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 芳,薛超宇,丁 鳳,王積福
(長江大學教育與體育學院,湖北 荊州 434023)
隨著自媒體軟件的不斷更新和發展,學生中的手機“癮君子”規模日趨增大,其在學業上的投入時間減少,拖延程度逐漸嚴重。 研究表明大約70%~80%的大學生都有過不同程度的拖延癥[1],國內大學生的拖延程度更為嚴重,尤其是學校中的學習拖延[2]。 學習拖延(academic procrastination)是指盡可能的推遲完成學習任務,臨近最后時間才開始的行為表征[3]。此外,大學生常被稱為心理健康的弱勢群體[4]。長期的學習拖延不僅浪費其學習時間,阻礙學業發展[5],而且還可能危害心理健康,如自我價值感缺失[6]和焦慮增加等。 因此,如何有效緩解大學生的學業拖延行為,也已成為廣大學者關注的重要議題。 前期研究發現, 身體活動作為一種調節情緒狀態和正面引導自身觀念的手段,在抑制拖延行為方面具有重要的作用。 本研究將探討身體活動與學習拖延的內在關系及其潛在機制, 旨在為解決學習拖延問題提供科學合理的理論和現實依據。
根據臨床心理學的研究, 拖延是多種因素共同作用后的結果,這些因素包括性格、情感和社會成長環境的影響等,其主要表現為調節功能的諸多障礙等。 個體—環境互動理論指出, 個體的問題行為是由于自身因素與周圍環境共同作用所導致的結果。 因此,個體的學習拖延傾向也有可能受到自身人格和外界環境的影響。 研究發現不同強度的體育鍛煉對大學生心理健康產生不同的影響[7];參與運動的大學生其心理健康狀況水平低于全國常模[8];參加身體活動會使人更勇于面對拖延的任務,身體活動與拖延行為有顯著的負相關關系[9],可以通過調節情緒狀態以及提高時間管理方面的能力等形式,提升認知水平從而影響學習拖延。 因此本研究假設H1:身體活動負向預測學習拖延行為。
梳理以往的文獻資料發現, 可以推測自尊水平在身體活動和學習拖延行為之間發揮中介作用。 自尊(self-esteem)是個體對自我價值和能力的情感體驗[10]。 根據班杜拉的自我效能感理論,若個體缺乏自信心,其自我效能感也會越低,在一定程度上會嚴重阻礙其行動而出現拖延行為[11]。 人們可以通過體育活動逐步提高其自尊水平[12],目前研究也多從內部心理的視角探討與個體學習拖延的關系。 自尊水平低的個體往往將行為的失敗歸因于自身能力的不足[13-14],傾向于逃避來自他人的負面評價, 并將學習拖延視為自我妨礙的策略以維護自尊心[15]。 相反,自尊水平高的個體往往持有較高的學習效能感并堅信自己能解決好問題,學習拖延程度也相應較低。 低自尊個體可以通過身體活動提升其自尊水平, 而拖延行為是低自尊者進行自我保護,避免外部消極評價的一種行為策略。 因此,本研究假設H2:自尊在身體活動與學習拖延之間存在中介作用。
此外, 研究還發現較高的消極完美主義是導致大學生出現學習拖延的原因之一。 完美主義(perfectionism)是個體對自身提出高要求以極致完成目標任務, 通過自我反思不斷優化改進問題的一種人格特質[16]。 參與身體活動能有效地促進完美主義[17],避免產生擔憂以及害怕等消極情緒,增加快樂的感受。 根據認知—情感系統理論,在不同情境下,個體的差異性表現正是由于其內部穩定,這也是一種人格結構的反映[18]。 而完美主義認知理論認為, 完美主義人格特質對個體的身心健康有影響[19],消極完美主義者往往會設置高于自身能力的標準,在自身的現狀與理想目標之間猶豫不決[20],更易產生強迫性人格等心理困擾[21]。 完美主義的心理特質普遍存在于大學生群體中,其消極完美主義傾向更為明顯[22]。 前人研究證明了消極完美主義影響個體的學習拖延程度[23],通過身體活動激勵個體主動完成學業,積極尋找解決方案、降低學習拖延[24]?;诖?,本研究假設H3:消極完美主義在身體活動與學習拖延之間存在中介作用。
目前,大學生身體活動與學習拖延之間的內在中介作用機制仍不明確。 以往研究主要集中在自我效能感[25]、成就動機[26]以及正念團體訓練[27]等方面,也有研究指出持續的身體活動在一定程度上可能影響自尊和完美主義人格[28],使其身心健康發展,但過度的身體活動則會加重消極完美主義[17]。 根據三元交互決定論,個體自身的內部因素、行為表現以及環境交互作用共同作用于個體的心理過程。 個體通過體育活動的方式可以調控拖延行為[29],低自尊者通過自我設阻的方式拖延完成任務,將失敗歸結為外部原因,導致個體產生挫敗感,最終形成惡性循環。 自尊負向預測消極完美主義[30-31],與完美主義中的擔心錯誤和父母期望呈負相關關系[32]。 身體活動可能影響自尊的形成與人格完善[33],激發學習動機,抑制消極完美主義,最終導致學習拖延行為減少。 因此,本研究假設H4:自尊與消極完美主義在身體活動與學習拖延中起鏈式中介作用。
綜上所述,在信息大爆炸、短視頻盛行等新形勢下,以及部分大學生自我控制能力欠缺的情況下, 學習拖延在其日常學習生活中逐漸演化為較為普遍的現象。 因此,如何緩解大學生在新形勢下的學習拖延現象就顯得十分重要。 綜上所述,為了研究大學生的身體活動與學習拖延行為之間的內在機制,本研究構建了一個鏈式中介模型(如圖1),并驗證以下2個方面:1)探究在新形勢下大學生參與身體活動的基本情況、學習拖延、自尊以及消極完美主義的特點;2)探析身體活動對大學生學習拖延的預測效果, 以及自尊和消極完美主義的鏈式中介效應。

