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鴻旭
中國共產黨的民族工作及由此制定實施的民族政策,是黨和人民意志的體現,也是國家建設和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的重要內容。關于民族政策的價值立場與發展特征,學界多立足國家建構視角論析,這與近代以來世界范圍內以“民族國家”為主要形態的現代國家建設及世界格局有關。事實上,諸多“民族國家”形態的現代國家,都是由多民族或文化、認同等方面存在差異的不同群體構成,這就使得民族政策成為平衡差異,形成國家認同,提升“民族國家”政治能力的重要內容。就我國而言,中華民族是客觀存在并發展的自在實體,具有歷史延續性和文化整體性。在近代中國人民反帝反封建斗爭中,在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革命并實現自身解放過程中,中華民族完成了由自在共同體到自覺共同體的轉變,并開啟新中國的現代國家建設和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這就決定了理解中國共產黨的民族政策及其實踐歷程,在參考世界范圍內“民族國家”建設現實維度基礎之上,還需要從政策實踐的歷史維度,認識政策的“非民族性因素”面向,理解民族政策融于黨和國家全局工作中的整體性特征和人民性特質。本文即立足黨史、新中國史、改革開放史、社會主義發展史的視角,重點對民族政策支持民族地區發展和社會民生建設等方面內容進行分析,凸顯黨的民族政策“以人民為中心”的鮮明特質,深化對黨加強和改進民族工作重要思想研究,認清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的時代方位。
“民族解放”是20世紀的時代主題。中國共產黨成立后,擔負起中華民族解放和國家獨立的歷史任務,通過民族政策實施,喚醒和組織動員少數民族投身中國革命和中華民族解放事業,在使少數民族獲得自身解放的同時,實現舊中國一盤散沙向新中國中華民族共同體的轉變。
近代中國對“民族”與“人民”的概念認識與理念發展相交織。梁啟超、孫中山等在提出并豐富“中華民族”概念的同時,也關注了“人民”的概念。孫中山指出:“國家之本,在于人民。合漢、滿、蒙、回、藏諸地為一國,即合漢、滿、回、藏諸族為一人。是曰民族之統一。”(1)孫中山:《革命與共和》(孫中山讀本),天津:天津人民出版社,2017年,第56頁。但此類以統合為特征的民族、人民與國家建設理念及其所衍生的民族政策,在實現少數民族參與革命和國家建設方面的作用有限。而中國共產黨在其早期革命綱領中,便承認少數民族革命中的自決權,實際是把少數民族解放置于優先地位。黨中央取得長征勝利到達陜北后,日本帝國主義成為中華民族存亡的最大威脅,結合革命經驗和內外部形勢,黨認識到少數民族的解放,必須也只能置于中國獨立和中華民族整體解放中才能實現。民族自決權雖然是實現革命參與的有效話語,但不能嵌合到中華各民族在交往交流交融中已經形成自在共同體的實際。因此,黨對于民族問題的處理,實際具有統合少數民族共同實現中華民族解放,進而將具有傳統依附特征的少數民族人民,從各族地主階級和貴族聯合統治中解放出來的雙重特征。
由此,中國共產黨率先提出建立抗日民族統一戰線,并結合民族政策,不斷鞏固發展這一戰線,從而將少數民族力量,充分融入中華民族抵抗外侮的合力中。至1947年,內蒙古自治區成立,標志著黨在解放少數民族時所面臨的雙重結構性問題有了新的創新性路徑。通過民族區域自治形式,推進國家獨立和中華民族解放,進而在“自治”框架下,實現少數民族群眾的解放。這一模式推進了全國各少數民族聚居省區的加速解放,統一國家建設進程得到加快。在民族區域自治制度保障下,黨結合民主改革,改變少數民族群眾依附本地統治階層的基礎,進而完成對少數民族人民的“解放”,這一過程持續到新中國成立后的一個時期。
中國共產黨從成立之日起就兼具組織動員型政黨和先鋒隊政黨特征。在早期領導工人運動、開展城市革命過程中,就組織動員少數民族參加革命,中共二大、三大的黨綱中,都對民族自決權問題進行了闡述。長征中,通過與少數民族的黨軍群互動,黨進一步認識到“爭取少數民族在中國共產黨與中國蘇維埃政府領導之下,對于中國革命勝利前途有決定的意義”。(2)金炳鎬:《民族綱領政策文獻選編:第1編(一九二一年七月—二○○五年五月)》,北京:中央民族大學出版社,2006年,第147頁。黨幫助沿途少數民族建立革命政權和武裝,在民族工作中充分利用情感因素,把對少數民族的平等與尊重貫徹于政策實踐,朱德、劉伯承等與格達活佛、小葉丹等人結下深厚情誼,天寶、扎西旺徐等一批少數民族青年參加紅軍,投身革命。在建立全民族抗日統一戰線過程中,中國共產黨提出《抗日救國十大綱領》,明確提出動員蒙古族、回族及其他一切少數民族共同抗日。為此,黨專門成立了少數民族工作委員會;展開民族問題研究;在延安創辦民族學院,培養革命骨干;創建發展大青山、冀中等以少數民族為主的抗日武裝力量,并把“建立蒙、回民族的自治區”構想付諸實踐。解放戰爭時期,黨不斷調整民族政策,團結各族人民為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和自身解放而奮斗,結合正在“解放”中的少數民族,黨的民族政策重心逐步轉移至保障少數民族群眾各方面權利上。
