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夢婧
[摘 要]未成年人作為社會中一類特殊的群體,他們的身心健康需要家庭、學校、社會各方面共同維護,同時法律領域也應積極保障未成年人權利的實現。文章基于《民法典》條文,從未成年人主體的特殊性角度出發,以未成年人的繼承權為討論焦點,指出當前未成年人行使繼承權面臨的困境。雖然法律承認非婚生子女與婚生子女在法律地位上的平等性,但在具體行使繼承權時仍存在爭議;法定繼承和遺囑繼承在《民法典》中均有提及,但在具體適用時不免出現困難;遺贈和胎兒的繼承權問題更是我國法律研究密切關注的焦點。在厘清上述問題的基礎上,文章針對保護未成年人繼承權的問題提出可行性建議。
[關鍵詞]未成年人;權利保護;繼承權;《民法典》
[中圖分類號] D920.4 [文獻標識碼] A [文章編號] 2095-3437(2023)10-0146-03
一、問題的提出
我國的立法體系對未成年人權利給予了多方面的保護,形成了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典》(簡稱《民法典》)為核心,以《中華人民共和國未成年人保護法》《中華人民共和國預防未成年人犯罪法》《中華人民共和國教育法》等相關法律法規為基礎的法律體系。目前對于未成年人的權利保護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一是在監護問題上,賦予了與未成年人成長相關組織的補位義務;二是在收養問題上,擴大了可以被收養的未成年人范圍,放寬了對收養人子女數量的限制,增設了收養人無違法犯罪記錄的資格條件,并將政府開展收養評估提升為法定要求;另外在其他問題上,規定將受性侵害的未成年人獲得法律保護的機會保留至其成年后,還約束法院在審理離婚后子女撫養糾紛時,按照有利于未成年子女原則判決,并須尊重限制民事行為能力子女的真實意愿[1]。但因為未成年人主體的特殊性,其權利的保護受到各方面的制約,在具體實行中也同樣會遇到許多的問題。
二、未成年人主體的特殊性
我國《民法典》第17條指出:“十八周歲以上的自然人為成年人。不滿十八周歲的自然人為未成年人。”有關未成年人權利的討論主要集中在未成年人的民事權利上,因此大多適用《民法典》中的規定。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也指出兒童系指18歲以下的任何人,除非對其適用之法律規定成年年齡低于18歲。
未成年人是相對于成年人的一個概念,未成年人在生理、心理、智力、經濟能力等方面相較于成年人都處于弱勢地位,但同時其又肩負了國家民族未來的希望,因此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應得到保障。未成年人尚在成長階段,無論是體能還是身體素質都比不上成年人;未成年人辨別是非的能力和智力水平也較低,他們對于知識和社會經驗都處在積累階段。
《民法典》第19條和第20條指出,“八周歲以上的未成年人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不滿八周歲的未成年人為無民事行為能力人”。未成年人在法律上被劃分為無民事行為能力或者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這意味著未成年人缺乏獨立實施民事行為的能力,但這不意味著其同樣缺少民事權利能力。民事行為能力以人的心智程度為基礎,民事權利能力是指民事主體享有民事權利、承擔民事義務的資格,始于出生、終于死亡。其中涉及一個特殊主體——胎兒,后文的論述中會簡要提到。
綜上所述,未成年人是以年齡為劃分依據、各方面尚未成熟的弱勢群體,雖然不是完全民事行為能力人,但是擁有民事權利能力。由此特殊性可看出,討論未成年人權利確有必要。未成年人的權利具有廣泛性,滲透在社會生活的方方面面,為了論述深入和詳盡,筆者選取繼承權這一小切口來進一步具體論述未成年人權利的相關問題。
三、未成年人權利實現的困境——以未成年人繼承權為例
繼承權是指繼承人所享有的在被繼承人死亡后取得其財產的權利,繼承權的行使需要具備如下要件:被繼承人死亡,繼承人沒有喪失繼承資格也沒有放棄繼承。相關法律法規并沒有規定繼承權行使的年齡,因此繼承權也應當被認為是未成年人的權利之一,即未成年人享有繼承他人財產的權利。
