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 航,孫太鵬
(集美大學 工商管理學院,福建 廈門 361021)
自人類社會進入信息時代以來,數字技術的快速發展和廣泛應用衍生出數字經濟(王齊齊等,2021)[1]。數字技術創新是數字經濟發展的核心驅動力,深入探討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機制,有助于提升地區綠色發展水平并促進經濟高質量發展。在我國經濟由高速增長向高質量發展轉變的關鍵階段,數字技術將成為實現“雙碳目標”的重要支撐(Li等,2021)[2]。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大數據等數字技術的發展和拓展不斷賦能產業結構升級、推動能源消費模式的轉變(陳曉紅等,2021)[3]。后疫情時代,“數字化”與“綠色化”將成為全球經濟復蘇的主題,數字技術在助力全球各國應對氣候變化及節能減排等綠色發展問題中扮演著重要角色。
數字技術與能源、電力、工業、交通、建筑等重點碳排放領域的深度融合,能夠有效提升能源和資源的使用效率,實現綠色發展效率的穩步提升。數字技術的重要特征是通過高效的信息傳遞壓縮時空距離,從而增強區域間數字技術活動的關聯性和滲透性(趙濤等,2020)[4]。本地區的數字技術向周邊地區轉移和擴散,可以促進周邊地區資源的高效分配與生產過程的重新組合,提升周邊地區對數字技術衍生產品和服務的需求,有利于降低其碳排放水平。基于數字技術對未來科學與工業發展趨勢的影響,其對減少碳排放、促進綠色發展的作用備受關注。目前,已有大量研究分別從經濟增長(Dolbnya等,2021)[5]、區域碳排放(劉婧玲和陳艷瑩,2023)[6]、能源效率(Wang等,2021)[7]等方面考察了數字技術發展所產生的促進或抑制效應,但對于數字技術與綠色發展效率的相關研究仍處于起步階段,不僅缺乏對時間與空間視角的動態特征分析,且僅有的少數經驗研究也并未得到一致性結論。而在“雙碳”目標下,各地區綠色發展勢必將受到以碳排放為主的污染物排放的影響。因此,在考慮環境污染問題的基礎上,將區域二氧化碳排放作為非期望產出指標進行處理,可以使計算結果和研究結論更有意義。
相較于已有研究,本文的邊際貢獻主要有:①在考慮資本、勞動、能源投入的基礎上,通過構建綠色發展效率評價指標體系,將區域碳排放作為非期望產出來衡量不同地區的綠色發展水平;②在考慮數字技術創新迭代迅速、不同時期和地區的綠色發展效率可能存在系統性差異的基礎上,從空間維度出發,運用空間計量模型實證分析數字技術創新及綠色發展效率的空間分布格局及其空間溢出效應;③已有研究主要集中于數字技術在推動產業結構調整、能源消費結構轉型及減少碳排放路徑中的作用,本文基于“雙碳”目標視角,通過實證檢驗力求為中國的綠色低碳轉型發展、各省份間協同提升綠色發展水平提供可行性參考建議。
綠色發展以可持續發展為目標導向,以經濟質量提升為發展核心,以資源環境承載力為基礎條件,以經濟“綠色低碳化”與“生態文明化”作為內容途徑,最終追求由高耗低效的“工業文明”向綠色低碳的“生態文明”模式轉變(胡鞍鋼和周紹杰,2014)[8]。為緩解當前經濟增長與環境污染之間持續存在的緊張關系,以低碳轉型為重點的綠色經濟已逐漸成為實現“雙碳”目標及區域可持續發展的首選戰略。作為衡量綠色發展的關鍵指標,綠色發展效率不僅考慮了區域社會經濟發展過程中的資源消耗、人力資本投入以及污染物排放量等因素,而且有利于客觀地反映區域可持續發展的現實狀況(楊水根和董曉雪,2021)[9]。另外,在我國各地區致力于推進綠色發展進程中,新興的數字技術通過克服空間限制、社會與技術限制,來降低創新資源利用門檻,從而提高產業的綠色競爭力和資源匹配效率。