圖1 假設模型圖
采用網絡問卷調查,使用方便取樣的方式從湖北省抽取4所大學共1 203 名大學生完成問卷調查, 刪除答題時間過短和連續規律性作答的問卷, 剩余問卷1 079 份, 男生466 人(43.19%)、女生613 人(56.81%),有效率89.69%。 被試年齡為21.33 ± 1.86 歲。
1.2.1 體育活動等級量表
采用梁德清修訂的體育活動等級量表[34]。 從強度、時間、頻率方面測量參與者進行身體活動的運動量。以1~5 計分,按照身體活動量= 運動強度×(運動時間-1)×運動頻率的計算公式計算個體的身體活動等級,分數越高,表示身體活動的等級越高。 其中,小量身體活動為≤19 分,中等量身體活動為20~42 分,大量身體活動為≥43 分。 該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669。
1.2.2 Frost 多維度完美主義量表
采用訾非和周旭修訂的多維度完美主義量表中文版本[16,35]。該量表包括27 個項目, 其中消極完美主義傾向通過擔心錯誤、個人標準、行動疑慮、父母期望4 個維度進行測量,本文關注的是消極完美主義傾向,包含21 個項目。 計分方式采用非常不同意到非常同意的五點記分法,分數越高,個體的消極完美主義傾向越高。 該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922。
1.2.3 Rosenberg 自尊量表
采用王孟成等人修訂的Rosenberg 自尊量表中文版本[36-37]。該量表使用的是很不符合到非常符合的4 級評分法, 包括10個測量項目,測量的分值越高表明個體自尊水平越高。 問卷原始a 系數為0.789,同時,根據田錄梅[38]在自尊量表研究中提出的改進建議,刪除了本研究中的第8 題,量表的信效度增大到0.837。 該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33。
1.2.4 大學生學習拖延問卷
采用龐維國和韓貴寧編制的大學生學習拖延問卷[39]。 問卷由37 道題目構成, 采用Likert5 點評分標準對大學生學習拖延進行測量,“從不這樣”計1 分,“很少這樣”計2 分,“偶爾這樣”計3 分,“經常這樣”計4 分,“總是這樣”計5 分。 問卷采用總計分方式,得分越高表明被試的學習拖延程度越高。 該量表的Cronbach’s α 系數為0.845。
本研究通過SPSS25.0 進行變量的編碼、 命名和檢驗,所有數據均采用該軟件處理。 進行描述性統計,選擇皮爾遜相關系數對主要變量的關系進行檢驗, 采用Hayes 團隊研發的process 宏程序,選擇6 號模型,對自尊水平與消極完美主義的中介作用進行分析,通過Bootstrap 方法進行鏈式中介的效應檢驗。
本研究均采用問卷調查法采集數據, 故可能存在一定的共同方法偏差,從而影響統計結果。 因此,本研究使用了Harman 單因素法進行檢驗[40],本研究中共有11 個因子的特征值大于1,且首個因子的解釋變異量為23.02%,小于40%的臨界判定標準,故可認定本研究數據不存在顯著的共同方法偏差。
通過以小、中、大不同身體活動量為自變量,并分別以自尊、消極完美主義、學習拖延為因變量進行單因素方差分析,結果顯示(見表1):小、中、大共3 組身體活動量組在自尊和學習拖延行為上均存在顯著差異。 事后檢驗表明,參加大量身體活動的大學生在自尊水平均顯著高于小量體育活動的個體(Partial η2=0.018,F=9.69,p<0.01), 參加小量身體活動的大學生在學習拖延行為上顯著低于中等身體活動的個體 (Partial η2=0.016,F=2.762,p<0.01)。

