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情態的角度看復句
——情態復句

張 昆

筆者通過查閱文獻了解到，就目前研究的相關文獻中，站在情態的角度研究復句自身特征及規律的情況并沒有直接存在。縱觀近年來所有與復句中情態問題相關的研究，多為附帶性提及，也有的是在研究其復句語義關系、句法特點的解釋時綜合情態的原因。此外，大部分關聯情態復句的文獻所記錄的來源基本都是探索其在關聯詞語的發展演變，繼而研究情態復句，極少有文獻真正意義上完全從情態的角度研究復句，這屬于較新的研究領域。可以展示在復句領域中情態研究的實踐效果，同時可能將復句研究向縱深發展的新模式展現出來。因此筆者基于此，將從情態的角度著重分析情態復句，旨在為今后該方面的研究提供一些借鑒意義。

一、復句

（一）復句的定義

所謂復句，從字面意思即可得知，就是兩個或多個意義有關聯，但在結構上卻并不是由句子成分的分句所組成。其表現形式為“分句+分句（+分句）”，“復”即兩個及多個分句的復合，分句則是結構上具有相似的特點，但是缺乏完整句調的語法單位。除此之外，復句還要求語法上能夠分成兩個或多個類似于單句的分段句子。

（二）復句的特點

主要從結構成分和組合手段以及構成成分之間的關系分析復句的特點。就結構成分而言，復句的構成成分通常是兩個或多個分句；就組合手段來說，通常由具備特定關系的詞語串聯構成復句的A 分句與B 分句；就構成成分之間的關系而言，因果關系、并列關系或者轉折關系等是存在于各分句中的主要關系，并不是毫無關聯的。

（三）復句的分類

就如張靜所言，“講語法的人最感頭痛的是復合句的分類”，這也說明各分句之間過于復雜。本文選取了不同學者提出的代表分類：（1）以呂叔湘、朱德熙（1952）為代表的直分法；（2）以黎錦熙（1924）為代表的二分法；（3）以邢福義（2001）為代表的三分法；（4）以邵敬敏（2007）為代表的四分法。

二、情態

（一）情態的定義

長久以來，語言學界對于情態的研究從未停止。由于各學者觀察的角度互不相同，因此所產生的認識也不一致。縱觀各類學者所持觀點都有些許不同，然而當定義情態時，情態語義的“可能性”與“必然性”基本上都會有所涉及。換個角度來看，情態通常離不開說話者的主觀性，說話人的觀點、態度、看法等都會影響情態的表述，也就是說滿足說話人具有主觀性并且表達了“可能性”和“必然性”等語義情態就是情態的語法表現。

（二）情態的特點

通常情況下，情態語義的特點體現在說話人的態度與可能性命題兩個方面，情態的主要特征并不體現說話人的態度，而是表現語言主觀性，情態的主要特征是命題的可能性。

（三）情態的分類

經過探索與分析，根據情態動詞表述的情態語義角度而展開的分類，情態語義通常分為認識情態、道義情態、動力情態等，這是目前學術界較為統一的情態分類。

1.認識情態

說話人是否可以對所發生的情境做出判斷就是認識情態，也就是指說話人是否可以把握相關情境的事實性。而因為對把握程度的差異，說話人做出的判斷也會出現可能性或必然性。

2.道義情態

說話人對事件和情境發生可能持有的看法、觀點或態度就是道義情態，可以表明當事人的許可或義務。Palmer 指出，指令是道義情態的常見類型。

3.動力情態

說話人對事件成真的可能性或必要性的觀點和態度就是動力情態，主要包含能力或者意愿。

三、情態復句

（一）情態復句的定義

人都是有情感思想的，言語的生成具有主觀性，代表人對說話事物或對象的某種情感態度，這就是情態。情態是語言功能最重要的組成部分，情態指語句中的非事實性成分，情態復句則是連接詞能表達情態語義的復句。

（二）情態復句的特點

1.復句與情態的關系十分緊密，主要表現為復句的結構關系和邏輯關系遵循情態的定義，即分句之間的結構雖然互相獨立，互不作為彼此的構成關系，但在語義上二者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系。前文也有提到，各個復句之間或因果關系，或并列關系，或轉折關系，各個分句總體表達的語義是一致的。

2.情態通常用于將說話人對句子命題內容的真實性以及命題事件發生的概率所持有的觀點與態度進行傳遞。

3.復句的情態表達往往依托各個分句，且主句的情態成分往往決定著一個復句的語義類型。由此可見，復句的從屬分句是復句結構中不可缺少的一部分，并且分句在語義上決定著主句做出推斷和提出建議的前提條件。