作為賦能數字經濟發展與產業低碳轉型的經濟表達,數字技術已經通過數字制造、數字分析、人工智能、云計算等現代數字科技廣泛滲透到經濟社會發展中(胡熠和靳曙暢,2022)[10]。數字技術創新正在不斷跨越信息產業界域和互聯網技術范疇,突破產業邊界,并形成跨行業間融合以及高質量發展效應。此外,數字化技術的嵌入及其與產業創新過程的融合是數字創新的基本特征,要素投資驅動和創新資源集聚進一步擴展了數字技術創新的過程和范圍(余江等,2017)[11]。
因此,隨著數字化技術的應用和產業數字化進程的不斷加快,以大數據、人工智能、云計算、區塊鏈等為代表的新一代數字科技在助力綠色低碳轉型發展的同時,其在地理空間格局上對區域綠色可持續發展的促進能力也倍受學者們的關注。基于熊彼特內生增長理論,田秀娟和李睿(2022)[12]在構建熊彼特內生增長動態隨機一般均衡模型的基礎上,分析發現數字技術與生產部門的集成整合將長期助力產業結構優化、調整、升級,在數字產業化與產業數字化不斷融合發展的同時,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Wang等(2021)[7]采用廣義向量自回歸(VAR)模型的脈沖響應函數以及多元面板回歸模型,來分析數字技術創新和技術溢出對國內碳排放強度的影響機制,實證檢驗表明,數字技術在創新及應用的過程中將會增加本國的碳排放強度,而跨行業的技術溢出能夠顯著降低國內的碳排放強度。值得關注的是,在區域經濟向綠色、低碳轉型的關鍵時期,數字技術對資源要素配置和產業轉型升級產生的影響是動態演進的。在與實體經濟深度融合的基礎上,大數據、區塊鏈、工業互聯網等新一代數字技術能夠加速優化和重構生產要素體系,打破產業邊界,開展融合創新,進而提高綠色制造效率(劉平峰和張旺,2021)[13]。例如,劉婧玲和陳艷瑩(2023)[6]實證分析了數字技術發展對區域碳排放的影響機制,研究發現數字技術以空間溢出效應和產業結構升級為中介路徑,顯著降低了鄰近城市的碳排放量,且地區間協調發展的碳減排格局得到有效塑造。Su等(2021)[14]針對我國地級市層面的調查,同樣證實了數字金融技術與城市生態效率均存在顯著的空間溢出效應,周邊城市綠色生態效率的提升對當地數字金融技術的發展具有“虹吸”效應。然而,也有部分研究認為,數字技術創新在推動經濟發展的同時,可能由于增加資源消耗從而加劇碳排放,并進一步減緩可持續發展進程。李治國和王杰(2022)[15]以地區經濟集聚為背景展開實證考察,研究發現數字技術的發展有利于鄰近地區的碳減排,而對本地區碳排放產生了“先促增、后抑制”效應,且這一效應依賴于經濟增長和技術進步。類似地,梁圣蓉和羅良文(2022)[16]基于空間計量模型探究了技術創新對碳生產率的影響效應。由于相鄰地區間存在資源的無序競爭,技術創新雖能夠顯著提升本地區的碳生產率,但通過空間溢出效應對相鄰地區碳生產率的增長產生抑制作用。因此,相較于傳統的科技創新驅動發展的異質性,新興的數字技術創新更需要從資源整合、技術溢出、創新網絡等方面實現地區的綠色可持續發展。
綜上所述,關于數字技術創新對于節能減排和生態效率提升的影響機制與理論研究十分豐富,但將數字技術創新與綠色發展效率相聯系的空間效應實證成果不多。在數字技術蓬勃發展和經濟低碳轉型的雙重背景下,探析數字技術創新助力實現“雙碳”目標,這對推動區域間綠色發展的實踐路徑提出具有一定的理論意義與實踐價值。可以預見,隨著資源和環境日益成為經濟增長的現實約束,地理鄰近地區將通過信息傳播、技術溢出和創新人才的流動來提升本地區的綠色發展水平。
