅定不移的信念、決不退縮的非凡毅力，以及捍衛真理、正義的勇氣和行動，著實讓人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