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潔 綜述 郭志國 審校
安徽醫科大學附屬宿州醫院(宿州市立醫院)消化內科,安徽 宿州 234000
潰瘍性結腸炎(ulcerative colitis,UC)是一種從直腸到盲腸主要累及結腸的慢性腸道炎癥性疾病,其發病率為(8~10)/100 000 人,患病率為(150~200)/100 000人[1-2]。該病的發病年齡主要在20~40歲,病程分為緩解期和活動期,目前病因尚不清楚。UC 治療方案取決于疾病的活動性和嚴重程度。輕中度UC使用5-氨基水楊酸治療有效,中重度通常選用糖皮質激素治療。在對激素依賴的患者中硫唑嘌呤被認為是激素節約劑,但它們起效較慢,多在3 個月后發揮作用。針對激素依賴、難治或對激素不耐受的患者,單克隆抗體和小分子藥物是誘導和維持緩解的有效選擇。當藥物治療失敗或UC患者的生活質量受到疾病的嚴重影響時,需考慮手術處理[3]。
治療中重度UC 需考量患者的短期和長期獲益。在短期內緩解癥狀,如腹痛、腹瀉和直腸出血,是臨床緩解的主要目標;其次,內鏡改善或黏膜愈合也是短期內要達到的重要目標。長期、持續的臨床緩解、無激素緩解和黏膜愈合被認為是UC 重要的治療目標,其中黏膜愈合與較長的臨床緩解期、結直腸癌及手術風險降低相關,因此黏膜愈合是改善長期預后的有效替代終點。近期國際炎癥性腸病研究組織指出癥狀消失和黏膜愈合為UC治療的主要目標[4-6]。
2.1 抗腫瘤壞死因子-α
2.1.1 英夫利昔單抗 英夫利昔單抗是一種針對腫瘤壞死因子-α(tumor necrosis factor α,TNF)的嵌合IgG1型單克隆抗體,也是第一個被批準用于治療對常規療法無效或不耐受的中重度UC患者的單克隆抗體。ACT-1 和ACT-2 隨機對照試驗研究了英夫利昔單抗誘導和維持臨床反應、臨床緩解的療效和安全性,結果表明中重度活動性潰瘍性結腸炎患者在第0周、2周、6周和此后每8周接受英夫利昔單抗治療,在第8周、30周、54周比接受安慰劑治療的患者更可能出現臨床反應[7]。最新研究也發現英夫利昔單抗治療后UC復發率降低,無激素緩解期明顯延長[8]。一項來自加拿大的研究指出雖然英夫利昔單抗和維得利珠單抗治療療效相似,但英夫利昔單抗在生物學初治UC患者中,1年內達到無激素臨床緩解和內鏡緩解率更高。需要注意的是,在英夫利昔單抗應用期間主動治療藥物監測(therapeutic drug monitoring,TDM)在維持疾病控制而不是加重疾病方面比非主動TDM更有效[9-10]。
2.1.2 阿達木單抗 阿達木單抗是一種針對腫瘤壞死因子-α的全人IgG1型單克隆抗體,可阻斷腫瘤壞死因子-α與其p55 和p75 細胞表面受體的相互作用。2011 年,有學者提出針對糖皮質激素或免疫抑制劑治療失敗的中重度活動性UC 患者,阿達木單抗160/80 mg 誘導臨床緩解是安全有效的[11]。近期開展的SERENE UC研究探討了高劑量的阿達木單抗對中重度活動期UC誘導和維持治療的安全性和有效性,納入條件:對英夫利昔單抗無應答者。患者在0周、1周、2 周和3 周分別接受阿達木單抗160 mg 的高劑量誘導,隨后在第4周和6周皮下注射40 mg,第8周完成誘導研究的所有患者重新隨機分為兩組,分別接受阿達木單抗40 mg/周或40 mg/隔周的維持方案。結果表明高劑量阿達木單抗在誘導和維持中重度活動期UC的臨床緩解方面有效,且耐受性良好,安全性高,標準誘導和維持劑量方案的獲益-風險曲線保持不變[12]。一項納入381 例UC 患者接受阿達木單抗治療的回顧性研究表明,治療第8 周,177 例(46.5%)出現臨床緩解,未出現嚴重藥物相關不良事件,進一步確定阿達木單抗治療潰瘍性結腸炎是安全有效的[13]。
