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建蘇
河北政法職業學院,河北 石家莊 050061
網絡直播是通過網絡進行現場畫面的直播,從直播的內容來看,有會議直播、活動直播、教育直播、娛樂直播、生活直播、電商直播等,我們常見的主流的電商直播平臺如淘寶、抖音、京東、快手、微信直播等。網絡直播專業性不強,隨手拍攝的小視頻都可以進行直播,同時,網絡直播中也存在很多不容忽視的問題。
以筆者代理的一起案件為例:馬女士從某直播平臺購買某品牌國外進口化妝品,精萃水、面霜都比專柜化妝品便宜一半,并且承諾“假一賠萬”。馬女士很心動,為自己及客戶購買了若干套,兩次共花費140000 元。到貨后經使用發現與以往的感覺不同,經與平臺溝通,對方一直強調是正品。馬女士委托某檢測公司對該化妝品與專柜購買的同品牌產品進行比對檢測,結果是相似度為85%。之后,馬女士起訴該平臺進行索賠。本起案件暴露出網絡直播中存在售賣假貨、虛假宣傳等問題。
基于利益驅動和行業競爭,在網絡直播帶貨中存在售賣假貨問題、數字造假問題、商品質量問題、信息公示不完整問題、退貨換貨難等等問題。
一是商品質量問題。由于消費者無法近距離觀察商品,決定是否購買往往看主播的宣傳以及消費評價,主播為吸引消費者,往往會強調商品價格低,但低價購買的產品往往質量堪憂甚至假貨泛濫,馬女士的案例就是如此,同款產品價格比專柜低一半,但買到手的卻是假貨。有的產品針對線上與線下使用不同的技術標準,線上售賣的是低價且低質的商品,導致消費者在直播間購買的商品與到手的商品往往不是一個檔次。例如,2021 年“雙十一”期間,浙江省消保委對五個平臺直播帶貨進行了調查,發現36.25%的樣品不符合國家標準[1]。二是虛假宣傳問題。為了售賣商品,主播們往往虛構產品的性能、虛增產品獲得的榮譽,對售賣數量做虛假宣傳和夸大宣傳,對消費體驗進行編造,有的做出諸如上述案例中“假一賠萬”的虛假承諾,誘使消費者上當,其行為已構成欺詐。三是公示的信息不完整。馬女士購買的面霜,收到貨后才發現標注為“非賣品”,即試用品,將試用品以200 元的價格進行出賣,且不告知消費者,從直播間及平臺上都不對“非賣品”的信息進行公示;有的是對產品的材質、生產日期等不進行公示,存在欺詐的故意。四是售后維權難問題。購買的商品被發現是假冒產品后,買方通常會與商家溝通,該商品可能很快被下架,消費者難以取得證據。上述馬女士的案例就是如此,有問題的化妝品被下架,“假一賠萬”的承諾也從平臺上刪除了,而且,按照平臺的要求,馬女士當時轉款并非在平臺完成,而是轉給了代理商,證明與該平臺存在買賣關系就有難度。還有較普遍的問題是,由于直播具有隱匿性,消費者很難聯系主播或商家解決售后問題。
現在網絡直播生活化,為了博得更高的關注度,部分主播在直播過程中出現侵犯他人人格權的行為,例如網約車司機偷拍空姐事件,侵犯乘客的肖像權、隱私權。又例如女子取快遞遭誹謗案,某女士取快遞被偷拍后制作視頻,并被編造成與快遞人員打情罵俏的“風騷少婦”,該視頻被上傳網上,該行為不僅侵犯了某女士的名譽權,而且構成刑事犯罪,法院以誹謗罪判處被告人有期徒刑一年,緩刑兩年。本案因最高檢的關注從受害人自訴案件發展成為公訴案件,該案入選“新時代推動法治進程2021 年度十大提名案件”。經過調查,網絡直播偷拍問題一般發生在商場、飯店等來往較多的公眾場所,具有一定的隱蔽性,人們往往防范意識不強。這種偷拍并上傳至網絡平臺的行為嚴重侵犯了他人的人格權利,應當承擔相應的民事責任或給予行政處罰,嚴重的已構成犯罪。
