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的糯米糕
五月鮮艷,母親的身子又小了些
她從高枝闊葉的柳樹上折些枝條
插到恭恭敬敬的大門上
懷念那個詩人
母親或許叫不出他的名字
但每年都能準時想起這個日子
她洗凈辛苦的手,給翹首以盼的
糯米,紅棗,葡萄干洗個舒服的澡
把心里的甜加入
蒸出一碗香甜的糯米糕
我們一來一去,碗就空空如也
只有母親的笑容,什么時候都是滿的
走過的日子像風干的鹽粒,再不起眼
也有獨特的滋味
長大后我們往往
被落日趕著回家
那高出碗沿的糯米糕
甜透我們支離破碎的日子
蜂巢
院里空無一人,拾不到一只腳印
墻壁漏風,屋門徒張著嘴
屋檐下掛著兩只完整的黃蜜蜂的巢
亮著尖尾針的蜜蜂忙著打理它的家
它們不釀蜜但蜇人,是小時候的敵人
我們總是用棍子搗掉蜂巢
看它們氣急敗壞
今天,屋檐矮了下來,蜂巢嶄新
我的頭幾乎可以觸到蜂巢
而我不害怕蟄
我向蜜蜂行禮,致敬
感謝它們替我守住了一個家
迎風飛舞的麻雀
春節走遠,村莊陷入沉默
一群麻雀迎風飛舞
嘰嘰喳喳,沒一點煩心事
當年的英雄小田成了老田
步履蹣跚很久走不到田地
麻雀們見到他照舊嘻嘻哈哈
他爬上腰桿依舊硬著的梯子
把屋檐下和他一起矮下來的鳥巢
輕輕扶正
一只貪睡的鳥朝他微笑
兒女像更調皮的麻雀飛來飛去
拽不住,也拉不回來
老田在院中撒上最好的玉米
招呼麻雀停下來啄食
雀群里,有那么一兩只
像他的兒子
又像他的女兒
住在祁連山里
電話走丟了,號碼也隨之走丟
我不會像風一樣莽撞
向成片的松林使勁詢問
我只管唱著歌,把黃昏唱成金黃色
唱著唱著,我的羊群就回來了
卓瑪的羊群也回來了
我的羊群里總有那么幾只很美
容易交到卓瑪羊群里的羊朋友
咩咩,咩咩
羊兒相談甚歡
我不用找電話,就能知道所有消息
今天接羔
每只小羊羔
都是父母送到世間的因果
我領著這些因果行走牧場
讓它們在短短的一生里修成自己的因果
住在祁連山里,我是一顆更大的因果
我向東看向南看,向西看向北看
每個方向的河流都是路
每個自己都是最新鮮的自己
緩緩雕刻今生的果實
一片黃葉
秋天還在來的路上
一片早熟的黃葉禁不住風的誘惑
墜入深深的人間
它搖搖晃晃離開鄉村
獨自面對未知的風雨
一個人的前方有燈光有迷茫
有轟鳴的陽光有清冷的月亮
多像我們不經意間長大
雙肩把自己的責任扛下
每一片黃葉終會經歷霜華
一個人經歷過成長
才能擁有干凈的寂寞
作者簡介:陳大貴,筆名北斗,甘肅酒泉人,新聞工作者。散文、詩歌、小說發表于《星火》《西南作家》《西安晚報》等報刊。
(責任編輯 葛星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