“不懂得共產黨民族政策的,不配當一個共產黨員;不了解爭取少數民族的重要性和不參加這一工作的,不配當一個好的紅色戰士!”(3)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史料叢書編審委員會:《中國工農紅軍長征史料叢書·文獻(3)》,北京:中國人民解放軍出版社,2016年,第133頁。新民主主義革命時期,中國革命面臨強大的內外部敵人,黨在民族政策的設計實踐中,緊緊圍繞實現各民族人民“解放”的主旨主線,通過由民族“自決”到“自治”,喚醒和組織動員少數民族群眾,將少數民族自身解放的革命斗爭融入中華民族反帝反封建革命斗爭中,推動廣大少數民族群眾從中國革命的后備軍不斷成長為生力軍。抗日民族統一戰線聚合了中華民族的強大力量,中華民族最終戰勝日本帝國主義,中國共產黨成為抗日戰爭的中流砥柱,展現出中華民族先鋒隊的政黨特質。此后,熱綏察、新疆、西康、云南、西藏等少數民族群眾聚居地區,先后獲得和平解放,充分展示黨的民族政策在實現各族人民解放過程中的強大效能。歷史由人民書寫,透過“和平解放”過程中政策策略與力量博弈,可見民族地區“人心歸聚”的本質,體現了黨的民族政策以人民為中心的特質。“中華民族的大翻身,中國人民的大解放”由此實現。
社會主義革命和建設時期,黨的主要任務是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奠定根本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礎。實現和保障少數民族的政治平等權利,改善生產生活條件,是少數民族群眾的核心利益和迫切需要,因此,這一時期黨將民族平等作為立國的根本原則之一,“以人民為中心”的特質主要體現在支持保障各少數民族獲得平等政治權利,并逐步為改變他們因社會生產形態相對落后而在享受平等權利方面存在的“事實上的不平等”奠定基礎。(4)各民族間“事實上的不平等”是馬克思主義經典作家的重要觀點,指在多民族社會主義國家,某些民族由于歷史原因而造成其經濟、文化發展落后,不能像先進民族那樣行使法律賦予的各項權利的現象。在社會主義條件下,這種歷史上遺留下來的民族間的事實上的不平等,主要表現在經濟上和文化上。參見鄭信哲:《馬克思主義關于民族間事實上不平等的基本觀點》,《學術界》2020年1期,第56—64頁。
近代以來,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經歷了由潛在自發到顯性自覺的轉變,在此進程中,各民族的民族觀念進一步明晰。由于南京國民政府強調的“民族平等”成為流于形式和脫離實際的口號,(5)這一時期政策存在追求民族同化、邊疆政策與民族政策混淆、針對少數民族具體支持措施難以落實等局限。參見嚴洪昌、李安輝、吳守彬:《論民國時期的民族政策》,《蘭州大學學報》2012年第1期,第6頁。因此,中國共產黨立足革命經驗和群眾需求,兼顧傳統和現實等因素,首先滿足了少數民族對自身民族意識及政治權利的訴求,特別是針對大多數少數民族群眾尚處于傳統社會形態下,未獲得現代國民政治權利的實際,明確少數民族是新中國政權中“人民”的組成部分,具有同等的當家作主資格,即政治權利“平等”,并以此為依據,在權利平等建設中進一步完成解放少數民族的民主改革。這一平等政治權利的獲得,是在確認少數民族的中華民族共同身份基礎上,承認其差異特征,而同樣獲得新中國國民政治權利,以共同建設新的現代國家。隨著以民族區域自治為基礎的民族政策體系不斷成熟,在“國族(中華民族)—民族”的雙層統一結構下,依托民族區域自治地方,為少數民族在政策方面賦予合理的制度安排,保障權利實現。這也為國家建設中進一步改變民族間的“事實不平等”提供了保障。
實現中華民族解放,成立新中國,就是要讓各族人民享有平等政治權利,“民族區域自治”便是實現這一目標的基礎要素。1949年的《中國人民政治協商會議共同綱領》、1952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區域自治實施綱要》、1954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等對民族區域自治和少數民族群眾權利的法律規定,構成民族政策保障平等的法律基礎。