網絡主播的素質參差不齊,有的主播為博眼球,往往衣著暴露、行為夸張、充斥著色情與暴力,一些主播為了獲得更多的利益,直播進行脫衣、露體等有違公序良俗的行為;有的直播平臺為了吸引用戶高額打賞進行低俗表演,甚至誘導未成年人打賞。
知乎上有一篇名為“動輒幾十萬人觀看視頻直播?數據造假已成業內公開秘密”的文章,揭示了在線直播平臺數據造假現象嚴重,人人皆知,并以某直播間觀看人數超過了13 億人來舉例。數據造假的手段多種多樣,直播間人數造假,銷售數據造假,且已形成“買粉”“買人氣”的產業鏈,通過數據造假欺騙網絡用戶和消費者。
網絡直播準入的門檻低,這是一個人人都可以當主播的時代,只要有一部手機,不需要提供任何資料,也不需要進行資質的審核,就可以實現網上直播。直播內容缺乏相關法律規定,在利益的驅動下,一些視頻平臺在內容審核上降低要求,采取放任態度。而主播也缺乏自律,導致色情、暴力和有不良影響的直播層出不窮,嚴重危害廣大網民的身心健康。
直播平臺以營利為目的,不審查主播的職業素質和文化水平,也沒有明確的職業素養要求,對直播內容的審核機制和監管不完善。有個別平臺出臺了平臺管理規則,在主播的入駐規則中多次提到“主播素質”一詞,然而未規定“主播素質”是何素質。以直播帶貨為例,一些主播對銷售的產品根本不熟悉,不具備專業的選品能力,在直播時夸大其詞,出現問題后極力甩鍋,不誠實守信。作為主要運營者的網絡直播平臺,未盡到審核和監管義務,并且監管還具有一定的延遲性。
網絡直播屬于新興產業,行業監管涉及網信、廣電、文化等多個主管部門,但沒有一部專門的法律規范網絡直播。網絡直播立法主要存在如下缺陷:
1.立法層級低且具碎片化。自2016 年以來,文化部、廣電總局、國家網信辦等部門發布了與互聯網直播相關的一些規范性文件,有規范營銷行為的,有管理網絡主播的,但多為“通知”“意見”,少有“管理辦法”,立法層級低。并且,各個部門均是考慮自身需要,從自身職責角度去規制網絡直播,規制網絡直播的統一規定少,且立法不具有系統性,碎片化嚴重。
2.規范性文件存在法律沖突與重復性立法。監管部門分別制定與各自部門職責相應的規范性文件,導致規范性文件存在內容重復、對同一違法行為在處罰形式和處罰力度上存在差異,由不同部門執法會產生不同的結果,由此,會造成執法的不公平。
3.懲罰措施寬泛空洞。在這些規范性文件中一般都規定了“應當”“禁止”等義務性規范,禁止從事某種行為,但違反了這些禁止性規定應當如何懲罰,則有如下幾種立法情形:一是沒有規定懲罰措施;二是懲罰措施規定得不詳細,如“違反有關法律法規的,由相關部門依法予以處罰”;三是懲罰力度低,規范性文件中,僅《網絡表演經營活動管理辦法》規定了具體的懲罰措施,但也是援引自《互聯網文化管理暫行規定》,且懲罰力度較低。
國家互聯網信息辦公室、公安部、文化和旅游部等七個部門都對互聯網直播有監管權,交叉監管往往容易出現監管盲點,各部門各自監管,也存在執法力度不一、相同行為由不同部門執法出現不同結果等問題。此外,執法措施往往是約談、關停平臺、罰款等,執法力度不夠、不具有威懾性是很多不法者屢次違法的原因。
世界各國對網絡直播都制定了法律法規進行加強監管,例如,美國聯邦政府制定了多部法律加強對未成年人的保護,如《通信內容端正法》《兒童網絡隱私規則》和《兒童互聯網保護法》等,對違法行為進行懲處,對其他行為通過行業自律和市場來調節。德國政府則要求直播平臺要申請牌照,并將24 小時運作的平臺列為重點監管對象。還頒布了《社交媒體管理法》,對臉書、推特等社交網絡平臺提出了嚴格的監管要求。新加坡建立了“許可和注冊登記制度”與“審查制度”[2],對在互聯網上傳播的信息進行審查與監管。韓國通過立法禁止互聯網用戶傳播非法信息,直播網站如果不主動屏蔽淫穢、違法和涉嫌詆毀他人名譽的網絡文章和影像資料等,最高將被處以3000 萬韓元的罰款[3]。
