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門

董川北

8棟樓業主微信群里炸開了鍋，因為最近大家不約而同地發現，自家防盜門上被貼了“速開鎖”“通下水道”的小廣告。不少業主費九牛二虎之力剛剛清理干凈，一夜之間，又被貼上了。大家討論來討論去，最后一致把槍口指向了并不在微信群里的老張……

其實，老張一直以來是比較受大家歡迎的。老張的兒子小張是家跨國企業的高管，一年里大半時間都在滿世界飛。之前老張住在鄉下，直到去年老伴去世以后，小張才勸老張進了城。

老張不抽煙不喝酒，不打牌不聽戲，也不會玩智能手機。初來時，老張孤零零地守著大房子發呆，感覺城里人的生活太沒意思了。直到有一天，老張找到了生活的樂趣，那就是每天在單元樓門口曬太陽。

老張每天吃完早飯，像準時上班一樣，自帶一把椅子下樓來，然后坐在門口聽起收音機。遠遠地，看到有歸來的業主在包里摸索著門卡，老張立刻從椅子上彈起來，大喊一聲：“不用找了，我來！”話音未落，老張已經上前一步，揚起一直攥在手里的門卡，“滴”一聲，門開了。

業主忙不迭地向老張道謝，老張笑著連連擺手：“甭客氣，都是街坊鄰居的，反正我閑著也沒事。”有時碰到懂事的孩子，還會給老張鞠上一躬：“謝謝爺爺！”老張聽了，臉上的褶子聚在一起，像老家的梯田。老張摸摸孩子的頭，囑咐一句：“快進去吧，要好好學習呀！”

最多的時候，還是買菜歸來的老太太們，拎著袋子不方便開門，老張便像撿到了便宜一樣，樂呵呵地替他們主動刷卡開門。有老太太掏出一個橘子，讓老張嘗嘗。老張也不客氣，你給，我就接。待老太太進了門，老張一邊哼著小曲，一邊剝開橘子，抬頭看看絢麗的云彩，然后把兩瓣橘子塞進嘴里，老張覺得心里比嘴里還甜。

但這一切，被突如其來的小廣告打亂了，“老張沒來時，咱防盜門上從沒被貼過小廣告。”“我們自己不會刷卡開門嗎，何必要他多管閑事？”“貼小廣告的，肯定是老張放進來的……”大家對老張的印象急轉直下。

老張百思不得其解，為何突然間，自己的笑臉會貼上大家的冷屁股？甚至有孩子對著自己不禮貌地喊：“我不要你開門，我自己有門卡！”這讓老張備感失落，老張心里感嘆：“還是老家好啊，民風淳樸，所有鄉親們都心地善良，所有人都心懷感恩。”看著大家對自己不待見，老張再也不敢主動幫別人去開門了。沒過幾天，郁郁寡歡的老張回了老家。

半個月后，大家在微信群里看到貼小廣告的視頻時，都氣憤不已。原來偷偷在每家貼小廣告的是5樓的一個老租戶。老租戶狡辯說自己生活困難，只是想做點兼職，每貼一棟樓的小廣告，廣告主會給自己100元報酬。大家義憤填膺地找到物業公司，再找到老租戶的房東，毫不客氣地將老租戶趕出了小區。

自此，8棟樓再也沒有人貼小廣告了。只是，不少業主開始懷念起那個愛幫人開門的老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