作為實現“雙碳”目標的核心途徑,綠色可持續發展理念將通過大數據、數字孿生、人工智能、區塊鏈等數字技術應用到現實中,為能源消耗結構轉型升級、低碳及非碳能源發展和碳匯能力的鞏固提升提供強有力的技術支撐(陳曉紅等,2021)[3]。要理解數字技術創新在促進區域綠色發展的根本路徑,需要認識到數字技術作為一種技術經濟范式在賦能低碳經濟轉型發展時所遵循的理論邏輯。數字技術主要通過優化產業結構升級、提升能源使用效率以及促進能源技術創新等路徑,來推動社會的綠色可持續發展(胡熠和靳曙暢,2022)[10]。數字技術創新憑借清潔、高效、低成本以及可復制的數據減少對自然資源的依賴和破壞,并以此促進各行業生產效率提升、產業間融合和數字化轉型,為產業結構升級提供了有力支撐。在重點關注數字技術的綠色價值的前提下,朱潔西和李俊江(2023)[17]探討了數字經濟、技術創新與城市綠色經濟效率之間的內在機理,研究發現依賴于數字經濟的快速發展,地區技術創新水平通過人力資本和研發資本的積累獲得持續提升,并逐漸成為驅動綠色經濟效率優化的關鍵途徑。
此外,數字技術的運用可以有效降低區域之間生產要素的流動壁壘,從而加快要素流動,實現能源資源的有效配置,最大化提升能源使用效率、減少碳排放。Perrons(2021)[18]認為數字技術通過行業的“智能”之旅、邊緣計算及提高數字基礎設施效率來實現污染行業向綠色能源消耗及低污染排放的過渡。現階段我國傳統技術創新不足導致產業結構調整緩慢,以不可再生資源為生產要素的傳統生產技術加重了對自然資源的消耗和破壞。而數字技術創新產生的技術資源集聚則以可復制、可共享的數據作為生產要素,不僅減輕了對傳統自然資源的依賴,而且能夠以較低的成本降低行業間差異和空間界限,來實現數字技術的共享和擴展(孫勇等,2022)[19],這可以顯著減少經濟活動中的能源浪費,有利于解決環境污染問題并實現綠色可持續發展。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產生影響的作用機理如圖1所示。

圖1 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機理
數據包絡分析(DEA)是評價效率常用的一種方法,其主要通過建立相應模型來確定被評估對象是否達到了最優狀態。傳統的DEA模型對效率進行度量時并不能把投入產出的松弛性納入考慮范圍,使得效率值的度量不夠準確。為解決此問題,Tone(2002)[20]基于修正松弛變量提出了Super-SBM模型,該模型結合了傳統DEA模型和SBM模型的優勢,不僅可以更恰當地處理非期望產出,而且可以在有效的決策單元中進一步做出比較。Super-SBM模型構建如下:
DMU(x0,y0),其規模報酬可變(VRS)的Super-SBM模型表示為:
(1)
假設有n個決策單元,m個投入變量,s個期望產出,xij表示投入變量,ykj表示期望產出變量,λ為權重變量,ρ*>1表示決策單元有效,且數值越大,表明決策單元效率越高。
1.空間權重矩陣
在進行空間計量分析之前必須度量區域之間的空間距離,即合理定義空間權重矩陣。為了有效揭示數字技術創新對區域綠色發展效率產生的空間效應,避免因空間權重矩陣的選取而導致實證結果出現偏差的問題,本文選擇使用鄰接權重矩陣(W1)與經濟距離空間權重矩陣(W2)進行實證檢驗與分析,采用經濟地理距離空間權重矩陣(W3)進行穩健性檢驗。
(1)鄰接權重矩陣(W1):
(2)
(2)經濟距離空間權重矩陣(W2):
(3)

(3)經濟地理距離空間權重矩陣(W3):
(4)
W3=Wd×W2
(5)
Wd為地理距離權重矩陣,其中dij為兩地區地理中心位置之間的距離。W3為本文參照李婧等(2010)[21]研究所構造的經濟矩陣與反距離平方相結合的經濟地理矩陣。將經濟矩陣和反距離權重矩陣結合起來,可以綜合反映空間效應的復雜屬性。
2.全局莫蘭指數
檢驗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的空間溢出效應前,需要考察其空間關聯性。本文選用全局莫蘭指數(Moran’s I)對綠色發展效率的空間依賴和聚類特征進行考察,表達式如下:
(6)

3.空間杜賓模型