在黨領導團結全國各族人民,取得抗美援朝戰爭勝利,完成土地改革、鎮壓反革命等任務,開始工業化建設過程中,黨的民族政策對加快民族地區發展和少數民族群眾社會民生建設方面制定了大量具體支持舉措,強調逐步發展各民族的政治、經濟、文化(其中包括穩步和必要的社會改革在內),如清除民族歧視有形痕跡,發展經濟貿易,推行牧區民主改革,消滅人畜疫病,推廣定居放牧等,對民族地區實行財政、稅收等照顧政策,實施一系列有針對性的文、教、衛支持政策和措施。社會主義改造初步完成后,民族工作總基調明確“把國內外一切積極因素調動起來,為社會主義事業服務”。(6)《毛澤東著作選讀》(下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86年,第720頁。此后,民族地區大規模現代化建設持續推進,各民族交往交流不斷深入。1958年起,民族地區開展農田水利建設、改造中低產田、辦地方工業、修建鄉村公路等基礎建設。1964年“三線建設”開始后,民族地區建設了一批現代工業項目和配套鐵路、公路等基礎設施。同時期開始大規模建設生產建設兵團,屯墾戍邊,發展生產,大批知識青年來到民族地區生產生活。在社會主義新型民族關系之下,民族地區經濟社會發生深刻變革,各族人民生產生活面貌明顯改觀,在交往交流交融中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得到深化,各族人民群眾共同建設新中國。
習近平指出,新中國“把民族平等作為立國的根本原則之一,……各族人民在歷史上第一次真正獲得了平等的政治權利、共同當家做了主人”。(7)習近平:《在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9年9月28日,第2版。民族政策是“民族”這一實體政治概念及相關制度安排的體現,更是中國共產黨政黨屬性及其治國理念的外化。由于黨代表人民利益執政,就決定了當時歷史條件下,黨的民族政策首先要解決中國歷史上從未實現過的少數民族平等政治權利問題,在此基礎上支持少數民族群眾獲得現代國民的各項權利保障。為保障實現各民族政治權利平等,黨的民族政策通過民族識別和民族區域自治制度構建了民族平等的政治基礎。通過民主改革,少數民族群眾成為在新中國擁有政治權利的“人民”,共同當家作主建設社會主義,為進一步制定發展符合各民族利益和意愿的政策提供了保障。以人民為中心的特質進一步體現在幫助少數民族實現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內部的“平等”,在推動建立平等、團結、互助的社會主義新型民族關系條件下,黨的民族政策通過對民族地區教育、衛生、文化等全方位的支持,使少數民族人民群眾生產生活面貌煥然一新,少數民族對中國共產黨的向心力和新中國的認同感極大增強。黨的民族政策強調“平等”,本質是改變歷史上少數民族長期受歧視和不平等的狀況,推動全體人民立足中華民族整體,共同建設現代化國家。黨的民族政策還為政權鞏固和社會主義建設提供了有力保障。“三線建設”、“知青下鄉”等舉措改善了民族地區基礎設施,加強了各民族間的交往交流交融,中華民族共同體基礎不斷發展堅實,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政治前提和制度基礎得以奠定。這一歷史時期,保障平等權利、改善民族關系、改善生產生活,是民心所向,也是黨的民族政策取得效果的基礎。
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代化建設新時期,黨的主要任務是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提供充滿活力的體制保證和快速發展的物質條件。黨的民族政策緊緊圍繞各族人民對發展生產力和經濟建設的迫切需求,圍繞“發展”這一主題開展實踐。
