秤錘樹

文李若濤

秤錘樹又叫秤砣樹，是南京的“土著”，又是珍稀的樹種（世界瀕危物種，國家二級重點保護野生植物），只在南京及附近這一狹小的區域中分布。難道說，上天手里這一把珍貴的種子，只撒在了他鐘愛的這片丘陵山地？

近些年，通過人工繁育，秤錘樹的數量漸漸多了，移栽到安徽、上海、浙江等地。

2023年4月1日，馮老師在微信中說，情侶園的秤錘花初開，可以去看了。我們幾個愛植物的朋友經常會在微信中傳達花訊，有時間就可以尋花而去。在一年的大部分時期，秤錘樹都掛著“秤錘”狀的果實，從花落結果，就一直垂掛著，甚至到第二年春季開花，樹上還有零星的果實。

幕府山、燕子磯和老山等地區有秤錘樹。明孝陵金水橋東邊的這棵有78歲了，恐是壽星。植物園、梅花山、南林大校園內、玄武湖環洲等地也有秤錘樹。梅花山美人梅的旁邊有一棵秤錘樹，枝干蒼勁，長得歪歪斜斜。冬天和格桑一起賞梅的時候，看見樹上零星的掛果和滿地的秤錘，長橢球狀的褐色果實，下面有個倒錐形的尾巴，果皮上斑斑點點，敦實，頑皮。

有人說秤錘樹的樹形不美，枝條比較亂，那他應該來情侶園看看這三棵叢植的大樹。數個紅褐色枝干從土壤中生發出來，一樣的粗細（目測直徑5厘米左右）。枝條挺拔、俊美，有型有款，一點都不凌亂。就在這三棵秤錘樹的邊上，又有新植的幼樹。過些年，這里就會形成一片秤錘樹林了。秤錘樹的對面是幾棵粉白的晚櫻和一片大草坪，在這里賞花，真是好。

人群聚集在門口的郁金香花壇，有一群身著維吾爾族服裝的大爺大媽在跳新疆舞，其中一位身材不高的大爺跳得尤其好，活力四射，一甩手、一抖肩，跳出了新疆舞風流瀟灑的韻致。

秤錘樹在清明時節開花，細雨霏霏中，蒼翠的葉愈發蒼翠，氤氳一片，花有長長的花柄，無瑕，垂墜著，綴著水珠，表里俱澄澈。我們在晴天來到樹下，盛花期，蜜蜂嚶嚶嗡嗡，非常熱鬧。風吹來，它們就鈴鐺似的搖晃著。想象著鈴鐺聲，穿過這片綠地，抵達玄武湖開闊的水面。花朵低垂著，花冠似傘，保護著它珍貴的花蕊，等到雨過天晴，小蜜蜂出來為它傳粉。

三十年前，這里有一個熱帶植物的玻璃大棚，朋友維尼在大棚的一角開著茶館。我們曾在這里喝茶聊天，在冬日午后的天光里，這里很暖和，大葉子的棕櫚從格擋上探出頭，書架上的青瓷缽里，胡蘿卜頭泡在水中，長出一蓬綠葉。茶香裊裊中，有一種深沉的安靜。總有幾位大學生在這里看書。我們也曾帶著女兒在這片空地上放風箏，她穿著黃綠色的羽絨服，拽著風箏跑來跑去，滿頭大汗。

還有一次，我們走過這里的一片林地，一個沒見過的果實撲通落地，那個落果子的樹，樹干像迷彩。我把它撿起來帶到茶館，維尼告訴我是木瓜。那年圣誕節，帶女兒一起來聚會，幾個姑娘拿著彩筆為賓客化妝，女兒的蘋果臉上畫著紅藍的彩條。那些年輕的臉、年輕的笑聲，一直留在我的記憶中。

那時我們還年輕，不怕苦，也不懼怕窮，快樂得多。先生說，現在也很好啊，你在拍花，多好啊。只是我會有更多“失去”感，失去歲月，失去……老頭老太了，先生打斷我說，我們這樣已經很好了。

是啊，已經很好啦。那時候，這里還沒有秤錘樹，沒有櫻花樹，也沒有大草坪。我倆從情侶園出來的時候，發現了一個路標，指著“木瓜小道”，是當年的木瓜樹嗎？下次再來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