空間計量模型考慮了空間相關性,因此在學術界得到廣泛應用。常見的空間計量模型包括空間誤差模型(SEM)、空間滯后模型(SAR)和空間杜賓模型(SDM)。其中,空間杜賓模型(SDM)在考慮研究對象空間相關性的基礎上論證各類空間溢出效應的標準框架,它可以在不同系數設定條件下退化為常見的空間滯后模型和空間誤差模型,從而更具一般性。因此,本文采用既能分析變量對本地區的直接影響效應,也能分析對鄰近地區間接效應的空間杜賓模型展開實證檢驗,具體表達式如下:
LnGDEit=α+ρWLnGDEit+β1WLnDTIit+β2WLnXit+γ1LnDTIit+γ2LnXit+ξit+εit
(7)
其中,GDE為綠色發展效率,DTI代表數字技術創新,X代表控制變量;i、t分別表示地區和時間;α為常數項,ρ為被解釋變量GDE的空間滯后項的彈性系數,β1、β2分別代表各變量對鄰近地區綠色發展效率的影響;γ1、γ2分別代表各變量的彈性系數;W為空間權重矩陣,ξit為空間固定效應;εit為隨機擾動項。為控制模型檢驗中可能存在的非線性關系和異方差等問題,本文分別對被解釋變量、解釋變量以及控制變量取對數。
以往研究通常以人力、資本、能源與科技等作為投入要素。另外,用經濟效益、社會效益以及生態效益等表征期望產出,用工業三廢排放量、二氧化碳排放量等與環境成本相關的污染物表征非期望產出,來測算綠色發展的效率、水平及能力的指標體系已趨于成熟(楊水根和董曉雪,2021;張斯琴和閆東明,2022)[9,22]。然而,在投入-產出指標體系構建中,非期望產出的衡量指標需要根據研究的主題做進一步的選擇。因此,基于“雙碳”目標背景,本文將二氧化碳排放量納入到非期望產出中,來建立我國省級區域綠色發展效率評價指標體系,如表1所示。進行測算的投入指標包括物質資本投入、勞動投入和能源投入,產出指標分為期望產出和非期望產出,用各地區生產總值表征期望產出,二氧化碳排放量表征非期望產出。其中物質資本投入參照單豪杰(2008)[23]的計算方法,以資本存量來衡量,根據永續盤存法,以固定資產形成額計算所得,折舊率為10.96%;各個省份生產總值以2010年為基期,在平減各地居民消費價格指數的基礎上得到實際值;勞動投入以各省份年末就業人數進行刻畫;能源投入為各省份能源消費總量;二氧化碳排放量參照中國碳核算數據庫(CEADs)所使用的核算法進行衡量(Guan等,2021)[24]。

表1 綠色發展效率評價指標體系
數字技術創新可以通過數字經濟相關行業的專利數據進行刻畫。專利被認為是最常用和廣泛認可的創新衡量標準,若專利申請方向與技術發展方向相吻合,則能客觀反映該領域的技術創新水平。專利產出數據在測度技術創新能力上較為適宜,通過專利分類可以對特定領域的技術創新進行分析與技術預見。本文參照孫勇等(2022)[19]的測算方法,以《國民經濟行業分類(2017版)》為基礎,按照《數字經濟及其核心產業統計分類(2021)》來統計數字經濟核心產業的專利申請數。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包括:數字產品制造業、數字產品服務業、數字技術應用業以及數字要素驅動業。對數字經濟核心產業專利分類號進行統計后,通過大為專利數據庫檢索得到中國內地30個省、直轄市、自治區(西藏地區數據缺失予以剔除)2010—2019年的數字技術創新專利數據。
影響區域綠色發展效率的因素包括:固定資產投資、環境規制強度、城鎮化水平和外商投資水平等。固定資產投資(FAI)是推動基礎設施建設和促進區域綠色發展的先決條件,本文參考張凌潔和馬立平(2022)[25]的做法,選取各省份當年固定資產投資總額進行衡量;環境規制強度(ER)反映各地污染治理耗資程度,環境規制強度越高,對降低非期望產出的促進作用越大,本文以工業污染治理總額與工業總產值之比作為環境規制的代理變量;城鎮化(UR)有助于提高資源利用效率并發揮規模優勢,但在城鎮化建設初期有可能造成資源利用效率低、結構失衡等問題。參照張斯琴和閆東明(2022)[22]的研究內容,文章用年末城鎮人口數量與年末人口總量之比刻畫城鎮化水平;外國直接投資(FDI)可以對東道國產生技術溢出效應,有助于本土企業以技術創新等來提升綠色發展水平,本文以各年匯率折算后平減所得實際利用外資額作為計量指標。以上控制變量數據均來源于2011—2020年《中國統計年鑒》、國家統計局,部分缺失數據采用平滑指數法填補,各變量的描述性統計見表2。

