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佳和
我們無法預知未來的模樣,但當我們走進博物館里,卻可以回望到從前的樣子。千百年來,關于中國,關于世界,有著太多太多的故事。但正因為有著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博物館,才使一個個有限的空間,延展出一個個的無限可能。
如果有一群孩子說:“我們要去一個很大的地方,在那里,我們可以看到很多存在于過去的東西;它是一個可以在里面學習的建筑;是一個完美的既可以學習也可以玩耍的地方。”你覺得他們指的是什么?博物館之“大”并不僅僅是孩子們童真的眼睛望出去的那個物理空間世界。1634 年,克萊蒙斯最早在其著作中指出:“博物館”最準確的含義是“繆斯諸神寓身的場所”,這九位繆斯神女分別掌管著歷史、天文、史詩、情詩、抒情詩、悲劇、喜劇、圣歌和舞蹈,代表著當時希臘人文活動的全部,博物館之大,“大”在精神領域的跨度與容量。
上海博物館在去年底發布了《上海博物館“大博物館計劃”(2022—2025)》。根據這一計劃,至2025 年,上海博物館以構建海內外體系最完整的中國古代藝術通史陳列為主的東館建成開放,以特展主題展為主的人民廣場館整體更新改造升級,以長江口二號古船為核心的北館啟動建設。屆時,三館館舍建筑總面積將超過20 萬平方米,預計年觀眾接待總量超過600 萬人次,將躋身世界博物館前十行列。目前,上海博物館正緊鑼密鼓地繼續推進東館工程和展陳建設。至2025 年,將形成以東館、人民廣場館和北館共同構成的國內最大博物館“航母群”之一。
建造博物館不等于單純的造一棟建筑。有些博物館之“大”,大到建筑面積躍升成為世界之最,但是進入博物館空間,卻發現留給展品的面積只占到其中很小的一部分。有些博物館面積雖然迷你,但是內容卻無人可以替代。如總面積不及故宮博物館十三分之一的梵蒂岡博物館,展出面積卻與故宮相當,12 個陳列館和5 個藝術長廊內匯集了埃及、希臘、羅馬古代文物以及文藝復興時期的藝術精華,門廳、走廊、甚至連接坡道,都擺滿了藝術品,足以媲美大英博物館和盧浮宮,是一座濃縮的藝術寶藏。在2022 年,世界訪問量最大的博物館中梵蒂岡博物館以500 萬人次排名第二。
因此,建筑固然是構成一個博物館的要素,但博物館不是一棟建筑物,而是一個涉及特殊需要和活動的有機體,不能讓博物館機構這個活動體去適應建筑,而應該讓建筑去配合博物館。博物館建筑僅僅是展品呈現所需要的舞臺,是保存珍貴藏品的一處專門所在,而展覽與內容才是博物館建設中的內容主角,是博物館建設的核心,是建設“大”博物館的目的,推出既具有思想性、科學性、知識性,又具有藝術感染力的展覽,方能真正吸引觀眾。博物館建筑建設得再宏偉壯觀,如果填補的展覽不精彩,難說博物館的建造是成功的。何況,博物館建筑的基本功能是為藏品的搜集、保存、研究、展覽提供適用安全的內部空間和條件,其形態、布局和體量主要取決于博物館的功能需求。
“大博物館”應重建筑這樣的軀殼,更應重靈魂—展覽和藏品,我國不少博物館在建設之際,藏品收藏很少甚至是零收藏。據悉,建成后的上海博物館東館展陳將以常設展為主,將為觀眾呈現海內外體系完整、脈絡清晰、史料翔實、敘事生動的中國古代藝術通史陳列,以及海派與江南文化、中外文化交流、互動體驗等四大系列。其中,青銅館、書法館、繪畫館、印章館是海內外唯一的常設通史陳列。現在的人民廣場館定位以特展、主題展為主,重點舉辦館藏輪展、文化主題展,并引進國內外大型特展,保持經典文化地標熱度,使觀眾常看常新。北館將對標國際最高標準和最好水平,打造成具有世界影響力的古船與考古博物館、全球一流水下考古的研究中心、國際航運貿易中心的展示窗口和人民城市“生活秀帶”的文化地標。2023 年還將啟動上海博物館東館公共空間藝術的全球征集工作。同時,進一步加大對外國文物藝術品和現當代經典藝術品的征藏力度,有效完善和豐富藏品體系。

