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 萁
沈陽師范大學,遼寧 沈陽 110034
近日,擁有千萬粉絲的短視頻博主房某在其社交平臺發布一則維權視頻,沖上了微博熱搜,引起了網友們的廣泛關注。房某在視頻中表示,擁有470w 粉絲的短視頻博主李某,在2019-2021 年間,發布的視頻內容、選題,甚至文案、機位與之極其相似,面對爭議,雙方對此持不同說法。而短視頻平臺則表示,不構成侵權,只是選題內容等方面存在“撞車”。最終,該事件以李某刪除了相關視頻后宣告結束。
對此,公眾存在如下疑問,短視頻的著作權如何界定?是否屬于《著作權法》中規定的視聽作品的權利設定?視聽作品中的相關權利歸屬是怎樣的?如何認定視聽作品是否存在侵權?對于上述疑問,本文將通過對視聽作品的定義以及范圍,視聽作品的權利以及范圍,視聽作品的權利歸屬,以及視聽作品的權利保護等方面進行有關探討。
視聽作品,是指通過特定的機械或者電子裝置,能夠將其自身內容為人類視覺和聽覺直接感知的作品。雖常表現為音樂、戲劇、舞蹈、美術、攝影等表演內容,但是其必須借助適當的裝置,例如電視、視頻平臺、音樂軟件等才能反映其作品的形式和內容。[1]
網絡發展的同時,也帶來了許多著作權方面的新問題,其中,《著作權法》中,提出的視聽作品的定義與范圍引起了學界的討論。據官方數據統計,全國各級法院審理的知識產權案件中,涉及著作權的案件占比超過總案件數量的三分之二,而網絡著作權案件又占著作權案件的三分之二。這也意味著,《著作權法》在新技術的背景下,在視聽作品呈現的載體發生變化后,需要關注作品的復制、傳播的新問題。
《著作權法》中,對于視聽作品的定義包括電影作品、電視作品和其他。同時規定,作品應該具有獨創性,并可以以一定的形式呈現出來。首先,視聽作品的范圍包括傳統意義上的電影、電視(包括電視劇綜藝等)、音樂、戲劇、舞蹈、美術等表現形式;其次,筆者認為,除上述形式之外,在網絡和自媒體飛速發展的今天,歌曲MV、視頻作品剪輯、短視頻等與時俱進的具有一定獨創性的、可以通過視覺和聽覺感知的視聽內容也屬于視聽作品。本案中,房某發布在其社交平臺上的視聽內容,具有一定的獨創性,通過視頻的形式,將其所蘊含的內容呈現給觀眾,故屬于視聽作品。[2]
視聽作品的獨創性是指視聽作品中含有獨屬于創作者的表達,而表達形式則不受限制,包括原創文字、原創圖片,以及原創視頻拍攝形式等。只要作品中原創表達達到一定體量,該作品即可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而現行法律對于視聽作品獨創性的認定存在一定的局限性,本案中,選題撞車,文案類似,是否屬于《著作權法》規定的侵權情形,我們在現行法律規定中無法找到明確的答案,現行條款在解決問題時面臨“失靈”。
視聽作品權利屬于《著作權法》規定的著作權范疇。因此,視聽作品的權利包括人身權和財產權兩個部分。人身權包括署名權、發表權、保護作品完整權、修改作品權等;而財產權包括復制、發行、出租、表演、廣播等權利。
視聽作品的權利主體可以是作品的創作者,如電視劇的導演、電影公司、綜藝節目制片人、電視臺、短視頻的拍攝者,也可以是視頻商業生產背后的投資方。包括但不限于短視頻平臺,抑或是視頻博主背后的經紀公司。這些投資方為視頻創作者提供環境、資金、技術抑或是物質上的支持,而創作者只需要完成視頻創作,并借助自身的粉絲基礎與流量,幫助投資方取得一定的經濟利益。這種所謂的投資合同關系,讓著作權的歸屬問題變得相對復雜。網絡技術的發展給視聽作品的主體帶來更多的可能,主體在享有著作權的同時,應該意識到其應該承擔其對應的法律義務與法律責任。