2.1.3 戈利木單抗 戈利木單抗是一種完全人源性抗TNF 抗體,FDA 于2021 年批準其用于治療潰瘍性結腸炎。1 項納入130 例中重度UC 患者評估應用戈利木單抗有效性和安全性的研究中,第2周、6周、14 周和22 周臨床緩解率分別為22.9%、35.8%、49.5%和48.6%,黏膜愈合率為65.8%。在多因素Logistic 回歸分析中,較長的病程與較高的臨床緩解率顯著相關(調整優勢比[aOR],1.136;95%CI,1.006~1.282;第6周P=0.040;OR,1.256;95% CI,1.049~1.503;第22 周時P=0.013)。Mayo內鏡評分基線越高,第6周的臨床緩解率越低(aOR,0.248;95%CI,0.089~0.692;P=0.008)。且未見嚴重意外藥物不良反應或死亡報告[14]。同時戈利木單抗濃度與UC 良好的治療結果相關,包括內鏡愈合和組織學緩解,血清IL-13 水平可以預測戈利木單抗的療效,在UC 臨床緩解的第10 周,IL-13 0.20 pg/mL的敏感性和特異性分別是82.4%和83.3%[15-16]。
2.2 抗黏附分子 維得利珠單抗(Vedolizumab,VDZ)是一種人源化的單克隆抗體,能特異性識別α4β 7 整合蛋白,與腸血管系統上的黏膜地址素細胞黏附分子1(MAdCAM-1)相互作用,選擇性地阻斷腸道淋巴細胞轉運。在一項隨機、雙盲、安慰劑對照研究中,225 例患者隨機接受VDZ 治療,149 例患者接受安慰劑治療(第1 組),521 例患者(第2 組)分別在0 周和2 周接受開放標簽VDZ治療。第6周,VDZ組和安慰劑組緩解率(47.1%vs 25.5%,P<0.001),第52 周,VDZ 組和安慰劑組緩解率(41.8% vs 15.9%,P<0.001)[17],故VDZ 組的持續臨床緩解率高于安慰劑組。關于VDZ皮下制劑的最新研究表明,對于靜脈給予VDZ誘導治療有臨床反應的中重度活動性UC 患者,皮下注射VDZ作為維持治療是有效的,具有良好的安全性和耐受性[18]。對于中重度UC 英夫利昔單抗繼發性失應答者,使用VDZ 和阿達木單抗發現,阿達木單抗組和VDZ 組治療失敗率分別為(48.0%vs 22.4%,P<0.05),VDZ作為二線治療優于阿達木單抗[19]。
2.3 抗白介素12/23 制劑 烏司奴單抗是一種與白細胞介素-12/23 的p40 亞基結合的人單克隆抗體。UNIFI 試驗[19-20]納入961 例患者,隨機分成兩組,分別在第0 周接受130 mg 的烏司奴單抗或安慰劑的單次靜脈注射。在第8周有臨床反應的患者被隨機分成三組,每12周皮下注射90 mg烏司奴單抗,每8周皮下注射90 mg 烏司奴單抗,或在40周期間接受安慰劑治療。第8周烏司奴單抗臨床緩解率顯著高于接受安慰劑組(P<0.001)。在維持期,第44周臨床緩解率分別為38.4%和43.8%,而安慰劑組為24%(P<0.01)。在不良事件發生方面,第52 周烏司奴單抗組(n=852)死亡2 例,發生癌癥7 例。安慰劑組發生癌癥1 例。UNIFI擴展研究進一步發現,烏司奴單抗治療UC 156 周無死亡、重大不良心血管事件或結核病發生,有較高的安全性[21]。
2.4 Janus激酶(JAK)抑制劑 托法替尼是一種口服小分子非選擇性JAK 抑制劑,主要抑制JAK1 和JAK3。在成人中重度UC 患者中進行了3 項3 期隨機、雙盲、安慰劑對照試驗,OCTAVE 誘導試驗1 和2中,分別有614 例和547 例患者被隨機分配到托法替尼或安慰劑誘導治療8周,這些患者均為常規治療或使用抗TNF-α治療失應答者[22]。在第8 周,OCTAVE 誘導試驗1中托法替尼組的緩解率為18.5%,而在安慰劑組中,緩解率為8.2%(P=0.007),在OCTAVE誘導試驗2中,托法替尼組緩解率為16.6%,而在安慰劑中,緩解率為3.6% (P<0.001)。在OCTAVE 維持試驗中,5 mg托法替尼組52 周緩解率為34.3%,10 mg 托法替尼組緩解率為40.6%,而安慰劑組為11.1%(P<0.001)。但是托法替尼的總感染率和嚴重感染率高于安慰劑[23]。對于既往使用兩種生物制劑失敗(包括英夫利昔單抗)、大劑量潑尼松治療失敗的急性重度UC 患者,Mayo 活動指數≥10,有學者應用托法替尼拯救治療后,30~90 d 結腸切除率及90 d 再入院率均為0,患者客觀癥狀和實驗室指標均有改善[24]。