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題材豎屏微短劇的敘事研究
——以短視頻平臺抖音、快手為例

□劉傳熙 高紅波

2021年12月8日，國家廣電總局辦公廳下發的《關于網絡影視劇中微短劇內容審核有關問題的通知》中，明確了微短劇的定義，即單集時長不足10 分鐘的劇集作品。作為當前主要的短視頻平臺，抖音、快手紛紛加入微短劇賽道。2019年，快手推出“快手小劇場”功能，同時推出“星芒計劃”“劇好玩計劃”以流量和現金扶持微短劇創作者。抖音2021年1月聯動頭部影視制作公司正式發力微短劇市場，并于2021年4月宣布投入億級流量扶持和百萬現金獎勵開啟短劇新番計劃。根據《2020 抖音娛樂白皮書》在抖音追劇的用戶中女性占比59%，女性粉絲占比最高的TOP5 劇集里均為甜寵劇，且女性用戶占比均高達90%以上。在《2021 快手短劇數據報告》中，高甜短劇平均單集播放量最高，女性觀眾占比60.5%。以《這個男主有點冷》《重生小甜妻》《惡女的告白》《別怕，戀愛吧！》為代表的愛情題材甜寵劇以其獨特的敘事，滿足了當下受眾的觀看習慣，通過敘事結構、敘事視角、敘事情節方面的創新形成沉浸式觀影收獲了極高的播放量。

復線敘事結構

復線是俄國形式主義學者仕克羅夫斯基論述的一種基本情節類型，他認為“敘述方式和情節構造形式上的獨特性大于內容本身”，復線即故事的主線、復線、背景材料、小故事往往穿插在一起進行編排。[1]愛情題材豎屏微短劇多采用復線敘事結構，避免了單線結構敘述的單調，通過建構多懸念情節搭配熱門聲音元素輔助敘事，增強劇集的戲劇性，在有限時間內吸引觀眾的同時提升其觀劇爽感。

懸念可以激發觀眾的興趣，在懸念中觀眾的好奇是關于結果的。[2]短視頻平臺播出的網劇與傳統的電視劇相比，給予了受眾更多的選擇性，懸念設置的重要性更為突出。愛情題材豎屏微短劇為了遵循短視頻的“黃金三秒”定律，通常采用懸念前置的方式吸引受眾停留。比如抖音短劇《惡女的告白》第一集開篇部分就設置了女主姜十七遭一群混混騷擾被方一周解救的情節，在十五秒的緊張氛圍內引出主要人物且點明關系，引發受眾對于主要人物情感糾葛的猜測。快手短劇《重生小甜妻》的開篇通過慕初晨與夜君昊的離婚糾葛，吸引受眾注意力。懸念事件往往是整集中的高潮部分，在傳統的電視劇中，故事高潮為故事的頂點，通過一系列組合，漸次構成一個最后的高潮。[3]因互聯網時代受眾碎片化的觀看習慣，愛情題材豎屏微短劇為更快觸及受眾，打破常規的電視劇敘事，去除傳統的序列鋪墊，直接將高潮部分放置在開篇部分以懸念形式展示，在吸引受眾興趣后，再補充敘述相應的故事背景和情節。短視頻平臺中，完播率也是衡量視頻的重要指標，微短劇創作者不僅要吸引受眾停留還需要通過增加懸念的頻率增加受眾在劇集中停留的時長，以此不斷刺激受眾的爽點。比如快手破9 億播放量的豎屏微短劇《這個男主有點冷》的劇集中就經常通過懸念的建構銜接前后敘事。以第18 集為例，不到三分鐘的時長中，設置了“綁匪發現自己被利用有何后果”“慕悠悠與綁匪對峙”“女主與慕悠悠對峙”“慕悠悠接近晏少的真相”“慕悠悠是否承認”“晏少趕來營救”等跌宕起伏的懸念，在平均五秒就有一個懸念的劇集中，充分調動起受眾的情緒引起內心疑問，并立刻給予回答，通過緊密的懸念建構不斷刺激受眾的爽點。以抖音破8 億播放量的微短劇《惡女的告白》第10 集為例，通過設置“浩群帶神秘女出場”“神秘女住宿問題”“神秘女喝醉聯系浩群”“浩群受傷”“神秘女和姜十七對峙”“神秘女偷拍浩群”“神秘女身份揭秘”“新人物紗布女出場”等密集的懸念看點，在男女主的故事敘述的主線基礎上，引出新人物的復線敘事。