上海博物館
如果這個世界上有什么東西是不變的,那應該是變化本身。博物館也是一樣,從歷史淵源到定義確認,從內部職責到外部功能,一直在改變。人們的認識在改變,社會在改變,因此,博物館也一直處于不同時空的改變中。博物館作為文化設施的建設,不應止步于建筑本身,它能夠為民眾提供怎樣的文化體驗才是更為關鍵的問題。
1895 年,史密森學院的古德在《博物館管理原則》一書中界定博物館是“保存能夠最好地顯示自然現象和人類工作的物品,用以增加知識和培育啟迪人民的機構”。福柯的社會空間論則更顯前衛與別致:博物館敘事空間是一個擁有特殊話語權力的公共空間,即是可以重塑話語權的社會公共空間。在此社會空間,展覽成為博物館的一種特權,它通過展覽策劃,使博物館話語合法化。
OPEN 建筑事務所創始合伙人李虎曾參與上海油罐藝術中心、UCCA 沙丘美術館等國內重要文化項目的設計。他認為,文化建筑的設計應該達到一種平衡,它一方面要為藝術提供良好的展示空間,拓展空間內可容納展示的藝術的類型,另一方面建筑本身也應該打動人心,突破文化建筑原本的邊界,激發人們探索的欲望,拉近人與藝術的距離。
空間擴建不僅是昂貴的,也是世界各大機構正在關注和需要的。美國堪薩斯的肯珀當代藝術博物館在2019 年的時候宣布增加50%的公共展示空間;惠特尼美國藝術博物館在搬到甘斯沃爾特街之后增長了100%;舊金山現代藝術博物館的最新項目為其帶來300%的畫廊空間。顯然,在擴大的新空間中,博物館應該注重的是如何利用其更好地展示藝術,以及如何吸引觀眾。
不同的人走進博物館會看到不同的博物館,反之,博物館也應該為不同的人的需求提供不同的內容與服務。因為,“衡量一個博物館是否成功的標準,不僅在于其館藏有多少、有多寶貴,還在于其多大程度融入人們生活、滿足公眾對文化生活的需求和向往。實踐證明,讓博物館真正成為人們獲取知識的殿堂,讓歷史文化更好地浸潤當代生活,不只在集中展示的館內,也在打開無限可能的館外”。
學者們認為,作為公眾教育機構的博物館,可以通過與學校、圖書館、科技館合作,與社區和市民聯系,形成輻射性的文化網絡,實現博物館資源的社會共享。一方面,多元且包容的社區參與不僅能促使博物館不斷發展;另一方面,博物館的持續發展也能賦能社區乃至整個城市。因為,博物館不僅記錄保存城市文化,而且參與塑造城市文化。例如,英國的匹茨漢爾莊園美術館在疫情解封后重新開放時,展出了當地居民所提交的照片,這些照片反映了他們在疫情期間的各種生活經歷,凝固了一段段故事。這場跳脫傳統展覽形式的展陳,是社群關于城市發展的一次集體審視與思考,而這種社區高度參與下的“教育、欣賞、深思和知識共享”在美術館這一特定場所發生,更能激發大眾的情感共鳴和社會責任感。劉海粟美術館創立的“粟上海”社會美育項目,不僅探索開出了社區美術館(愚園路1088 弄48 號愚園公共市集),還順應當下形勢,上線了播客類藝術傳播和互動項目《無邊界電臺》,深受青年朋友們的喜愛。
雖然,我們無法預知未來的模樣,但當我們走進博物館里,卻可以回望到從前的樣子。千百年來,關于中國,關于世界,有著太多太多的故事。但正因為有著一座座或大或小的博物館,才使一個個有限的空間,延展出一個個的無限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