視聽作品的權利客體即視聽作品,不僅包括傳統意義上的電視劇、電影、綜藝節目、音樂等,也包括現在比較流行的短視頻、剪輯、二創作品等,這些作品具有一定的獨創性,所以應當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
傳統意義上的視聽作品著作權歸屬于作者,即所謂的作詞作曲人、制片人、導演或者其他相關的法人和非法人組織。隨著網絡技術的發展和短視頻平臺的普及,也對視聽作品的權利歸屬提出了新課題。短視頻的權利歸屬究竟該如何認定,制片者和創作者身份如何認定,具有著作權規定的獨創作品范圍尚待認定,作品的經濟效益分配問題等,都是現階段著作權發展所要面臨的新挑戰與新問題。[3]
視聽作品中,制片人這個身份對作品的產生和發布起著舉足輕重的作用,而制片人往往是實務中最難以解決的難題。現行法律的條件下,制片主體身份確定參考行業內一般規律,如制片者署名單位一般為電視劇或者電影的首要出品方。若糾紛雙方有關于對權利與利益的約定,則在實際處理中從其約定;若無約定,則需要考慮實際負責人或者是實際出資人,因為在實際電影的制作過程中,有些聯合出品人僅僅是“掛名單位”,并沒有實際參與制作,也就和著作權沒有直接聯系。拿最近熱映的電影《長津湖》為例,聯合出品人中的A 影業公司就僅僅是個掛名單位,并沒有實際參與電影拍攝與制作,也就更不是電影的著作權人。但是認定過程也不是一帆風順,存在的最大障礙是隨著傳媒行業的發展,越來越多的主體參與到作品的制作中,投資關系和權利歸屬問題所涉及的主體也就越來越多,因此“制片者”這個身份圈定,也就需要更多的證據支持,往往也就有更多的挑戰。
在實際案例中,往往有些視聽作品由不同的部分構成,而其中的一個部分,或者是幾個部分可以單獨構成權利的客體,即每一部分都可以構成一個小的視聽作品。比如音樂里的詞和曲都可以單獨構成一個小的視聽作品,詞和曲的著作權人可以單獨進行使用,當某一個部分的著作權受到侵害時,也可以獨立進行維權活動。視聽作品整體的著作權歸所有“制片人”(即權利人)共有,而每一個可以單獨構成權利客體的部分的著作權歸該部分的權利人所有。比如電影《我和我的父輩》四個部分的四名導演,分別是四個部分的權利人之一,而《我和我的父輩》這部電影的著作權歸四個導演和其他權利人共有。
無特定著作權人的作品,指的是已經發布的,沒有注明特定著作權人或者是著作權歸屬無法查明的視聽作品。其著作權主要包括以下幾種可能性:第一,權利人沒有積極標明但沒有放棄自己的權利,此時,作品的權利仍然歸原創者所有。第二,權利人放棄了一部分自己的權利,如傳播權、部分使用權等,但是并不等同于放棄所有權利,當其著作權受到侵害時,仍然可以主張維護自己的合法權益。第三,權利人完全放棄自己的合法權益,此時,作品的鄰接權應當歸屬于發行者、平臺服務提供者等共同所有。
合作性作品,即由兩人以上的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組織共同創作完成的作品。合作作者可以共享著作權,也可以約定著作權的歸屬,常見的合作作者包括,電視劇的導演和制片人、短視頻的合作拍攝者等。合作作者的著作權必須合理使用,不得超過法定或約定的合理范圍,損害其他相對人的合法權益。
合同性的作品,指的是創作者和投資方(包括進行投資的自然人、法人、非法人組織)簽訂合同,由創作者完成作品的創作,投資方支付一定的報酬,其著作權依約定歸投資方和創作者共有或者是歸投資方獨有的作品。常見的合同性作品包括藝人發行的歌曲,藝人創作歌曲后,由經紀公司進行后期制作與包裝,完成后和一家或者幾家合作平臺對接,完成對歌曲的發行,其著作權歸藝人和經紀公司共有的情況,有時依照合同約定,平臺享有一定程度的發行權和傳播權。