表2 描述性統計結果
為了更加直觀地呈現數字技術創新與綠色發展的區域差異及時空分布格局,本節以2010—2019年數字技術創新水平與綠色發展效率值為樣本,按照東、中、西部劃分繪制總體變化趨勢,結果如圖2所示。總體上看,數字技術創新水平從高到低依次為東部、中部和西部,且呈現出顯著上升趨勢。得益于自身的區位優勢以及穩固的經濟基礎,東部地區在數字技術創新上領先于內陸地區,而中部及西部地區水平則較為接近。綠色發展效率的分布格局與數字技術創新水平相類似,且東部、中部、西部的差異較為顯著。東部與中部地區在加大數字技術創新與應用的同時,依據自身優勢積極響應“雙碳”目標,發揮信息技術產業的賦能作用,依托信息技術,完成產業數字化與綠色化改造,促進傳統產業節能減排、優化管理,從而實現綠色發展效率的穩步提升。中部地區部分省市受產能過剩、冗員過多、產業結構調整等因素的影響,能源消耗和碳排放問題仍較為嚴重。西部地區生態脆弱、存在資源過度開發問題,且經濟基礎較弱,導致綠色發展效率較低。因此,在著力開展綠色能源革命,發展光伏、風電等新能源的同時,應打造具有規模優勢、效率優勢、市場優勢的重要支柱產業,注重生態文明建設,提升本地區綠色發展水平。
為研究數字技術創新、綠色發展效率的空間關聯性,本文測算了我國內地各省份數字技術創新與綠色發展效率的全局莫蘭指數,結果如表3所示。可以發現,在2010—2019年數字技術創新與綠色發展效率的全局莫蘭指數值均為正相關,且均通過顯著性檢驗。這說明空間依賴性和聚集特征較顯著,可以進一步做空間計量回歸分析。

圖2 中國分區域綠色發展效率和數字技術創新的變化趨勢

表3 數字技術創新、綠色發展效率全局Moran’s I指數
1.模型選擇檢驗
前文已經證明數字技術創新與綠色發展效率具有空間相關性,為進一步研究空間溢出效應,對空間面板模型分別進行Wald檢驗與LR檢驗,檢驗結果如表4所示。首先,通過Hausman檢驗確定選擇固定效應模型;其次,通過Wald檢驗、LR檢驗判斷空間杜賓模型(SDM)是否能簡化為空間自回歸模型(SAR)和空間誤差模型(SEM),兩種檢驗結果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拒絕原假設,即SDM模型不能退化成SAR模型和SEM模型,因此選擇空間杜賓模型。綜合上述檢驗,本文采用固定效應空間杜賓模型來討論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的空間溢出效應。

表4 模型選擇檢驗結果
2.計量回歸結果分析
為了衡量數字技術創新和綠色發展效率的空間溢出效應,文章利用Stata 16.0軟件對公式(7)進行了空間計量估計,回歸結果見表5。模型1和模型2總體擬合程度良好,綠色發展效率均具有顯著的正向溢出效應,表明本研究所建模型穩健,計算結果準確。由于數字技術創新與綠色發展效率受地區經濟發展水平影響較大,因此本文著重對經濟距離空間權重矩陣W2的回歸結果(模型2)進行解讀。
在模型2中,數字技術創新的直接促進效應系數為0.0811,在1%水平下顯著。這一結果表明,伴隨著研發創新投入、技術改進升級和創新突破實現的進一步推進,日益累積的數字技術優勢推動了傳統產業與數字產業的持續融合,數字技術應用也逐步向傳統產業部門滲透,使云計算、大數據、人工智能等數字技術對傳統產業領域賦能效應更加顯著,提高了綠色發展效率。數字技術創新的空間效應交互項系數為0.2184,在1%水平下顯著,表明在本區域內數字技術的發展能夠推動鄰近區域數字基礎設施建設和創新環境的改善,吸引創新主體與創新資源集聚,促進地區綠色發展。受經濟活動信息不確定性影響,數據驅動的技術創新突破物理空間約束并能“虹吸”周邊區域創新資源,從而產生人才、技術、資金等創新要素的聚集,促使不同地區在改善資源配置效率的基礎上降低交易成本并促進多個區域綠色發展效率的穩步提升。
