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興茶壺

弗蘭克·哈德利·墨菲

過去，我對陶制茶壺不感興趣。它看上去如此簡單，近乎粗糙，沒有光澤也不值什么錢，實在沒有魅力。好像擺在桌子上還有點不穩。

一天，我在工作間里，來回數次經過灶臺，上面放置著一個陶壺。置于一個大號的現代的爐灶之上，十分醒目，然而卻有些什么觸動了我。正是這么一件簡陋的器具，外形不上臺面，仿佛是說它希望被忽略，流露出的是一種羞澀。它使我想起了宜興陶器的畫報上的那些低調的古代茶壺，我通常將這些都一瞥而過，轉而去看些更新穎、更精美的茶具。它的線條呈現簡潔之美，和我此前見過源自另一種文明的實用器具一模一樣。終于，我開始去了解它。它是由宜興當地的工人用當地的陶土制成的。

我想，那些用茶樹所扎根的土地上的泥土制作出來的茶具，我為什么不用它來盛茶呢？那些流經過這些土地的泉水，我為什么不用它來泡茶呢？

如果你想在中國找到這樣的地方，就來宜興吧。宜興，位于太湖之岸，中國陶器之都。我來到這個城市，首先令我震撼的是眾多的窯冒出的滾滾濃煙。沿街滿是陶藝工作室和工廠。人們看到宜興陶器時，往往著迷于它嬌小的身材。如果你有幸將這小小的藝術品置于掌中，你就會被它們不可思議的藝術技法所吸引。每一只都由手工制作而成，在壺底和壺蓋下方都印有藝術家的印記。

宜興有一家博物館展示這些茶壺。有的制作精美的茶壺，靈感源自大自然，有的造型似瓜，有的好像古樹干。簡單的線條和暗淡的外形，中國茶藝中使用的傳統茶壺能夠如此吸引鑒賞家們還有另外兩個原因。首先是它經久耐用，能夠承受激烈的溫差波動，不會像瓷器般易碎。其次在壺的內部有成千上萬個肉眼看不到的小氣孔。這種質地的陶土由于多孔性強，所以建議你每只茶壺只用來裝一種特定種類的茶，因為茶水可以浸入壺體中。鑒賞家們總是說，一個宜興茶壺一生只泡一種茶。但是并不絕對，年復一年，口味在變，如果你想用“做好了的老練的茶壺”泡不同的茶，你所要做的就是重新加熱。這樣既可以清理它又可以殺菌，之后便可再次使用。不幸的是，這樣會損傷壺表面的光澤，影響它的收藏價值。

愛好者們發誓說用這類壺泡出來的茶的口味非同一般。要證明這個說法并非難事。首先，壺內沒有折角或尖銳的邊緣能影響沖泡過程中的“氣”。其次，一個“老練”的茶壺會將前次使用后殘留下的獨特口感“傳授”給這次要沖泡的茶。再次，在傳統儀式中，小壺都會被放在“茶船”或者宜興茶碗上。這樣就可以把熱水傾倒在茶壺上保持熱度，這樣做同時改變了壺內的對流，無形中增強了茶的口感。

（摘自《茶之精神》山東畫報出版社出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