鄧小平指出,“社會主義經濟政策對不對,歸根到底要看生產力是否發展,人民收入是否增加”。(8)鄧小平:《鄧小平文選》第2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94年,第314頁。改革開始后,黨進一步調整完善民族政策,為民族工作重心轉移到經濟建設上來,推動各民族共同發展繁榮創造了條件。改革初期,民族地區借助資金援助和政策支持等,使區域發展與全國經濟建設整體相協調,為各族人民群眾生產生活的進一步發展創造條件。1987年黨的十三大明確建立社會主義市場經濟體制總目標后,民族工作也明確了以發展為中心,經濟建設居首位,加強民族團結的總體方針。此后,中央先后三次召開民族工作會議,聚焦民族地區發展,“發展”成為人心所向和大勢所趨。蘇聯解體前后,國際國內形勢變化和新型社會問題的涌現,共同發展成為統籌解決地區發展差距,回應群眾現實關切的迫切需要。鄧小平1988年提出“兩個大局”戰略初步構想,黨中央依照“三步走”既定戰略,適時推進東部發達地區和中西部協同發展。針對民族地區和少數民族群眾的發展呈現速度不均、差距拉大、因發展產生的社會矛盾增加等局部特征,江澤民強調:“民族地區存在的矛盾和問題,歸根到底要靠發展經濟來解決。”(9)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編:《十四大以來重要文獻選編》(上),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2011年,第449頁。黨的民族政策堅持以經濟建設為中心,以滿足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為出發點,推動社會生產進步,不斷實現各民族共同發展繁榮,在堅持發展中解決發展中的問題。
1980年,中央先后對民族工作做出一系列重要判斷和指示。1982年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憲法》、1984年的《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族區域自治法》等法律法規的頒布,使黨的民族政策的法律保障進一步健全,支持少數民族文化、教育、衛生等事業的政策措施得到調整、充實和完善,為推動民族地區和少數民族加快發展提供保障。宏觀層面,加大對包括民族地區在內的欠發達地區建設支持力度,陸續實施沿邊開放和西部大開發、興邊富民等戰略舉措。微觀層面則隨著中國由“溫飽”向“小康”邁進,重點通過教育、醫療衛生、文化建設、就業安居等多方面社會民生事業的具體政策支持,不斷推進民族地區和少數民族群眾提升發展動力,縮小發展差距,建設小康生活。改革進程中建立形成了“對口支援”、專項資助、財政照顧等多種推動民族地區和少數民族發展的中國特色模式與方式。(10)如1979年全國邊防工作會議確定北京支援內蒙古,河北支援貴州,江蘇支援廣西、新疆,山東支援青海,上海支援云南、寧夏,全國支援西藏,1984年起國家統籌實施援藏工程43項。1980年起,恢復民族自治區域財政優惠待遇,并增加貴州省,同期先后設立“支援不發達地區發展資金”、“邊境建設事業費”、“支援三西農業建設資金”等各類專項發展資金。針對改革中出現的東西部、內地沿海間發展差距問題,持續實施一系列推動民族地區整體發展的戰略舉措。依托國家戰略,不斷加快水利、電力、交通基礎設施和基礎產業建設,同時采取了一系列環境保護措施,有效合理開發利用資源。發展為了各族人民,發展依靠各族人民,貫穿于民族政策實踐中。
改革初期民族政策的調整完善,有利于民族團結和邊疆穩定,為改革開放營建了良好內外部環境,提升了中華民族凝聚力。改革進程中,既實施了一系列對民族地區發展給予支持照顧的具體措施,也陸續出臺推動共同發展的戰略舉措。通過立足于包括少數民族群眾在內的全體人民需求和對民族地區與少數民族的全面支持,使民族地區和少數民族群眾逐漸分享更多改革紅利。民族政策為降低改革風險、維護民族團結社會穩定發揮了重要作用。改革的突出問題是發展差距及社會分裂風險。隨著社會主義市場經濟建立,一些通過“民族身份”落實的民族優惠政策,開始出現政策執行與目標效果不符等問題,甚至誘發狹隘民族主義觀念,形成民族事務領域的社會風險和不穩定因素。對此,黨中央統籌“兩個大局”,通過“西部大開發”等國家戰略,推進協調均衡發展,強調“我國的民族問題必須放到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的全局中來解決,解決好民族問題又有利于推進建設中國特色社會主義”。(11)胡錦濤:《在中央民族工作會議暨國務院第四次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05年5月28日,第1版。
在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建設新時期,黨領導團結全國各族人民,在發展中優化調整政策,不斷鞏固社會主義新型民族關系,完善民族團結教育機制,保障社會整體穩定,圍繞“發展”這個中心任務,不斷解放和發展社會生產力,民族地區的經濟社會在改革開放中實現日新月異,少數民族群眾生活水平不斷提高,發展基礎不斷夯實,為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創造了物質條件。