從控制變量的回歸結果來看,固定資產投資(FAI)對綠色發展效率具有顯著的抑制作用,說明在固定資產投資較高的區域,為強化基礎設施建設、加大工業企業投資、推動轉型發展等過程中可能會帶來碳排放加劇問題,這不利于改善地區綠色發展與環境保護。環境規制(ER)對綠色發展效率不存在顯著的正向影響,這表明單位工業總產值的污染治理投入越高,可能會抑制當地的綠色發展。城鎮化水平(UR)是影響區域綠色發展效率的重要因素之一,由于我國尚處于城鎮化快速發展的階段,伴隨著人口遷移的加速,可能會出現第一產業向第二、第三產業的加速轉型和發展,導致資源擠兌、污染物超標排放等現象,嚴重阻礙區域綠色發展。外商直接投資(FDI)對于區域綠色發展效率并沒有明顯促進作用,這可能是由于各地區在利用外資時對外商投資企業的創新型技術吸收能力有限,對先進的低碳污染生產技術應用不足,使產業轉型發展出現滯后現象,進而遏制區域綠色發展。

表5 空間杜賓模型回歸結果
3.效應分解結果分析
基于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影響的空間杜賓模型,采用偏微分法對研究對象的空間溢出效應進行分解,將總效應分解成直接效應和間接效應,從而更全面地解析各因素對綠色發展效率所產生的直接和間接影響,更深入地分析各地區之間的交互關系。運用經濟距離空間權重矩陣W2進行估計,以區分溢出效應對各地區間經濟聯系的依賴,效應分解結果如表6所示。

表6 空間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
由表6可知,核心解釋變量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和總效應均通過1%的顯著性水平檢驗。直接效應結果顯示本地區數字技術創新每提高1%,綠色發展效率可以增加0.0914%,說明通過人工智能、區塊鏈、云計算、物聯網等數字技術的應用能夠優化產業結構、提升能源使用效率以及促進能源技術創新,減少二氧化碳等污染物的排放,進而促進本地區的綠色發展。間接效應系數為正,即經濟距離鄰近區域的數字技術創新每提高1%,本地區的綠色發展效率可以提升0.2930%,說明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存在空間溢出效應,且具有區域協同作用。究其原因為,在數字經濟與實體經濟不斷融合發展的背景下,鄰近地區的技術創新性應用可以起到良好的示范作用,數字技術創新對傳統產業的改造提升、產業高級化的推進以及產業鏈現代化的布局有利于形成協同效應,加速推動生產要素的自由流通和運轉,不斷助力鄰接地區的綠色發展效率的提升。從總效應的檢驗結果來看,本地區和相鄰地區的數字技術創新每提高1%,本地區的綠色發展效率可以提升0.3844%。可能的解釋為:在“雙碳”目標背景下,各地區不斷融合新興數字技術以期緩解低碳轉型壓力,低碳經濟的發展與節能減排目標的約束有利于激發產業自主創新的主動性與積極性,彌補傳統技術缺陷,從而為綠色發展提供了關鍵支撐和重要機遇。以數字技術為依托的平臺經濟可以有效緩解不同地區間的信息技術差異,人工智能、5G、大數據、區塊鏈等新一代數字技術為碳排放量的監測與計算提供了解決方案。同時,以數字技術為支撐的共享經濟提高了各地區的資源配置效率與綠色生產效率,優化了生產資源的配置。各地區應以打造生態化數字技術創新發展模式為著力點,共同助力“雙碳”目標的實現。
4.穩健性檢驗
