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為什么采風利川市“共同締造”文學采風記事

文/瞿超

“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淚水？因為我對這土地愛得深沉……”艾青的詩句每每在我腦中回蕩時，我一定是在故鄉或是在回故鄉的途中。因為這時，這首詩總能引起我的共鳴。

偉大的作家，他的作品從來都不會是“短命的文藝”。他一定有深入骨髓的愛國情懷，他的筆永遠向著腳下的土地和土地上的人民。我對故鄉同樣愛得深沉，也會思考“故鄉，我拿什么去愛你”？

利川市“共同締造”文學采風一行人，帶著各自使命，相聚于三月的春風中。眼前的故鄉像剛睡醒的樣子。她在等待春天，等待一場盛大的精神播種。她問我們為什么采風，我告她，是為了更懂你。

老屋基老街

站在被時光打磨光滑的麻石條上，我們清楚地感受到穿過長街的風，帶著一絲人間煙火的味道。我常聽老人們說，年代久了的物件有靈性，磚瓦、石磨、溝沿兒，甚至燕子窩都自帶磁場，也會在不經意間顯現它存在過的印記。老街的前世，曾毀于一場大火，但還是留下一些印記，似乎石縫中的一棵不知名的草，都自帶茶馬互市時古道疾馳的風塵。

在老街來回踱步的我，似乎聽到算盤珠子掉落的聲音?，F在的老街猶如慢時光隧道。實際上，曾經的老街白天與黑夜也是匆匆交替的。老街是老屋基人的著落，也是他們精神的寄托。茶、桐、漆、農作物、煙葉、蜂蜜、藥材、火炮（鞭炮）、編織品，水產和野味在這里各占一席之地。焦炭和生鐵熔化的鐵汁，拉出最明亮的星火。

在這長200 米、寬3 米的老街，在這僅有66 間木屋的老街，我似乎能聽到歷史的快車輪向下碾壓的聲音。舂米的石臼，依舊在臺階角邊上打坐。我不敢在這里大聲地喧嘩，因為這里的事物似乎都在修行。

老街以土家族為主要居住人群，其中雜居苗族和漢族。改革開放之后，年輕人外出務工，給這條街帶回來很多新事物。2014 年老街時髦起來，成為電影《1980 年代的愛情》的拍攝地。如今老屋基老街成為全國第三批民族傳統村落保護村和少數民族特色村寨，它依舊低調而含蓄，顯現出時光沉淀后的清澈。

從前慢民宿

忠路木壩河西岸的半山腰上，坐落著土家族古老的村落——孫家塘。從前慢民宿小院就根深此處。民宿的主人是一位詩人，因為才情了得，圈子里的人都喜歡稱他為唐才子。唐才子打造的小院和他的詩一樣質樸、純粹，保留了原生態的土家族建筑風格。黑瓦土墻，木質門廊，用瓦罐、陶瓷壇栽植花草，用老木樁子做成板凳。延伸入院的桃李遮天蔽日，從后山傾斜入景的翠竹為小院輸送氧氣，山中純凈的泉水流入有年代感的大石槽子，里面的魚與蒲草相映成趣。小院中央有一條卵石鋪就的小路，木柵門前，突出“從前慢”主題的綠皮郵筒觸動心靈最深處。

胖乎乎的灰貓，慵懶地靜靜地立在瓦片上。用卵石壘砌的灶臺里，柴火燃燒著，時而發出清脆的噼啪聲。三月正是初嘗新茶的時節，忠路又是茶葉之鄉，唐才子將剛采摘的茶葉，在鍋中輕輕翻炒。茶香醉人，美景亦醉人，我們都沉醉其中。

