龐貝古城的羊群

杰森·霍洛維茨

人們發現了一種不需要很高科技含量就能保護龐貝古城遺址不被植物生長破壞的方法——引入饑餓的羊群。

一個明媚的早晨，在維蘇威火山腳下，一名身材結實的牧羊人正在放羊。他的腰間系著一件羊毛衫，吹著口哨，將羊群引到了龐貝古城壁畫上方的山坡上。他瞥了一眼腳下的房屋，這棟毀于2000年前的房子被掩埋在厚厚的火山巖下。他用牧羊杖敲了敲一只母羊，防止其靠得太近滾下去。“羊群有可能會掉下去。”牧羊人加斯帕雷·德馬蒂諾聳了聳肩說道。

公元79年，龐貝古城因維蘇威火山噴發被毀。近幾年，人們正通過高科技手段來保護被發掘出來的古城。無人機每個月都會巡邏監測遺址內已被發掘出的1萬間房屋。之后，人工智能程序會分析無人機拍下的畫面，看看有無新增的裂縫、落石和其他遭到侵蝕的痕跡。不過目前，古城仍有1/3被埋在浮石和數米厚的泥土下。為了防止這部分古城被過分生長的灌木和樹木破壞，人們發現了一個很古老，但卻經濟而實用的方法，那就是放羊。

“要是沒有這些羊，古城遺址就會變成一片叢林。”龐貝古城遺址負責人加布里爾·楚赫特里格爾說。他曾在北海看到羊群幫助清除堤壩上的雜草，并由此想到，在龐貝古城放羊或許可以防止植物瘋長導致的塌方，避免古城再次被掩埋。他說：“這些羊群可以幫助我們防患于未然。”

楚赫特里格爾說，這個計劃才剛執行不久，這么做不僅能重塑龐貝的市場價值，也是在保護古城遺址的過去。一提到龐貝古城，人們立刻就會聯想到令人窒息的火山灰和肆虐的熱浪，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可怕的自然災害之一。古城的天井里新栽種了葡萄和其他果樹，還計劃栽種橄欖樹。這些和羊群都是“龐貝牧歌”項目的一部分，旨在重塑龐貝的形象，將其轉變成一個牧場，生產的產品可以直供餐桌。

“我甚至都考慮到了羊毛。”楚赫特里格爾操著有德語口音的英語說。羊群就在他身邊吃草。

意大利從全球招聘了一批“超級負責人”來振興國內主要的博物館，楚赫特里格爾就是其中一員。他還設想了一個龐貝農場，可以生產牛奶、奶酪和羊肉供應給古城遺址旁新開的一家餐廳，以及制作限量版的圍巾和羊毛衫在禮品店銷售。不過他說，在龐貝放羊并不是什么新鮮事。

古羅馬著名博物學家老普林尼著有《自然史》一書，這本書包羅萬象，其中提到龐貝地區出產非常好的羊毛。不過，他對這些羊的智商不甚滿意，認為“它們是最傻的”。

維蘇威火山噴發帶來了“惡心、有毒的煙霧”，造成了老普林尼的死亡，他的侄子小普林尼在記錄這場災難時提到了這一點。

在接下來的數千年中，羊群又回到了這里，在被掩埋的城市上方吃草，18世紀發掘開始后也是一樣。

德馬蒂諾的爸爸、爺爺，他家世世代代都在這片土地上放羊。然而，15年前，古城管理人員不允許他繼續這樣做了。“我們一直都在這里，然后之前的管理人員突然就不讓我們來了。”他說，“他們討厭羊糞。可我怎么辦，跟著羊群去撿嗎？”

德馬蒂諾沖兩只比利時牧羊犬薩拉和斯特利娜喊了兩聲，然后靠在牧羊杖上，看著羊群啃青草和蘆葦，吃灌木上的果實。他說：“這些羊什么都吃。”

維蘇威火山是一座活火山，前一段時間，火山口附近發生了一場輕微地震。不過，專家說情況沒多嚴重。德馬蒂諾今年40歲，他對火山噴發一點也不在乎。“火山要噴發的時候就會噴發。”他說，“這你計劃不了。你也沒辦法讓火山等一等。”

德馬蒂諾更關注的是怎么維持生計。受到規模化農業的影響，同時由于在街道和私人領地都無法放牧，他不得不轉行成了卡車司機。他說：“我養著151只羊，日子總得過下去吧。”

楚赫特里格爾邀請德馬蒂諾返回古城遺址放牧是個好機會。他說：“是時候擴大羊群的規模了。”

目前看來，羊群的效果不錯。游客們穿行在石頭鋪成的遠古道路間，可以聽到掛在羊脖子上的鈴鐺聲。“怎么才能到你那里去？”一名游客看著楚赫特里格爾身邊的羊問道。他站在坡頂，搖了搖頭。“禁止的？”這名游客失望地說。

楚赫特里格爾還試圖利用羊群吸引孤獨癥兒童來遺址參觀，他認為這比聽一堂關于龐貝壁畫風格的講座要更加讓人印象深刻。他說：“也許有一天，這里會有一千只羊或者其他動物。”

維蘇威門旁邊就是羊圈，地上散布著茴香。旁邊的維修人員說，吃草的動物越多越好。“要是沒有動物來吃草，我們就得去除草。”52歲的帕斯夸萊·隆巴爾迪非常感激地說。另一名維修員安東尼奧·馬里亞諾認為這些羊潛力巨大，尤其是“配上烤土豆”就更棒了。

這些維修員走在維蘇威大道上，經過了麗達之屋，正好就在羊群吃草的山坡下面。芭芭拉·德拉索拉是一名藝術修復師，她穿著工作服，正在修復一幅壁畫。壁畫描繪的是斯巴達女王，她懷抱著化身成一只天鵝的朱庇特。

德拉索拉一開始覺得，工作時頭頂上有羊群吃草是一件非常奇怪的事。她說：“我覺得有點危險，擔心會有碎石砸到壁畫上。”后來，她發現這些羊只是在吃草而已。

古城的工作人員認為，“龐貝”儼然被視為“痛苦死亡”的近義詞，而羊群的歸來象征著生命的復蘇。

毛里齊奧·巴托利尼是一名園藝師，他在古城內四處查看時，一條很友善的流浪狗就跟在他身后。他認為，這里的環境非常好，沒有污染，所以吸引了越來越多的野生動物，有戴勝鳥、一只在潘薩府邸筑巢的貓頭鷹，還有很多刺猬。他說：“動物們都回來了。”

下午1點左右，德馬蒂諾讓牧羊犬薩拉去收攏羊群。羊群不停咀嚼的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下大雨。伴隨著陣陣鈴聲，羊群經過了維蘇威門，朝一條土路走去，德馬蒂諾緊緊跟在后面。59歲的維修員朱塞佩·明戈目送著羊群和德馬蒂諾離開。古城在他們的身后，火山在他們的前方。

“就好像時間倒流了一樣。”明戈說。

[編譯自美國《紐約時報》]

編輯：馬果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