新時代是實現第一個百年奮斗目標,開啟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新征程的全新歷史方位。黨的民族政策的人民中心特質體現在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實現“中華民族一家親、同心共筑中國夢”,從而更好匯聚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整體力量,向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宏偉目標前進。
隨著我國現代化進程推進和深度融入全球體系,解決共同體內部由相對固定到有序流動所產生的新問題,需要以中華民族共同體建設為基礎,才能更好建設和發展新時代的經濟、社會、文化和觀念體系等。因此,黨的民族政策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聚焦于中國式現代化進程中各族人民生活共同富裕和各民族共同性建設,以推動共同發展,實現共同富裕,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建設中華民族共同體。
針對新時代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矛盾,黨把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與全國同步建成小康社會納入經濟社會發展全局決策部署,發揮中央、發達地區、民族地區的積極性,在民族團結和地區協作中,政策推力與內生潛力有機結合,將共同體內部協同配合產生的力量轉化為共同體整體發展的動力。把“精準脫貧”、“鄉村振興”和“全面建成小康社會”統一于“以人民為中心”發展理念中,在攻堅克難中實現“脫真貧、真脫貧”,實現不讓一個民族掉隊的全面小康;解決社會發展與政策運行的衍生問題,打牢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經濟社會民生基礎。“以人民為中心”的出發點是滿足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新時代人民在民主、法治、公平、正義、安全、環境等方面的要求日益增長,群眾的獲得感、幸福感和安全感得到高度關注。黨的民族政策由側重少數民族身份為主要依據的普惠支持向“公平均等化”的精準支持調整轉變,支持人民建設美好生活的“問題導向意識”更為明確,政策優惠措施直接落實到社會弱勢群體中。針對新時代各民族大流動、大融居的新特點,黨不斷完善少數民族流動人口服務管理體系,實施有利于構建互嵌式社會結構的舉措,為少數民族群眾融入城市,共享現代生活創造條件。民族政策的主旨理念,“充分體現了中國56個民族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追求,并與人民的美好愿望和幸福生活息息相關”。(12)石碩:《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人民美好生活的需要》,《中央民族大學學報》2020年第6期,第11頁。
黨的民族政策以各民族共同發展進步為目標,將民族因素與區域因素相結合,瞄準民族地區發展尚不充分的貧困區域,集中力量脫貧攻堅,確保民族地區和少數民族群眾同步實現全面小康。結合創新優化財政轉移支持、對口援建措施,運用土地、金融、資本市場等多方面差別化政策支持,持續改善民族地區基礎設施;發展優勢特色產業,利用優勢資源,推動產業結構升級,加快發展服務業、文化旅游產業,提升民族地區內生發展動力。探索脫貧攻堅與鄉村振興有效銜接,不斷鞏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經濟基礎。對于新疆和西藏,分別制定更具針對性的建設發展政策,形成新時代黨的治疆治藏方略。黨的民族政策以各族群眾共同建設美好生活為導向,強調“緊扣民生抓發展”,圍繞群眾關心盼望各類民生事項做出安排,推進民族地區基本公共教育服務均等化,改善少數民族群眾居住條件,提升基層醫療體系建設和民族醫藥發展,大力開展生態環境保護和生態文明建設。著重補齊民族地區基層社會建設短板,提升社會治理體系和治理能力現代化,依法打擊一切分裂祖國、破壞社會穩定行為。黨的民族政策注重各族人民群眾精神文化生活建設,推動建設中華民族共有精神家園,突出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文化知識和歷史記憶,強調正確樹立中華民族歷史觀,圍繞中華民族思想文化和價值觀建設,構建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宣傳教育常態化機制,引導少數民族群眾在思想觀念、精神情趣、生活方式上向現代化邁進。