4.情態復句格式的情態語義大致分為兩種，可根據主句的不同形態特點來確定不同語義類型。例如：

（1）如果沒有車，就去不了他家。（表判斷推測的認識情態）

（2）如果沒有車，就換乘火車。（表建議的道義情態）

（3）如果看見他，我就會叫警察。（承諾對未來發生的事件的認識情態）

現在筆者將對以上“如果……就……”四個例子逐一分析。以三個例子中，例（1）、例（2）中前分句的假設條件一致，但是由于主句中的人稱和情態成分等不同的句法條件的賦予，所表現出來的情態解讀也就相隔甚遠。例（1）中表述的是可能補語認識情態成分，所以此句表述的就是推測可能性的認識情態；例（2）中沒有標記形式，也就是說如果假設條件真實，而對其情形提出相對應的行動建議，因此所表述的屬于道義情態語義；但在例（3）中，兩分句的主語相同，主要表述說話人對之后可能發生的事件所承認的認識情態語義，這就是在實際應用中在情態復句中確定情態語義的方法和途徑。

（三）情態復句的分類

范偉在《現代漢語情態系統與表達研究》中提到，情態復句主要分為以下五類 ：

1.情態條件句

1.1 只要……，就……

（4）只要我活著，就不會讓孩子吃一點苦。

（5）只要參加學習，就一定有收獲。

例（4）中，前一個分句“我活著”表達的是既定的客觀事實，后一個分句中的“會”表述主語“我”的承諾，有道義情態語義；然而從復句格式“只要……就……”進行分析，這個句子整體表達的是說話人從第一個分句的前提條件推出的第二個分句的結果的斷定型認識情態。而例句（5）中是一種斷定型的認知情態，之所以這么說，第一個分句中的“只要”作為條件，說話人表述的兩個分句中的“只要……就……”兩個條件相互存在，就會達到“一定有收獲”的成效，說話人對于出現這種后果有十足把握，所以屬于一種斷定型的認知情態。

1.2 只有……，才……

（6）只有在父母去世之后，兄弟們才分家。

例（6）中說話人做出的判斷基于“父母去世”這種情況還沒有發生的情形，“兄弟們可能分家”的情況也并不能確定是否會發生。也可以理解成：例（6）“兄弟分家”假如成真，就能夠推論“父母去世了”。

1.3 除非……，才……

（7）除非我壽終正寢，才會停筆。

例（7）所表述的意思是假如“我”沒有“壽終正寢”，就“不會停筆”。也可以說假如后半句“停筆”發生了，第一句“我壽終正寢”也一定發生了。

1.4 無論……，都……

（8）很顯然，無論三者誰都賠不起，都會傾家蕩產。

（9）不論是學校還是家庭，都要給兒童青年留下足夠的進行自由選擇和發展的空間。

上述兩個例句，均為無條件格式表達各種情態語義，根據第一個分句假設情況的不同，判定發生后半句主句后果發生的同一可能。現階段，學術界往往把此類無條件句歸類于假設句的擴展，或縱予句、讓步句的變形，特點是含有非現實性。所以綜合判定此類情態復句所表述的情態語義往往需要結合各分句間的認識情態詞來判斷，如上述例句（8）的“會”，例（9）中的“都要”，以及其他諸如“可能”“大概”“也許”等認識情態語義詞。除此之外，由于無條件句的格式語義的特殊性，其主句中包含的各種條件的變化并不會影響后果從句的語義。

2.情態假設句

2.1 一般假設句格式

“如果”“假設”“倘若”“設若”“……的話”通常是這種類型的假設句格式的前半句連接詞，后半句經常用“就”承接，或是不用特定句式。

2.2 反復假設句格式

①要不是……，就……

（10）要不是其他選手也失誤，我就進不了決賽了。

在之前的研究中，也有過對“要不是”反事實句的邏輯推理過程的探索，通常選擇運用假言反證法比較間接性證明一些原因，屬于一種反證釋因。“要不是……，就……”的概念是前半句發生了，繼而出現非后半句。若前半句并未發生，即“非前半句”，后半句就會發生。基于此，其邏輯表達應該寫為前半句→后半句。

②……，否則……

這類特殊的假設句是后一分句“否則”連接的復句，前一分句的形式標記詞可以是“幸虧”“可惜”“不能/不要”等，“否則”也可以換為“不然”，前后連用時的格式包括“幸虧……，否則……”“不能/不要……，否則……”“幸虧……，不然……”等。

③除非/不能/不要……，否則/不然……

上述兩種特殊假設句，前后項中都有已然事實相關的內容，“要不是”類前項為對已然事實的逆反，后項推測逆反后果的結果；“否則”類前項確認已然事實，后項為對已然后果的逆反。在與這兩種句式相關的其他格式中，后項也可以是未然假定的情況，前項為反事實假定，后項仍然表達據此所作的推斷，表達認識情態語義。