截至2022 年6 月,我國網民規模為10.51 億,網絡直播用戶規模達7.16 億,如上所述,網絡直播中存在各種問題,依法進行規制與監管非常有必要。從國家層面上,應進行規制網絡直播的立法,逐步建立完善的相關法律體系,從源頭上規范直播行為,使網絡直播向良性方向發展。
要解決網絡直播中出現的各種問題,便于人們找法,應當整合碎片化的規范性文件,對網絡直播進行統一立法,建議相關立法應包含如下內容:一是規定網絡直播用戶的權利義務,規范彈幕使用、規范對主播的打賞等行為;二是對網絡主播進行規范,包括實名制、“黑名單”制度,言行規范和直播內容要求等;三是規定網絡直播平臺的義務與職責,如平臺對主播的資格審查義務、對違法及違背公序良俗直播行為及內容的舉報職責,對違法內容進行限制等;其四,對執法部門進行規范,明確主要執法部門及權責劃分、備案審查、執法力度等;其五,規定行為規范及具體的處罰措施,采取列舉加概括的方式對主播的行為進行規范,并規定相應的處罰措施,處罰措施要具體、有可操作,處罰力度要加強。
針對問題較多的直播帶貨,還應修訂現行的《廣告法》和《電子商務法》,用法律來規范網絡直播行為。
直播平臺成為不良信息的傳播渠道,應通過上述立法,加大直播平臺的責任,對直播平臺應當從如下方面進行規范:一是提高對網絡主播的入門審核資質,進行身份認證;二是加強對主播衣著、行為、語言等方面的規范;三是對網絡直播售賣的貨品建立過濾篩查標準和溯源機制,把關貨物品質和直播的內容,提高對主播誠信意識和職業素養的要求;四是對直播帶貨制定嚴格的懲處措施,如直播間停播、下架、封禁問題商品,處罰違規主播和商家,要求商家做好售后保障;五是設立信用等級管理制度和黑名單制度,對問題嚴重的主播、商家及商品列入黑名單;六是打擊數據造假行為,加強對直播內容的監管;七是實現平臺間聯動,無論主播在哪個平臺出現違規現象,其他平臺都應該取消其直播活動,情節嚴重的實現各平臺禁止注冊。
健全對互聯網直播的監管,其中重點在于對直播內容加強監管。要轉變事后監管的理念,將監管重點放在對事前和事中的監管,事前進行資格和內容審查,對直播內容進行實時監督,發現問題及時督促平臺、商家、主播等進行整改。對此,可考慮成立專門的監督委員會或第三方監督機構,加強對互聯網平臺監管機構的監督。
網信部門、掃黃打非、工業和信息化部門、公安部門、文化和旅游部門、市場監管部門、廣電部門在明確部門分工的前提下,加強部門間的統籌協調和部門聯動,針對性地開展不定期專項檢查,完善技術手段,及時發現和懲處網絡直播違法行為。增強綜合治理能力,加大對違法、違規行為的處罰力度。
直播帶貨中的虛假宣傳、產品的假冒偽劣等情況,反映出商家及主播不誠實守信的現象。建議建立電商直播誠信評價機制,對網絡主播及商家進行信用評價,并加以公示,將其直播行為納入社會誠信考核體系。此外,還要建立聯合懲戒制度,對于失信的主播和商家及直播服務機構,要通過信用共享機制被各個平臺看到,實現各平臺聯合懲戒。
網絡直播在推動經濟發展、豐富社會生活等方面作出了巨大的貢獻,滿足了人們物質和文化生活需求。但也存在諸多問題,為此,應該推進立法進程,完善監督機制,以促進網絡直播健康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