音樂是聽覺的藝術，可以與影像配合進行敘事。在短視頻時代，一些歌詞通俗易懂、節奏感強的“洗腦”神曲，在一定的時間內進行爆炸式傳播。與傳統的輕音樂伴奏相比，這些神曲在情緒的表達上更為直接，并且其歌曲本身就具有一定的熱度，更易引發現代受眾共情。在愛情類豎屏微短劇中，就經常使用時下熱門的歌曲、音效進行伴奏，通過合理使用聲音元素使影片在具備觸及受眾爽感的同時更具網感。首先，愛情類豎屏微短劇中的人物動作的切換時常配以動感的音效。比如，《這個男主有點冷》的人物出場及人物之間的拉扯動作，《重生小甜妻》中慕初晨與沈小姐的對峙情節，《惡女的告白》中姜十七追求方一周時踢凳子的動作均配上了相關音效，調動起受眾的注意力，起到一定的強調作用。其次，在鏡頭的切換的時候，也經常使用跳幀與音效配合，符合當下短視頻中的卡點敘事。比如，《別怕，戀愛吧！》中于果、艾米、付大魏、龔涇出場的時候，都采用了動漫定格與音效搭配，通過花體字幕的形式對各個主人公的性格進行介紹。在《重生小甜妻》中，在表現慕初晨回憶的插敘鏡頭與現實場景的剪輯點時運用了跳幀與音效結合的方式，吸引受眾的同時營造出懸疑的氛圍。除音效外，愛情類豎屏微短劇中的配樂曲風多樣。傳統的電視劇在配樂的選擇上通常運用純音樂或主題曲進行伴奏，而愛情類豎屏微短劇的配樂不再局限于某一類型的音樂，而是根據劇情發展和人物心境采用多種類的樂曲進行表達。比如《這個男主有點冷》第5 集，晏少為女主解圍后女主想坐順風車的情節中，就用了歌曲“迷失幻境”中的副歌營造“甜寵”的氛圍感。第13集中晏少為女主打傘的情節中使用了“雨”的副歌，歌詞“如果大雨落下，就讓我成為海洋”給男女主互相表白心意營造氛圍，增強影片的代入感。

多視角交叉敘事

視角指敘述者或人物與敘事文本中的事件相對應的位置或狀態，即敘述著觀察故事的角度。[4]參照熱奈特的“聚焦”概念，敘事視角可以分為非聚焦型，即無所不知的視角類型；內聚焦型，即每件事都嚴格按照一個或幾個人物的感受和意識來呈現；外聚焦型，即敘述者嚴格從外部呈現事件，只提供人物的行動、外表及客觀環境，不告訴人物的動機、目的、思維和情緒。在愛情類豎屏微短劇中，為了在單位時間內全方位、多角度的進行敘事，向受眾最大限度的擴充內容容量，通常在幾分鐘的單集故事中采用非聚焦型視角與內聚焦型視角的快速轉換進行交叉敘事。

非聚焦型視角中，敘述者可以從所有角度觀察被敘述的故事，其知道得比任何一個人都多。傳統的劇集運用非聚焦型視角進行敘事時，通常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全知狀態展開情節。愛情類豎屏微短劇通常依據相關網絡文學IP 進行生產，在人物設定上不再僅僅局限于當下的現代生活，而是根據網文作者的奇思妙想進行設置，既有利于故事情節的開展，又增強了敘述者與受眾的接近性和趣味性。比如《這個男主有點冷》中，宿主的精靈小七就是一個擁有非聚焦型視角的人物，但因其可愛的形象和軟萌系聲音貼近了與受眾的距離。宿主的精靈角色全面知曉全劇背景和各個人物的最新動向，比如在女主受傷、中毒等情節中，就經常詢問小七關于傷勢的相關問題。在與惡勢力進行對抗的情節中經常設置小七與女主的對話片段，以趣味感緩解緊張的情緒。通過內聚焦型的視角進行敘事主要是由人物角度展示其所見所聞，可以縮短人物與受眾的距離，但有一定的視野限制。[5]《這個男主有點冷》通過面部特寫、近景等小景別搭配人物內心獨白來呈現女主的內心活動所思所想，與非聚焦型視角的小七進行交叉敘事，既塑造出女主人公的性格，貼近與受眾的距離，又避免了單一的視角進行敘事所帶來的弊端，擴充了影片整體的廣度。在《重生小甜妻》的開篇部分，講述男女主糾葛的故事背景敘述中，女主穿越回案發現場，且是隱身的狀態，無法與其他人物進行溝通交流，不破壞故事原有的發展脈絡，以非聚焦型視角的旁觀者角度重新審視當時的誤會。后又通過內聚焦型視角表達出自己內心的“悔意”，在短時間兩種視角來回交叉敘事，在交代故事發展的背景的同時塑造出個性鮮明的人物形象。同時，愛情類豎屏微短劇在主題的選擇上，多選取一些時下的社會議題，通過不同的視角進行敘事，在短時間內吸引受眾，傳遞出劇集所要表達的價值取向。比如《別怕，戀愛吧！》的人物設定聚焦在天真女孩與鋼鐵直男、工作狂與戲精男下屬兩對CP 上。講述了直男迷惑行為、職場性騷擾等當下熱門的話題。采用了“打破第四面墻”的視角，每當事件高潮部分，就會加入主角對自身所發生事件的評價視角，以一種相對旁觀的角度跳脫出劇集中的人物本身，打破了受眾與劇中人物的壁壘。并且通過不同視角表現個性鮮明的人物對于所發生事件的看法，從個體角度出發，當下社會的不同人群對相關社會議題的認知。