3.情態讓步句

即使……，也……

（11）陳勝慷慨激昂地說：“現在大家誤了行期當斬，即使僥幸不被斬首，守邊也要死亡十之六七。”

（12）給你東西你必須吃，即使你不會喝酒也要少許喝一點，不然就認為你看不起他們。

上述例句所表達的語義都是第一個分句是具有非現實性的假設的事實，基于此對第二個分句發生的可能性進行判斷，屬于認識情態的范疇。如例句（11）中其中一個分句雖然設定“僥幸不被斬首”的假定事實，但說話人以陳勝的人稱認為“守邊死亡”的可能性也較大，即針對前一個分句假定事實對后一個分句發生的可能性進行推斷。而例句（12）在假定前半句為真時，說話人提出相應的“要少許喝一點”，表達的是建議型的道義情態。結合上文句式邏輯語義分析來看，當對一種情況展開預設時，既能就此進行推測，又能根據情況提出建議，語料中的實例就是對我們演繹結論的補充。

4.情態選擇句

4.1 不是……，就是……

（13）這些贊助款除一部分用作獎金、宣傳費之外，相當大的數目，不是進了個人腰包，就是供少數人揮霍享用掉了。

例（13）中就贊助款大部分數目的去向來看，說話人提出了兩種猜測，第一種是進了個人腰包，假如并未進入個人腰包，那就肯定就是被少數人揮霍享用掉了。

4.2 寧可……，也不……

（14）許多顧客寧可站著等上數十分鐘，也不愿意到別處就餐。

（15）部隊補給船因臺風靠不了岸，官兵們寧愿啃咸菜饅頭，也不去捕殺一只野生動物。

例（14）中“站著等上數十分鐘”“到別處就餐”都與顧客預期不符，但是假如可以不“到別處就餐”，那就選“站著等數十分鐘”。以此表述“兩害相權取其輕”是顧客們的主觀意愿。例（15）中“啃咸菜饅頭”與“去捕殺一只野生動物”，都不是官兵們所想要的，但是比起“去捕殺一只野生動物”，官兵們更能接受“啃咸菜饅頭”。

4.3 寧可……，也要……

（16）寧可少造一棟樓，也要多增一片綠。

（17）在處理質量和速度的關系上，寧可干得慢一點，也要干得好一點。

“寧可……也要……”句式屬于一次選擇對比的過程，是當事人主觀意志強烈與決心的體現，意愿型動力情態語義仍是其整體表達意愿所在。例（16）中前半句“造一棟樓”與后半句“多增一片綠”相比，更能接受后句“多增一片綠”。例（17）句前半句“干得慢”，喜歡的是“非前半句”——干得快，但非前半句“干得快”可能會導致“非后半句”——干得不好。因此為了達到“干得好”而舍棄“干得快”，選擇“干得慢”。

4.4 與其……，不如……

（18）與其亡羊補牢，不如防患未然。

“與其……不如……”屬于一種優越選擇句式，其所表述的重點有A、B 兩種選擇時，放棄A，優先選擇B。如例句中A“亡羊補牢”相較于B“防患未然”，B 優于A，所以當說話人作如是的選擇建議時，A 發生的可能性要遠遠小于B 發生的可能性。

5.情態因果句

既然A……，就B……

（19）既然高價商品有人買，就會隨之出現更高的價格。

（20）既然與醫生一塊兒出發，那么很可能與醫療有關了。

“既然……就……”之類的句式的前半句是陳述既定事實，與“因為……，所以……”句式不同，后者更多是客觀表述不同事物間的因果關系，前者是把A 事實當成推論的起點，更多強調A 作為交流雙方的共知信息。在B 結果分句中，以預測表述中對現實中發生某一事情的可能性，然后提出應對策略、建議等。例（19）中假設“高價商品有人買”屬于既定事實，繼而可以推測出B“出現更高的價格”的可能性很大。從以上推論中可知，這個時刻此句式所表述的為說話人主觀判斷的認識情態語義。例句（20）中，主句里“很可能”這一認識情態成分也能說明這一點。因此，“既然A……，就B……”類句式的邏輯表達依舊能夠寫為A →B，這與一般假設句或條件句邏輯語義關系的性質一致。

四、結語

綜上所述，復句與情態之間有著緊密的關聯，劃分非情態復句與情態復句的主要依據就是確定復句中的關聯詞是否為情態關聯詞。如果是情態關聯詞，那么此復句就是情態復句；如果不是，那就不可以稱之為情態復句。本文意在將復句進行更深一層的劃分，使相關研究進一步著眼于以情態角度切分的復句類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