黨的民族政策為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提供了有力支持。中國式現代化建設的普遍性和民族地區發展特殊性統一于“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的社會主要矛盾之中。黨的民族政策結合統一與自治、民族與區域因素,將民生改善和公共服務保障等體現人民需求和群眾利益的領域,作為政策出發點和著力點,改善區域間的發展差距,支持貧困落后地區共同發展與共同富裕。資金、項目、對口援助等支持性政策更為精準聚焦,直接惠及基層群眾,減緩了民族地區科層體系和政治生態中形成的政策慣性依賴。民族地區內生發展動力持續增強,生態環境建設、資源利用等方面的后發優勢逐步凸顯,為接續奮斗實現現代化創造了有利條件。黨的民族政策為中華民族大團結和交往交流交融提供了充分保障,把側重依據“民族身份”對少數民族的優惠照顧納入“公共服務均等化”建設整體格局中,少數民族中困難弱勢群體在教育、醫療、就業等方面的平等權益得到更好保障,為少數民族適應現代化節奏,緊跟現代化步伐創造了條件。民族工作涉及方方面面,方方面面都有民族工作,黨的民族政策統籌把握人民群眾政治權利、經濟建設、社會民生和精神文化新需求,圍繞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這一工作主線創新發展。這也是黨在治國理政中結合中國內部多樣性特點,對人類社會發展普遍面臨的現代性危機,所采取的應對措施和治理探索。多方面的政策調整優化更好地滿足了各民族和諧相處、和衷共濟、和諧發展的美好心愿,各民族形成了“三個離不開”的現實格局和“四個與共”的自覺共同體,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奠定了堅實基礎。
政策的創新發展,是在贏得民心、匯聚民意基礎上實現的,而民心民意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推動各民族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共同奮斗的基礎要素。習近平強調:“面對復雜的國內外形勢,我們更要團結一致、凝聚力量,確保中國發展的巨輪勝利前進。各族人民親如一家,是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必定要實現的根本保證。”(13)習近平:《在全國民族團結進步表彰大會上的講話》,《人民日報》2019年9月28日,第2版。
中國共產黨團結帶領全國各族人民走出一條中國特色解決民族問題的正確道路,民族政策的“以人民中心”鮮明特質成為黨的民族政策發展調整的基礎依據。
現代國家主要通過政黨意志體現國家意志并進行政策實踐。中國共產黨的使命和社會主義制度特征決定了“人民至上”這一立場清晰、持續穩定的價值屬性,從而展現人民中心特質。黨在誕生之初首先是工人階級先鋒隊,因此,黨的初期民族政策強調民族內部階級對立關系及革命邏輯。在抗日戰爭中,隨著黨的革命觀和群眾觀發展,民族政策向服務人民轉變,中國共產黨凝聚中華各民族力量,實現中華民族解放。新民主主義革命勝利后,民族政策的價值屬性趨于穩定,“人民至上”成為政策最主要的價值坐標。由此,黨的民族政策首先改變歷史上長期形成的少數民族政治地位不平等,讓少數民族平等享有現代國民權利。改革開放以后,聚焦支持各族群眾迫切需要實現的“發展”,實現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大發展大進步。新時代通過“精準脫貧”銜接“鄉村振興”戰略推進共同發展共同富裕,開啟全面現代化進程。可見,黨的民族政策始終是在“人民至上”這一價值導向下延續發展的,黨的領導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制度有效保持了這一價值屬性的穩定,并保障了政策成功實踐。
