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升月正明

文/田田

‖田中絹代(1909-1977年）：日本演員、導演 ‖

第十二屆北京國際電影節展映單元，由田中絹代執導的電影《月升中天》再次與觀眾見面，其“精準”的藝術生涯重新聚焦。

田中絹代出生于日本明治時期的普通家庭，少女時期即表現出果斷的行動力：小學階段因故退學后加入“琵琶少女歌劇團”，12 歲觀看《虞美人草》而迷戀電影，15 歲在電影《元祿女》中出演角色。20 世紀30 年代至50 年代，田中絹代出演了兩百多部作品。連續兩年獲得《每日電影》大賽最佳女演員獎后，田中絹代出訪美國影壇，途中得到一臺具有“預言性”的攝像機，并且知曉了一些好萊塢女星“演而優則導”的事例。

做導演成為田中絹代的另一個“此生愿望”，“我猜我的野心浮出水面。”她很快付諸行動，加之相熟的導演、演員相助，田中絹代得以磨練拍攝技能和積攢片場經驗。事實上，早在1953 年，她所執導的處女作《戀文》已經廣受好評：戰爭導致“墮落女性”遭遇歧視，可她們的自覺、自省意識正在萌發。幾年后，田中絹代又嘗試歷史題材電影：《漂泊的王妃》講述溥儀弟弟溥杰的異國妻子嵯峨浩的生平，借助她的坎坷經歷奏響了一曲反戰悲歌。

田中絹代擅長采用“女性感”坦誠敘事。《永遠的乳房》根據女詩人中城文子的自傳體小說《愿乳房永恒》改編。讀原著時，同為女性的田中絹代“從心底以至全身”產生共鳴；拍攝之際，田中絹代的呈現角度更顯細膩——罹患乳腺癌的女子經歷離婚之苦以及與戀人的生離死別，而后鼓起勇氣書寫最后的“自我”，用極其大膽的方式呈現了女性對愛和性的渴望與追求。1962 年的《阿吟小姐》由全女性團隊“胡蘿卜俱樂部”獨立制片，在當時極為罕見的女性集體創作空間里，田中絹代以圓熟典雅的鏡頭引領團隊制作——她們悄然突破女性“為愛犧牲”的狹隘，更將不失柔韌的“女性信念”隱入片中。

田中絹代共執導六部電影，類型多樣，形式各異，完全沒有“自我重復”。但她作為導演的聲譽，從未像她作為演員那樣受人贊賞。多年來，她的電影很少公開放映，只是偶爾在女性電影節上放映，但田中絹代完全顛覆了男性導演作品中相對刻板的女性形象，更在同情、悲憫之外增添了女同胞的彼此互助甚至共同歡喜……這種“原生態”鼓舞恰恰精準地傳達了女性聲音。

做演員“通過身體塑造角色”，做導演“表達對世界更整體的看法”，田中絹代其實從未將二者割裂。《阿吟小姐》是她執導的最后一部作品；十余年后她又主演《望鄉》中的“阿崎婆”并憑此贏得柏林國際電影節影后。1977 年3 月21 日，田中絹代因病離開人世。彌留之際，已經喪失視力的她仍向探望者不斷詢問著是否還有適合她的角色。

昔日執導小津安二郎《月升中天》的劇本時，田中絹代曾特意把待嫁的三姐妹推到“前臺”。當女性主動沖破某種時代秩序，幸福正在降臨，連曾經不看好的名導溝口健二都不吝贊許。田中絹代說自己“嫁給了電影”，或演或導，她的光芒就像當時的月亮，明朗無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