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非總統的“烏班圖夢”

鄭敖天

2023年8月22日，南非總統拉馬福薩在2023年金磚國家工商論壇上發表講話。

當地時間8月24日晚，前往南非出席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五次會晤并對南非進行國事訪問的國家主席習近平和南非總統拉馬福薩在約翰內斯堡共同主持中非領導人對話會。習近平發表題為《攜手推進現代化事業 共創中非美好未來》的主旨講話。

兩天前的8月22日上午，習主席在比勒陀利亞總統府同拉馬福薩總統會談。兩國元首就新時代中南關系發展以及共同關心的國際和地區問題深入交換意見，達成重要共識，一致同意，攜手推動中南全面戰略伙伴關系不斷邁上新臺階，攜手構建高水平中南命運共同體。

拉馬福薩表示，很榮幸接待習近平主席第四次對南非進行國事訪問。中國在南非爭取民族獨立解放、實現國家發展進程中給予南非寶貴支持，在新冠疫情等艱難時刻雪中送炭，是南非真誠的兄弟、朋友和伙伴。

2022年12月19日，拉馬福薩（中）慶祝當選非洲人國民大會全國執行委員會成員。

金磚峰會東道主

作為非洲的重要經濟體，南非被譽為“彩虹之國”。這一美稱背后，寄托了南非國父曼德拉的希望：使南非成為一個“與自己和世界和平共處的彩虹之國”。這一思想恰與“開放、包容、合作、共贏”的金磚國家精神相互契合。

2023年的金磚峰會，是2020年以來金磚國家的首次線下峰會。峰會的主題為：“金磚與非洲：深化伙伴關系，促進彼此增長，實現可持續發展，加強包容性多邊主義”。

擴員是此次金磚峰會的重要議題。拉馬福薩在峰會前夕的演講中表示：“超過20個國家已經正式提出加入金磚國家合作機制的申請，還有一些國家表達了加入金磚國家這個大家庭的興趣。南非支持金磚國家的擴員。”

當地時間8月24日上午，國家主席習近平在約翰內斯堡出席金磚國家領導人第十五次會晤特別記者會。

會議宣布，邀請沙特、埃及、阿聯酋、阿根廷、伊朗、埃塞俄比亞正式成為金磚大家庭成員。

習近平發表重要講話。習近平指出，金磚國家都是具有重要影響的國家，對世界和平和發展肩負重要責任。在本次會晤中，我們圍繞當前國際形勢、金磚國家合作等問題進行了深入交流，達成廣泛共識，發表了峰會宣言，取得了豐碩成果。

習近平指出，五國領導人一致同意，邀請沙特、埃及、阿聯酋、阿根廷、伊朗、埃塞俄比亞成為金磚大家庭成員。中方對這些國家表示祝賀，對主席國南非和拉馬福薩總統所作努力表示高度贊賞。

習近平強調，這次擴員是歷史性的，體現了金磚國家同發展中國家團結合作的決心，符合國際社會期待，符合新興市場國家和發展中國家共同利益。這次擴員也是金磚合作的新起點，將給金磚合作機制注入新活力，進一步壯大世界和平和發展的力量。

“作為金磚國家的重要成員，南非扮演著各成員國間溝通者的角色，是金磚組織的‘黏合劑?！敝袊F代國際關系研究院鐘卓銳告訴《環球人物》記者，“拉馬福薩十分關注金磚國家與非洲的關系，鼓勵更多的非洲國家加入金磚國家，并進一步推動南非的外交影響力?！?/p>

自2011年加入金磚國家合作機制以來，金磚國家對南非的投資額顯著增長。金磚國家開發銀行也為南非的基礎設施建設和經濟轉型提供了充足資金，為南非經濟增長注入了新的動力。

鐘卓銳認為，本次金磚峰會除“擴員”這一亮點外，各國在金融支付、全球治理、可持續發展及氣候問題上的合作也值得關注。此次金磚峰會的意義，不僅在于進一步擴大金磚國家的規模，更在于體現金磚國家有能力在重要議題上推動全球性的共同行動。這對于解決目前人類面對的共同挑戰至關重要。

曾是工會領袖

作為國家領導人，拉馬福薩既懷抱理想，也富有執行力，其人生經歷更是豐富多彩。

1952年，拉馬福薩出生在南非首都約翰內斯堡附近的小城索韋托。在南非白人政權的種族隔離制度下，黑人難以在基礎設施完善的約翰內斯堡市區生活，索韋托因此成為黑人民眾聚居的“貧民窟”。盡管生活艱難困苦，黑人民眾依然在這里建立起一個充滿生機的社區。

