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天的胡楊林

春天就像一匹活蹦亂跳的小馬駒，踏著歡快的腳步一路狂奔而來。冰雪消融，溪水潺潺……

羊在胡楊林里低著頭吃著草，牧羊人買買提把那件老羊皮皮襖往地上一鋪，就躺在沙丘上曬太陽。春天的羊群不需要過多管理，這是羊長膘的季節，再過一段時間就是母羊產羔期，多吃一點兒就多長一點兒膘。買買提看著熟悉的胡楊林，一股無邊無際的孤寂油然而生。他躺在沙丘上長長地嘆息了一聲，他不想繼續陷入孤獨絕望的境地。人的一輩子就是這樣，不管什么事都得有人做，就說放羊這活兒吧，一百個人中也找不到一個人愿意干的，可他買買提就喜歡這樣的牧羊生活，自由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沒人管沒人問，就像被遺忘的人。

村里有人說他腦子是一根筋，可是在他心里，胡楊林里的樂趣實在太多了：你永遠不知道放個響屁有多快樂，當然你也不知道一群螞蟻每天忙忙碌碌在干什么……買買提正想著，一只蜥蜴從沙丘上滾了下來。他一下就坐起來，而且立即決定，不能輕易就放它走。他撿了一根小木棍，和那只小蜥蜴斗智斗勇。到后來，小蜥蜴的尾巴被買買提捏住了，掙扎了幾次都無濟于事。小蜥蜴很無奈，只好使出最后的逃生招數——自斷其尾，而且那根斷了的小尾巴，在地上不停地扭動著。一只小蜥蜴為了逃生自斷其尾，看似很神奇，其實是它與生俱來的本事。不想死就得有活下去的辦法，動物如此，人也如此。

“我沒有傷害你的意思，只是想和你玩一會兒。”買買提望著一眨眼就不見的小蜥蜴消失的方向說，“我不是有意的，請你不要記恨。生命就一次，我們都要好好地活著。”

胡楊林里能開花能結果的植被不多。說老實話，在這個干旱少雨的胡楊林里，能活著已經很不錯了。粉紅的紅柳花算是最妖艷的，一開就是一串一串的，看上去就很扎眼。有了紅柳花的襯托，胡楊林就顯得不那么單調了。胡楊林里的花兒不多，可還是有蝴蝶飛來飛去。雖然它們并不是那么漂亮，可在買買提眼里，它們就像穿著白色羽紗的仙女。雖然綠色感覺有點兒“缺血”，但是植物們還是很努力地把一身綠色獻給了春天。枯枝敗葉被新長出來的綠葉掩蓋，買買提心里也就不那么凄涼了。

買買提很喜歡布谷鳥的叫聲，他常常覺得自己就是一只布谷鳥，在用自己獨特的方式講述著春天的故事。買買提自言自語道：“在這個季節里，就是一塊石頭在胡楊林里也能發芽。”

（本文入選2020年四川省綿陽市中考語文試題，文章有刪減）

吳連廣，筆名巴圖爾，中國文聯文藝研修院第六期學員。先后在《人民日報》《解放軍文藝》 《小說界》 《小說月報》等報刊發表作品。

《意林》：您是如何構思此文的？

巴圖爾：我寫過很多篇關于牧羊人買買提的故事，牧羊人的生活是枯燥無趣的狀態，整天在胡楊林里鉆來鉆去，和牧羊犬說話，和一棵樹一根枯死的樹樁子說話，排解內心的孤獨與寂寞。可是為了生活他還是要堅持下去。春天的胡楊林和平時的區別不大，永遠都是寂寞孤獨的，和一只小蜥蜴斗智斗勇，看到小蜥蜴滾下沙丘，他也會高興半天。這些無聊的事情都成為買買提最大的樂趣。在別人眼里都是無聊透頂的事情，可在牧羊人買買提的心里卻是非常有趣的事情。

《意林》：買買提是一個怎樣的人？

巴圖爾：在寫牧羊人買買提這個題材之前，就確定買買提是一個智力不健全的人，農活兒也不會干只會放羊。買買提腦子里的事情也特別簡單，就知道把羊放好了，在他的腦子里只有羊群。雖然買買提智力不健全，可他不用清點羊群就知道缺不缺羊，站在羊圈外往圈里掃一眼，就知道羊夠不夠數。買買提又是一個對家庭負責的人，他知道老婆孩子老人都指望著他，所以他沒有怨言，也從不抱怨，低下頭從春天熬到冬天，他才能回到家里。冬天是買買提最清閑最自在的日子，可以跑到巴扎（集市）上，買好吃的，回來再給老婆孩子老人帶一點兒，買買提的生活簡單而又實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