(一)法定繼承
中國人的觀念里歷來是忌諱談論生死問題的,因此立遺囑又被看作不吉利的行為,所以多依賴于法定繼承。法定繼承中規定了繼承人的順序,未成年人通常是被繼承人的子女或者代位繼承中的孫子女、外孫子女,為了簡化論述,這里只討論子女。《民法典》第1127條指出:“本編所稱子女,包括婚生子女、非婚生子女、養子女和有扶養關系的繼子女。”其中,非婚生子女和繼子女繼承權的行使,常常引起一些糾紛。
非婚生子女是非法定夫妻所生子女,雖然《民法典》第1071條中明確規定“非婚生子女享有與婚生子女同等的權利,任何組織或者個人不得加以危害和歧視”,“但由于這種規定更趨于意識性的呼吁口號,尤其當落實在非婚生子女財產繼承權具體個案中,地位平等的原則性法律規定并不能為非婚生子女維護自己的合法權利提供制度便利” [2]。在繼承權行使的實踐中,被繼承人死亡后如何確認其與非婚生子女的親緣關系,如何及時通知非婚生子女參與繼承都是可能存在的現實問題。
隨著婚姻自由觀念的發展,家庭結構和家庭關系都日漸趨于復雜,家庭成員之間常常出現矛盾導致家庭關系緊張,尤其是涉及財產繼承的問題。繼子女的財產繼承依賴于“有扶養關系”,但是這一標準的認定具有明顯的主觀色彩。另外,立法的初衷是為了維護繼子女的利益,但通過對立法內容的分析,繼子女是否同繼父母形成扶養教育關系,完全取決于繼父母是否對繼子女有扶養的事實行為[3],因此該法很難起到保證繼子女權利的作用。
(二)遺囑繼承和遺贈
遺囑繼承是被繼承人通過訂立遺囑的方式,對自己的財產繼承的順序和份額進行的一個規定,能夠充分發揮被繼承人的意愿。雖然《民法典》中規定,遺囑必須為缺乏勞動能力又沒有生活來源的繼承人保留必要的遺產份額,否則遺囑部分無效,未成年人很明顯屬于這個行列,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護了未成年人的繼承權,但是未成年人作為特殊群體,在遺囑繼承方面仍然存在許多可討論的問題。
例如,法律雖然規定遺產分配時應當均分,但同時也給予了自由定奪的空間,這樣就會出現因為受重男輕女等封建思想的影響而惡意不均分的現象,進而嚴重損害未成年人的繼承權。又如,在遺囑執行時由于未成年人的心智尚未成熟,在繼受遺產的過程中,難免存在無法正確使用和保存遺產的問題,同時不可排除受到他人非法侵害的可能。
遺贈,是遺囑繼承的一個重要組成部分。“意大利法學家彭梵得將羅馬法中的遺贈定義為:死者意圖據以使某人從遺產受益人那里得到好處、單方面無償給予的行為。”[4]但是到后來,越來越多的實踐發現,很多人因為受到蠱惑欺騙或是因為一時的賭氣,濫用遺囑繼承權,訂立遺囑將遺產留給情婦或是其他毫不相干的人,而不留給真正需要或是應該獲得遺產的人,如自己的妻子兒女。另外,法律上“將遺囑繼承和遺贈區別開來,遺囑繼承人的繼承權在沒有明示放棄情況下,可作默示推定獲取,而受遺贈人的受遺贈權必須通過積極的行為才能獲取,所以在法定期限內,作出接受的意思表示,對獲取受遺贈權意義重大” [5]。但因為未成年人屬于無民事行為能力或者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其行使受遺贈權需要監護人的代理。在這種情況下,會存在其代理人在規定期限內沒有作出意思表示導致未成年人權利受損,或者雙方存在利益關系而導致沒有很好行使代理權的情況。
(三)胎兒的繼承權問題
在遺產分割時,應當保留胎兒的繼承份額,如果出生后為死體的,保留的份額按照法定繼承辦理。雖然法律賦予了胎兒繼承權,但《民法典》本身并沒有規定胎兒的屬性,胎兒也并不屬于自然人,也無法納入民事行為能力分類中。在胎兒繼承權之訴中,胎兒應當為當事人,但其本身尚處于母體之中,無法明確其未來之狀態,我們也無法知悉其訴求[6]。
胎兒并不作為一個嚴格意義上的人,但是其與未成人有著緊密聯系。胎兒一出生且為活體則被列入未成年人范疇中,因此在討論未成年人繼承權問題時應密切關注胎兒的繼承權問題。雖然我國現行法律已經對胎兒的繼承權進行了相應闡述,但是多為原則性或概括性表達,在具體法律適用和司法裁判領域依然存在不明。
四、保護未成年人繼承權的可行性建議
(一)以最有利于未成年人成長的方式處理繼承的遺產