匯編式作品,指的是將已有的作品片段進行編輯整合,所形成的新的視聽作品在載體上發行傳播。常見的匯編作品有,電視劇的精編版、某明星的節目片段、B 網站視頻剪輯等。對于匯編作品的權利歸屬問題,在不超過合理引用的前提下,一般認為匯編作品的著作權歸匯編人享有,但是匯編作品的權利人不能侵犯原作品的著作權。例如B 網站剪輯的視頻,其權利屬于視頻的發布者,但是視頻的權利人不得侵犯素材來源的原著作權人的合法權益,包括視頻素材權利人、文字素材權利人,以及背景音樂素材權利人等。[4]
抄襲剽竊行為在視聽作品中相對普遍,在網絡的迅速性和虛擬性的影響下,如何認定視聽作品中存在抄襲剽竊的現象成為網絡上熱議的話題。本案中房某聲稱的李某抄襲現象是否能認定為屬實,主要受質和量兩方面的考量。質的方面,李某在視頻中確實存在選題“撞車”、文案極其相似的情況。但是,在量的方面,多大的引用量才算是所謂的適當引用,這在現行法律中沒有明確的規定。這種局限性使得侵權行為更加地肆無忌憚,作品著作權人的基本權利很難得到有力保護。合理范圍內的引用且沒有商業目的的使用不構成剽竊,可一旦超出了合理范圍,該作品的性質如何確定,權利歸屬如何劃分,這仍然是一個難以把握的問題。
2012 年,《著作權法》修改中增加了“視聽作品”這一基本概念,同年7 月,刪除了視聽作品必須固定在同一介質上的規定。從此,視聽作品和其他權利客體一樣受到《著作權法》的保護。
現有的《著作權法》對視聽作品的權利歸屬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制片者的身份圈定問題使付出智力勞動的主體不一定能成為作品的權利主體。《著作權法》將著作權分為人身權和財產權,人身權不可轉讓給他人,而在實際作品的創作過程里,行使署名權的主體不單單只有付出勞動的所謂原創者,也有聯合制片人和所謂的出品人,這與《著作權法》中規定的人身權不可以轉讓矛盾,但法律也并沒有對這種行為做出明確的規定。現行的《著作權法》并沒有對與時俱進的作品形式做出明確的權利歸屬規定,文章開頭的旅游博主房某、李某抄襲糾紛案,短視頻的著作權究竟包括哪些部分,哪些原創內容屬于視頻博主享有的著作權范疇,現行法律并沒有明確的規定。這直接導致的結果就是,某一種視頻類型擁有一定的流量,后續跟風的視頻就會越來越多,文案撞,選題撞,取景撞,……視頻博主的合法權益無從保障。大熱電視節目的大部分版權來源于國外,例如《奔跑吧兄弟》《我是歌手》等,國內原創很少,這也就間接阻礙了原創事業的可持續發展。同時,創作者對二次改編后的作品獲得報酬的權利沒有規定,這也間接損害了原始作者的根本利益。
視聽作品的權利歸屬問題,歸根結底是作品的著作權歸屬問題。現有的《著作權法》對權利認定存在質的規定——具有一定的原創性,且可以以一定的形式呈現其內容。而侵權行為則是超出了合理適用范圍對作品的使用與引用。《著作權法》修正以來,關于權利主體間爭議問題解決引起了社會的廣泛關注。如何完善權利主體身份認定機制,使視聽作品權利歸屬更加多樣化,更加具有包容性。與此同時,提升付出創造性智力勞動主體的權利地位,明確合作式作品和匯編式作品的權利歸屬,對引用行為里“合理范圍”有更加明顯的界定,如此能夠更好地保護原創者的根本利益,增強原創者的創新積極性,讓原創者具有更大的底氣去創作更好的作品。
在媒體行業發展迅速的今天,視聽作品的侵權問題也越發地嚴峻。侵權手段多樣,形式相對隱蔽,內容范圍較大。隨著短視頻這種作品形式的日漸普及,為視聽作品權利歸屬與保護問題提出了嶄新課題。如何認定作品性質、作品權利歸屬與保護等問題也漸漸浮出水面。而與之相對應的是作品原創者法律意識弱,抑或是受到客觀條件限制,有時也不能及時地進行自己的維權活動。與此同時,取證難、認定難等問題也困擾著原創者。訴訟周期長、原創成本高的維權之路,給創作者的權益保護帶來了更多挑戰。如何更加有效地保護原創者的合法權益,理應得到更多的關注與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