美食與美景最相配。春季有諸多時令菜，我已迫不及待地想要品嘗香椿芽、刺老包、蕨菜、鴨腳板、豌豆尖兒、野蔥、折耳根、清明粑粑、水豆腐等。餐子魚是當地的特產，肉質鮮嫩，沒有土腥味。很多外地游客來這里，就是為了吃上一盤油酥餐子魚。等到夏天，在小院下邊的河壩中可以抓一種野生魚，這種魚全身黑灰，頭大扁平，最愛趴在大石頭的底部和石頭縫中，當地人管這種魚叫“扒捱魚”。一個下午可以捉滿一小簸箕的魚，油炸后再燒是上好的下酒菜。

唐才子有很深的故土情結。他最大的心愿，也只不過是經營兩三畝良田安然度日。他想如五柳先生一般養雞和鴨，當然更想種一院子菊，待四方的朋友來采，只要用一首詩來交換。

忠路霧洞綠茶

霧洞坡距忠路集鎮一公里，海拔600 至800 米。山腰有一石洞，常年云霧繚繞，又有清冽甘甜的清泉從洞口流出。傳說洞前有三株古茶樹，現已無從考證，但后江河與前江河匯聚的郁江，四季分明，雨量充沛，確實是適合萬物生長的好地方。郁江之水氣升騰，形成霧海，常年彌漫在霧洞坡之上。《利川縣志》清朝同治版記載：“當地土人遍種其茶，其茶清香堅實，經久而泡，向異他處，亦地氣然也！”

我出生在忠路，成長在忠路，這里有我的根。霧洞綠茶和我有著不可割舍的緣分。我三嫂的父親楊光興是霧洞茶品牌創始人，我二爸退休以后，就在茶廠工作。我奶奶逝世后葬在了她生前最愛的茶園，而我母親，一輩子只愛一口清明茶。我對家鄉的茶，也是念念不忘。

霧洞茶向來有“不收露水茶、不做隔夜茶”的鐵律。我三嫂楊曉明，17 歲便開始和她的父親一起種茶、收茶、炒茶。秉承父志，把霧洞做成百年老品牌是她和幾個姊妹永遠的堅持和信念。茶廠是茶農的指望，創新是創收的手段。承擔社會責任，一直是楊家贏得大家信賴的根本。如今霧洞茶主打的三大品牌“綠峰”“碧劍”“翠香”，像是江湖名氣不小的俠客，特色盡顯。

采風離去時，三嫂給我們每人贈送了二兩茶葉，讓我們不禁懷念起楊光興老先生，他有個“楊二兩”的雅號，來客相送時，送二兩茶是他多年的習慣。他去世時，忠路的花圈被搶購一空，當地老百姓自發送葬之場面，我至今難忘。不忘初心，不忘本，不忘鄉親的楊老先生，被忠路人始終銘記。

在車上，我望見霧洞坡上一層層綠油油的茶樹帶，好像聞到沁人心脾的茶香，對啊，我是喝茶就能喝醉的人，何況是故鄉的霧洞茶呢？

采風結束語

故鄉或是每個在外游子的心靈慰藉。

我喜歡把自己比作一只故鄉的山雀。我在我的詩中寫道：我愿意把所有的鳥都叫成山雀/就像我行駛各地始終如一的姓名/雨中的鳥、林中的鳥、平原上的鳥/我愿意把它們叫作/ 雨中的山雀、林中的山雀、平原上的山雀/我奶奶嘴里的汝汝/是我姓名背后鋪墊的繡花褥子/我眼中的山雀/飛過大江南北后只會在一個地方落巢/山雀，使我叫不出別類鳥名/就像我奶奶呼喚孫女兒時只會汝汝的發音。

誰不愛生我養我的土地。但愛，總不能說說就過去。利川的風景很多，能否介紹給更多人欣賞；利川的故事很多，能否講給更多的人聽；利川的資源很豐富，我們能不能挖掘再挖掘，向世界傳播；利川人還能再熱情一些，誓做梧桐樹，留住金鳳凰；利川人還能再耿直一些，不分地域和民族，都是一家人。

采風結束了，但我感覺內心深處，長出了青苗。是的，我們因為一場聚會，期待下一次聚會，也許還會因為一場聚會，改變人生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