為進一步驗證上述回歸結果的可信性,本文選擇以下兩種方式進行穩健性檢驗。
(1)更換被解釋變量。現階段在綠色發展效率的測度過程中,帶有非期望產出的Super-SBM模型仍然被廣泛用于綠色發展水平的評估,因而本文參照楊水根和董曉雪(2021)[9]的研究內容,選用非期望產出Super-SBM模型重新測算各區域綠色發展效率,回歸結果見表7中的模型3。
(2)更換空間權重矩陣。考慮到空間計量模型回歸結果對于空間權重矩陣的設置較為敏感,同時為解決核心解釋變量數字技術創新與被解釋變量綠色發展效率之間可能存在的內生性問題,本文更換經濟地理空間權重矩陣W3進行穩健性檢驗,如表7中模型4所示。
由模型3和模型4可知,其回歸結果中的系數方向及顯著性與模型2的結論基本相同。因此,本文認為所采用的回歸模型估計結果與相關理論具有較強的穩健性和可靠性。

表7 穩健性檢驗結果
本文立足“雙碳”目標背景,將二氧化碳排放量作為非期望產出,利用Super-SBM模型對2010—2019年間中國內地30個省級區域綠色發展效率進行測度,并進一步應用空間杜賓模型檢驗“雙碳”目標下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的空間溢出效應及其影響機制。研究結果表明:(1)數字技術創新與綠色發展效率具有顯著的空間正相關性,各鄰接地區協同創新發展效應顯著,但分地區來看,東部、中部和西部地區的綠色發展效率呈現依次遞減趨勢。(2)區域綠色發展效率具有正向的空間溢出效應,數字技術創新對綠色發展效率的直接效應、間接效應與總效應均存在顯著的正向促進作用,這說明在空間交互上本地區與鄰近地區對綠色發展水平具有提升作用。周邊地區在加強數字技術創新應用強度的同時,對本地區的綠色發展效率也起到良好的促進作用。
基于上述結論,提出以下建議:
(1)數字技術創新不僅是數字經濟發展的核心驅動力,而且數字技術創新能夠提升綠色發展效率,應增加研發投入與關鍵核心數字技術攻關以促進技術進步。前沿數字技術研發是推進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的核心基礎,加強人工智能、區塊鏈、工業互聯網、數字孿生技術等新型基礎設施建設與精準式應用,有利于推進高耗能、高污染企業的綠色轉型升級。鑒于數字技術賦能產業間協同優化創新,應積極探索新技術與能源、建材、鋼鐵、電力等行業的融合,推動產業數字化轉型進程。產業結構升級與能源消費結構的轉變是數字技術創新降低碳排放強度的關鍵機制。加強國內產業聯動,暢通上下游供應鏈,促進數字技術向其他行業的溢出效應,大力發展循環經濟、低碳經濟,培育壯大節能環保、清潔能源產業。
(2)在“雙碳”目標下,要更好地發揮數字技術對行業減碳的賦能作用,亟須從資金投入、地區協同和政策制定等方面著手,強化資金保障與區域信息交流,夯實數字技術與碳排放領域的深度融合基礎。由于我國東部、中部和西部之間經濟發展水平存在較大的差異性,應充分發揮數字技術創新促進綠色發展效率提升的空間溢出效應,利用優勢地區的輻射帶動效應和示范引領作用。
(3)各地區在發展數字經濟和創新技術中要充分發揮自身資源和經濟基礎優勢,有針對性地制定人才政策措施,“虹吸”相鄰省市數字經濟創新人才;政府通過優化財政科技支出等方式,對有利于綠色發展的數字技術創新重要方向進行重點扶持,切實推動地區間綠色可持續發展。發達地區統籌設計協同發展規劃,促進基礎設施改善與數據要素資源在地區間的流動、共享;中西部地區充分利用自身資源稟賦,優化產業結構,發展環境友好型經濟,以數字技術創新為手段培育區域綠色發展核心競爭力,構建綠色低碳循環發展的經濟體系。鼓勵鄰近地區優勢企業圍繞特定數字技術需求協同攻關,加快創新成果在地區間擴散外溢,提升各省份之間的整體技術創新能力,數字技術賦能的碳減排潛力才能得到充分釋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