針對非婚生子女,完善準正制度有利于維護其合法權益。準正制度是指非婚生子女通過父母結婚或法院宣告取得婚生子女身份資格,分為婚姻準正和宣告準正兩種。非婚生子女繼承權保護問題所對應的制度主要是針對第二種宣告準正,因為此時生父母去世從而無法完成婚姻登記的有關手續。立法和司法機關需要積極制定出法院宣告未成年人準正制度的相關規定,給予未成年非婚生子女相應的繼承權保障。另外,認領也不失為好的選擇,生父母基于自愿認領自己的非婚生子女,既有利于血脈親情的延續,又有利于未成年人的健康成長。與此同時,完善繼承通知制度很有必要。《民法典》第1150條規定,“繼承開始后,知道被繼承人死亡的繼承人應當及時通知其他繼承人和遺囑執行人”,使未成年非婚生子女可以參與繼承。
繼子女與繼父母間不存在血緣關系,其紐帶多依賴于父母間的婚姻關系,雙方感情較為淡薄,繼承權較難行使。可以嘗試分情況討論,使繼承權更好地落實。若是繼子女的生父母沒有很好地盡到撫養的義務,繼父母在其中充當了主要的角色,則繼子女應適用子女的有關規定,依法享有繼承權;繼父母也可嘗試與其生父母協商,通過收養、過繼等方式,使繼子女成為養子女,或是通過遺贈扶養協議等內容規定,將遺產留給未成年繼子女。
(二)充分尊重未成年人自己的意愿
雖然未成年人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或無民事行為能力人,但是法律上也規定其可以行使與其心智水平相匹配的行為。針對受遺贈這種純受益行為,在適當情況下應充分尊重未成年人自己的意愿,而非其監護人或者代理人全權代理。《民法典》第35條規定:“未成年人的父母或者其他監護人應當根據未成年人的年齡和智力發展狀況,在作出與未成年人權益有關的決定前,聽取未成年人的意見,充分考慮其真實意愿。”
同時《民法典》第34條又規定監護人應當“依法代理未成年人實施民事法律行為”,不應當“違法處分、侵吞未成年人的財產或者利用未成年人牟取不正當利益” 。即使未成年人無法自己作出相應的意思表示,其監護人或者法定代理人也必須保障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不受侵害。
(三)明確胎兒繼承權的法律地位
我國法律明確規定自然人的權利能力始于出生,胎兒的權利能力應當是處于一種預備狀態,是否真正具有需要根據其出生時是活體還是死胎來判斷,因此胎兒是不具有完全權利能力的主體,其享有的繼承權也必須依賴權利能力的取得。在法定繼承順位繼承人的相關法律條文中,亦未明確列出胎兒,但是在司法實踐分配遺產的情況下,又要求考慮到胎兒的存在,為其適當預留。在我國關于胎兒繼承權的適用中,在遺產繼承、接受贈與、身體健康等方面的利益能否實現,都要視胎兒出生時是否為活體而決定。
(四)遺囑逆倫訴的救濟途徑
所謂遺囑逆倫訴,就是遺囑人的近親對違背人倫道德的遺囑提起訴訟,請求予以撤銷。在這種情況下,非因正當理由被剝奪繼承權的繼承人可以通過起訴的方式獲得自己應有的財產,遺囑中不合情理的遺贈也可以被視為無效。針對遺囑繼承中不合乎情理的部分,如重男輕女、不給未成年人留出財產、不為胎兒預留份額的行為,有利害關系的人皆可向法院依法提起訴訟,這在一定程度上賦予了未成年人在繼承權受到侵害時可采取救濟措施的保障。
五、結語
未成年人的權利保護是一條漫長的道路,無論是誰都要堅定不移地保護未成年人的合法權益。本文所論述的未成年人行使繼承權所出現的問題只是片面的觀點,還有很多困境待發掘,給出的建議也是基于筆者淺顯的認知,希望可以給未成年人相關權利保護的研究帶來一些參考價值。
[ 參 考 文 獻 ]
[1] 周林彬,方燦演.中國《民法典》保護弱勢群體的制度創新與完善[J].社會科學戰線,2023(3):202.
[2] 王晶.非婚生子女財產繼承權分析[D].蘭州:蘭州大學,2022:1.
[3] 袁夢陽.論繼父母繼子女間的法定繼承權[D].南京:南京大學,2021:7.
[4] 翟遠見,關華鵬.論遺贈的效力[J].云南社會科學,2021(2):21.
[5] 張海波.公證中的未成年人受遺贈權[J].中國公證,2015(8):46.
[6] 李錫瑞.論胎兒繼承權之訴[D].重慶:西南政法大學,2020:9.
[責任編輯:黃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