1990年2月，拉馬福薩（穿深色西裝舉拳者）與剛出獄不久的曼德拉（穿淺色西裝者）向南非民眾致意。

拉馬福薩的父親是警察。在拉馬福薩眼中，父親當警察完全是迫于生計，“在內心深處，父親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他經常說像曼德拉這樣的人才是國家的領導者?！?/p>

鐘卓銳說，拉馬福薩的父母很重視教育，這讓他有機會進入大學，并接受進步思想。1972年，拉馬福薩考入了北方大學（現林波波大學），并在大學里參加反抗種族隔離的運動。1974年，他因支持鄰國莫桑比克獨立運動，遭南非種族主義政權逮捕，被拘禁11個月。

那次入獄沒有讓拉馬福薩屈服，反而促使他更加積極地加入反種族隔離的斗爭中。1976年，為了抗議南非白人政權不公正的教育政策，索韋托民眾罷課、罷工。當局對民眾進行武力鎮壓，導致近700人喪生，拉馬福薩再次被捕。

兩次入獄的經歷，使拉馬福薩對南非的種族隔離制度有了更深刻的思考，“出獄后，我開始整體性地審視南非社會，并逐漸看到南非的前景?！崩R福薩在一次采訪中說道，“即使我們獲得解放，我們也不得不與曾經的（白人）壓迫者們生活在一起。我們必須找到一個和解點?！?/p>

從大學畢業后，拉馬福薩放棄了在大城市工作的機會，回到故鄉創建了南非全國礦工工會?！霸谖已壑?，（種族隔離制度下的）煤礦代表了對人的終極人格侮辱和剝削，我想要了解這種經驗。如果必要的話，（為工人）做些事情。”

在參與工人運動的過程中，拉馬福薩開始接受和發展白人工人進入工會，并認為他們和黑人工人一樣，都是被壓迫者?！八麄儯ㄖ赴兹斯と耍┲皇潜唬戏钦├昧?，他們也應當知道自己被利用了。” 從事工人運動的經歷讓拉馬福薩看到了工人的力量，也讓他開始暢想如何建立一個“沒有種族隔閡”的新南非。

在擔任工會領袖期間，拉馬福薩展現了自己出眾的談判和領導才能。1987年，年僅35歲的他領導了一場全國性罷工，迫使南非多家采礦企業提高工人待遇。這讓拉馬福薩名揚南非，并引起了曼德拉的注意。

曼德拉的“高足”

1989年末，拉馬福薩首次見到了曼德拉。當時還在獄中的曼德拉，對這個充滿干勁的年輕人印象極佳，稱贊他為“最有才干的新生代領導人之一?！?990年2月11日，被囚禁27年的曼德拉出獄。拉馬福薩陪同曼德拉，在開普敦市政廳發表了出獄后的第一場演講。

在拉馬福薩的人生中，曼德拉既是優秀的領導人，也是他的良師益友。從政多年來，他一直視自己為曼德拉的學生。在一次演說中，拉馬福薩表示曼德拉思想指引著自己，“我們（南非人）對曼德拉的共同記憶，啟迪著我們走向新的黎明?！?/p>

1991年，39歲的拉馬福薩當選非洲人國民大會（下稱非國大）總書記。1994年，他出任南非制憲會議主席，負責制定種族隔離結束后南非的第一部憲法。

這是一個艱巨的任務。雖然種族隔離已成歷史，但南非黑人與白人之間仍舊存在嚴重的互不信任。拉馬福薩必須和自己當年的對手一起，找到南非的“和解點”。

律師出身的拉馬福薩發揮了他出眾的談判能力。有學者表示，拉馬福薩的談判風格是“通過辯論來建立信任”。他的談判對手、代表南非國民黨參加談判的羅孚·梅耶也說：“拉馬福薩是一個非常理性的人，他可以理解對方提出的條件背后的根源。”

為了減少談判的火藥味，拉馬福薩曾托同事邀請梅耶一同釣魚。兩人邊整理魚鉤邊交流觀點。這讓拉馬福薩逐漸得到了梅耶的信任。

在拉馬福薩和梅耶的共同努力下，1996年5月8日，南非新憲法以86%的支持率在議會獲得通過。新憲法保障了不同社會群體在南非的權利，受到南非各界的普遍支持，也為南非未來的社會發展奠定了基礎。