黨的民族政策是圍繞黨和人民治國理政主要目標和任務和針對不同時期社會主要矛盾展開的,體現出圍繞中心工作、服務事業發展大局的功能屬性。如確立“民族平等”這一立國根本原則,實行民族區域自治這一基本政治制度,實施一系列具體幫扶措施,這些舉措不僅有力推進基層政權建設,而且促進了各族人民對中國共產黨和新中國的情感認同,進而為國家建設和中華民族的團結一致,開展對帝國主義的斗爭凝聚力量。當落后的社會生產力與人民日益增長的物質文化需要成為社會主要矛盾時,黨的民族政策圍繞少數民族和民族地區的生產力發展和經濟社會建設,實施了一系列重要戰略和全方位的政策支持,為加強民族團結、維護社會穩定,實現中華民族從“站起來”到“富起來”提供了保障。當人民群眾對美好生活的向往和發展的不平衡不充分成為社會主要矛盾時,民族政策以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為主線,有助于保障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著力解決發展不平衡不充分矛盾,共同建設美好生活,在中華民族共同體各項要素不斷堅實基礎上,形成各民族手挽著手、肩并著肩,為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努力奮斗的局面。
政策的調整與治理風險并存,能夠較好避免治理風險的政策調整,往往以穩定的核心理念和框架體系為前提。中國共產黨的領導這一根本領導制度和全國人民代表大會制度、民族區域自治制度及圍繞這些制度的法制體系,是黨的民族政策的基本框架體系。當政策實施與預期目標不一致時,只有制度穩定,才能更好針對問題調整政策,更好達成治理目標。黨的民族政策把優惠照顧轉向少數民族困難群眾和弱勢群體在內的目標群體,加強精神文明建設和思想政治教育,弘揚中華民族傳統文化和推廣國家通用語言文字,通過多方舉措不斷促使黨的民族政策不斷完善,并適時作出調整。總體來看,基礎框架保持穩定是黨的民族政策保持動態調整并能有效避免治理風險,實現創新發展的基本依托。同時,黨的民族政策保持動態調整,也有助于基礎框架的發展完善,真正做到“堅持正確的,調整過時的”。
理論發展和政策實踐都是“以我們正在做的事情為中心”進行的。新時代,我國仍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基本國情尚未改變,共同團結奮斗、共同繁榮發展仍然是民族工作的行動綱領;另一方面,當今世界正經歷百年未有之大變局,我國正處于實現中華民族偉大復興關鍵時期,黨的二十大已經開啟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征程,“正在做的事情”更為具體清晰,其目的正是為“動員和激勵全黨全國各族人民戰勝前進道路上各種風險挑戰,為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開好局、起好步”。(14)《奮力奪取全面建設社會主義現代化國家新勝利》,《人民日報》2020年10月30日,第2版。在中華民族共同體的政治、經濟等方面建設充實鞏固基礎上,深入持續建設對中華民族共同體更牢固、清晰的文化認同和心理狀態,才能夠更好實現對全社會和人民群眾的動員和激勵,這是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成為民族政策主線的前提。在黨和人民所擘畫的發展藍圖中,鑄牢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是瞄定第二個百年奮斗目標,為實現中國式現代化提供支持的,也是與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中國夢相伴隨的。在中華民族共同體的基礎要素更為穩固,中華民族共同體意識持續鑄牢過程中,抓住當前重要戰略機遇期,應對國內外環境深刻復雜變化,黨領導全國各族人民,團結一心,努力奮斗,實現“十四五”主要目標和2035年遠景目標,中華民族共同體將更為牢固堅實,民族政策的繼續創新發展也將在此基礎上展開。
一直以來,世界范圍內各個國家的民族政策,多立足于國家建設角度設計和實踐,并在國家與社會的二元結構框架內運行和調整。這使得政策往往成為國家與社會對立和博弈的產物,容易忽略“人”的需求。在當代中國,由于政黨、國家與人民相統一所形成發展的制度框架和治理體系,使黨對民族政策的設計實踐超越國家與社會的二元對立模式,體現時代需要和人民需求。歷史表明,黨的民族政策實踐具有推進中華民族偉大復興的全局性特征,推動生產力發展和現代化建設的系統性特征,實現和保障人民群眾根本利益的基礎性特征,體現出“以人民為中心”的鮮明特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