女性向強情節建構

根據《2021 快手短劇數據報告》顯示，愛情類豎屏微短劇的受眾中，年輕女性占比較高，在快手的高甜劇類目中，女性占比60.5%，且喜歡通宵追劇以尋求心靈的治愈。在針對女性碎片時間消費的強情節甜寵劇中，通常通過劇情的多級反轉和塑造多元、立體的男女主角色和來滿足年輕女性受眾對于美好愛情的幻想。亞里士多德《詩學》對反轉的定義是：“所謂‘復雜的行動’指通過‘發現’與‘突轉’，或通過此二者而達到結局的行動。其中，“突轉”指行動按照我們所說的原則轉向相反的方向。”戲劇性的顛覆能夠帶來情節上的沖突，達到超乎預期、意外的劇情結果。[6]有“新式電子咸菜”之稱的愛情題材豎屏微短劇，通過制造大量反轉內容，延續劇情爽點，使受眾看得“更下飯”，反轉主要通過情節與人物表現出來。比如《這個男主有點冷》全劇32 集共一小時左右的時長中，完成了霸道總裁愛上我、手撕渣男、主角患癌等熱門的言情梗亂燉的情節。以第10、11 集為例，曲嫣與被綠茶女反派白佳寧誣陷，就當受眾都以為曲嫣會被錯怪的時候，出現了一段監控錄像還原了真相，同時展示出反派白佳寧純潔外表下的黑暗內心，同時曲嫣前夫對她的態度也發生了反轉，至此全劇情節從“手撕渣男”階段向男女主的感情線發展。在《惡女的告白》中則通過人物塑造來進行反轉，體現在方一周和姜十七的人物轉變上。在劇集開頭篇章中，方一周性格內斂且對姜十七不感冒，姜十七性格潑辣對方一周展開火熱的追求，“愛上學霸”的感情線設置也在一定程度上滿足了年輕女性受眾對于婚戀的幻想與期待。隨著故事的發展，姜十七逐漸意識到自己對浩群的情感，而此時方一周的情感方向向姜十七轉變。這樣人物轉變的設定也迎合了與愛情相關的短視頻熱門話題，劇集每集的小題目也參考了時下熱門的情感短句，如“有多少人打著朋友的旗號，暗戀一個人”“當愛上一個人，男生會變得膽怯，女生會變得勇敢”“錯過了不是錯了，而是過了”等，對劇集的主要內容進行歸納整合的同時，激發年輕受眾對于相關劇集的觀看欲，以及觀看后在評論區給予的有關自己故事的反饋，以此增加劇集的流量和熱度。

隨著微短劇的發展，當下受眾已逐漸不滿足于傳統單一的“霸道總裁愛上我”的套路式男強女弱的人物設定，在男女主的人物塑造的呈現上更加多元、立體。依托豎屏的形式，與故事發生的環境背景等相比，受眾在觀看時更容易注意人物的神態細節。作為一種新興的文化現象和媒介景觀，愛情類豎屏微短劇的人物通常通過高度視覺化的形式呈現，劇中的人物通常都是由符合當下大多受眾審美的“高顏值”演員扮演，以此來刺激受眾的視覺感官，提升代入感。比如《這個男主不太冷》由“一只璐A DEER”和“李夢然”擔任男女主角，在劇集播出之后，女主“一只璐A DEER”粉絲直線上漲，并拿下快手金劇最佳女主獎，商務合約的數量增加，個人變現能力有了顯著的提升。俊男靚女的CP 感搭配收獲了一大批年輕受眾的認可，同時給予了愛情類豎屏微短劇創作者對于通過“演員出圈”提升劇集變現能力的成功嘗試。《別怕，戀愛吧！》的表演團隊由專業演員和年輕網紅白舉綱、費啟鳴、何泓姍、徐夢潔組成，專業演員在演技方面的專業度保證了劇集的整體質量，年輕網紅偶像成為影片的流量加持。《惡女的告白》中的女主角由“姜十七”扮演，她本身就是深耕情感領域的短視頻創作者，她經常性“營業”在評論區與網民進行互動，一方面拉近了與受眾之間的距離，同時還能及時收到受眾反饋意見，根據受眾的呼聲及時調整劇情的走向。正如邊播邊拍的韓劇創作模式，愛情類豎屏微短劇在創作前期直面受眾所想，從而最大限度滿足受眾對于劇集的美好幻想，帶來游戲般的沉浸式體驗。

結語

愛情類豎屏微短劇在微短劇賽道中的熱度不減，在敘事的結構、視角、情節建構方面吸引感染受眾。隨著近幾年微短劇的發展，題材朝多樣化發展，因開發成本低、制作周期短、平臺扶持力度大等優勢，以愛情元素為基礎生發出現實題材、古裝、懸疑、科幻等多品類劇集也正在被開發與嘗試。愛情類豎屏微短劇的受眾群體龐大，眾多視頻生產機構和生產者紛紛加入，也產出了一些忽視劇集本身影視化呈現而一味追求題材流量變現的大量同質化作品，其中不正確的價值觀極易對青少年產生不利影響。豎屏微短劇的創作者應以生產優質內容為導向，在題材和形式上力求創新，把握微短劇發展勢頭強勁的時機，生產出高質量的微短劇作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