烏帕替尼(Upadacitinib)是一種新型JAK 抑制劑,2022 年5 月FDA批準其用于治療UC。一項納入250例中重度UC患者評估口服烏帕替尼誘導治療的療效和安全性試驗中,在誘導中-重度活動期UC 患者緩解方面,烏帕替尼8 周治療比安慰劑更有效,也有學者發現烏帕替尼顯著改善UC 患者的腸急和腹痛癥狀[25-26]。與安慰劑組相比,誘導研究中烏帕替尼45 mg組達到臨床緩解的患者更多,嚴重不良事件和導致停止治療的不良事件發生率更低[27]。在薈萃分析研究中,烏帕替尼45 mg 每日一次口服在藥物誘導臨床緩解率排名第一,但在不良事件發生方面排名最高,如鼻咽炎、肌酸磷酸激酶升高、痤瘡、關節痛和上呼吸道感染等[27-28]。
全結直腸切除回腸儲袋肛管吻合術(IPAA)適用于內科治療無效或有嚴重并發癥(包括中毒性巨結腸或并發結腸癌)的UC患者,一直被認為是藥物治療失敗的一線選擇[29]。在最近的一項大型UC病例對照研究中(n>443 043),19 208 例接受了結腸切除術。結果發現與2007 年相比,2016 年結腸切除率為0.51 (P<0.01),額外平均住院費用減少了2 898 美元(P<0.01),住院費用增加了26 554 美元(P<0.01),住院平均時間減少了2.2 d (P<0.01),這可能是由于醫療條件改善,以及對常規治療無效的患者使用更多藥物治療的結果。另一項研究也證實,在生物制劑時代,輕度UC的手術率有所下降,但UC 的急診或緊急手術發生率在過去10年中無明顯改變[30-31]。避免UC 致殘和術后可能發生并發癥而行結腸切除術[32]仍然是諸多胃腸病專家的目標。此外,患者轉診到上級炎癥性腸病診治中心可顯著降低住院死亡率,并且與普通診治中心相比預后更好。同時對于內科治療無效者,結腸切除術與總體生活質量的顯著改善密切有關[33]。德國一項對接受結腸切除術患者的群體研究顯示,53%的人更喜歡盡早手術,47%的人對手術的時機感到滿意,而沒有患者選擇推遲手術。那些傾向于早期手術的患者希望手術時間提前2年(范圍2~120個月),主要原因是89%的患者術后排便規律得到改善,84%的患者出血量減少,68%的患者疼痛減輕[34]。
如何選擇中重度UC患者的確切手術時機仍具有挑戰性,特別在常規治療后對1~2 種傳統藥物治療無效者,英夫利昔單抗、維得利珠單抗和托法替尼似乎是有效的治療選擇。Fazio 等[35]報道,在3 707 例接受回腸袋肛門吻合術(IPAA)患者中,95%表現出良好甚至是極好的療效和生活質量。其次,要考慮與藥物有關的副作用風險,術前皮質類固醇與術后并發癥的風險顯著相關,手術前應減少其劑量,并應仔細監測情況,以避免增加疾病負擔,正如ECCO 指南建議的那樣[36-38],抗腫瘤壞死因子與機會性感染和嚴重感染的風險顯著相關,尤其是在65歲以上的患者中。托法替尼可能會增加有其他并發癥危險因素的患者發生帶狀皰疹、血栓栓塞的風險。有癌癥病史的患者在接觸抗腫瘤壞死因子或其他免疫調節劑時,復發或新癌的風險可能會增加[39]。當內科和外科方法是兩個有效的選擇時,這些選擇應該在一個多學科團隊中進行討論,仔細權衡潛在的風險和益處,并與患者共同決策,與降低圍手術期和術后并發癥以及降低死亡率顯著相關。
總之,中重度潰瘍性結腸炎患者需住院治療,包括充分腸外營養、感染評估、選擇合適的生物制劑、必要時ICU監護。水楊酸制劑應暫停使用,待病情緩解后再維持使用。雖然中重度UC可用有效藥物的種類有所增加,但在慢性活動期或并發癥風險較高的患者中,對于TNF 制劑(英夫利昔單抗)治療仍有失應答可能,后者需及時調整藥物,如轉換托法替尼、維得利珠單抗、抗IL-12/23P40 單抗等,必要時可采用雙抗治療(如抗TNF+抗IL12/23 單抗),或及時與外科橋接。手術可能被認為是一種有效治療選擇,但決定手術時應在多學科框架內與患者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