然而，就在新憲法通過的近一個月前，拉馬福薩卻宣布退出政壇，開啟了人生的另一篇章。

從高管到總統

鐘卓銳說，當年身為總統的曼德拉已在考慮接班人問題，曾有意請拉馬福薩擔任副手。但考慮到他資歷尚淺，南非也需要經濟人才，最終決定讓他進入商界歷練一番。

1996年4月，曼德拉宣布拉馬福薩將辭去非國大總書記一職，改任新非洲投資有限公司高管。有媒體稱，盡管拉馬福薩個人志在政壇，但他依然全心投入到新崗位上。

2001年，拉馬福薩創建南非首個黑人控股的投資公司善杜卡（意為“改變”）集團，進入礦產、移動電信和連鎖餐飲等領域。一名善杜卡集團的前高管表示，作為管理者的拉馬福薩充滿熱情，鼓勵公司將資金投入教育領域和資助低收入人群的項目中。

2012年，拉馬福薩重返政壇。2014年，他賣掉了自己在善杜卡集團的全部股份，成為時任總統祖馬的副手，任副總統、國家計劃委員會主席。這一年，善杜卡集團總資產接近6億美元。

鐘卓銳說，擔任副總統期間，拉馬福薩積極推動南非國有企業改革，使不少國企扭虧為盈。他還制定“2030國家發展計劃”，旨在消滅貧困，減少經濟不平等現象。這些經濟成績使他獲得選民的信任，支持率一度超過70%。

2018年，拉馬福薩當選南非總統。鐘卓銳說，拉馬福薩上任后多次舉辦南非投資大會，為南非經濟吸引到數百億美元的投資，有效降低了南非的失業率和通脹率。同時他也積極在南非發展新興產業，推動5G和新能源技術在南非市場落地。

為世界和平而奮斗

在經濟方面，拉馬福薩很重視借鑒“中國經驗”。早在2009年，他就曾率非國大首期全國執委研修班赴華“取經”。2015年12月，南非成為最早與中國簽署“一帶一路”合作諒解備忘錄的非洲國家。拉馬福薩曾在多個場合對“一帶一路”表達支持，稱南非愿借鑒中方綠色發展、能源轉型經驗，積極參與共建“一帶一路”，敞開大門歡迎中國企業赴南非投資合作。

今年是中南建交25周年，也是金磚“南非年”。目前，中南兩國戰略互信達到新高度，經貿合作進入快車道，中南全面戰略伙伴關系不斷深化。今年6月，習近平主席同拉馬福薩總統通電話，就構建高水平中南命運共同體達成新的重要共識，為發展兩國全面戰略伙伴關系提供了重要戰略引領。

中國連續14年穩居南非第一大貿易伙伴，南非連續13年成為中國在非洲最大貿易伙伴。截至2023年6月底，中國對南非各類投資存量約100億美元，為當地創造逾40萬個就業機會。兩國正在積極拓展在5G、數字經濟、高新技術、電子商務、智慧城市、清潔能源等領域務實合作。

在本次金磚峰會前夕的一次演講中，拉馬福薩表示：“為一個和平的世界而奮斗，終結世界上的沖突，并建立真正跨越國界的人類情誼，這是曼德拉一直堅持的理想?！彼粲跄戏侨讼騾⒓臃鍟募钨e展示“烏班圖”精神。

“烏班圖”的原意是“我在因我們在，我們在故我在”，是南非人形容人性或美德的詞匯。主張人與人之間的平等、寬容、合作的“烏班圖”精神與非洲的復興息息相關。拉馬福薩在許多場合都強調過發揚“烏班圖”精神，而中南關系的現實，也堪稱“烏班圖”之夢的范例。

近年來，在習近平主席和拉馬福薩總統的共同關心和擘畫下，中南關系始終保持高位運行，兩國政治互信、務實合作、人文交流、戰略協作持續深化。中南全方位互利合作展現出強大活力和韌性，結出碩果，成為共建“一帶一路”倡議對接非洲發展、促進南南合作的成功典范。

西里爾·拉馬福薩

1952年生于南非索韋托，1981年從南非大學畢業，1982年創建南非全國礦工工會，1991年當選非洲人國民大會總書記。2001年創建善杜卡集團。2014年當選南非副總統，2018年當選南非總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