表1 不同身體活動量組別的各變量差異分析(M±SD)

表2 描述統計和相關分析(n=1 079)
相關分析的結果表明, 身體活動與自尊水平顯著正相關(r=0.141,p<0.01), 與學習拖延程度顯著負相關(r=0.113,p<0.01),與消極完美主義不顯著相關關系(r=-0.049,p=0.108),學習拖延程度與自尊水平顯著負相關(r=-0.409,p<0.01),與消極完美主義顯著正相關(r=0.275,p<0.01),自尊與消極完美主義顯著負相關(r=-0.197,p<0.01)。
在控制性別、年級、戶口性質等因素下,將學習拖延作為因變量,身體活動作為自變量,自尊與消極完美主義作為中介變量, 檢驗該鏈式中介模型是否成立。 中介模型檢驗結果顯示:身體活動對學習拖延(β=-0.118,p<0.05)的總效應顯著,對自尊(β=0.150,p<0.001)具有顯著正向預測作用,對消極完美主義(β=-0.004,p>0.05)不具有顯著預測作用,自尊能顯著負向預測消極完美主義(β=-0.192,p<0.001);當身體活動、消極完美主義和自尊3 個變量同時納入回歸方程后, 身體活動(β=-0.057,p<0.001) 對學習拖延的直接效應依舊顯著, 自尊(β=-0.364,p<0.001)對學習拖延具有顯著的負向預測作用,消極完美主義(β=0.202,p<0.001)對學習拖延具有顯著的正向預測作用。 根據以上結果,構建身體活動對學習拖延影響的鏈式中介模型圖,如圖2 所示。

圖2 鏈式中介效應路徑圖
采用偏差校正的非參數百分位Bootstrap 法對中介效應進行檢驗,結果檢驗如表3 顯示。 中介效應值是-0.061,占總效應值的51.69%,身體活動→自尊→學習拖延這條路徑的間接效應占總效應的45.76%,而消極完美主義的中介作用不顯著,鏈式中介路徑(身體活動→自尊→消極完美主義→學習拖延)的間接效應值占總效應值的5.10%。 由此表明,身體活動可以直接改善大學生的學習拖延問題, 還可以通過自尊和消極完美主義的鏈式中介對其學習拖延產生間接影響。 計算中介效應的95%置信區間,其置信區間均不包含0,說明路徑均達到顯著水平。

表3 中介效應分析表
本研究以大學生為研究對象, 探討了身體活動和學習拖延行為的作用機制, 以及自尊和消極完美主義在兩者關系中的鏈式中介效應。 本研究以人格作中介效應進行深入研究,完善現有的模型,有助于解釋大學生學習拖延內部的作用機制,旨在為降低大學生的學習拖延水平以及提高大學生的學習效率提供實證支持。 具體研究結果如下。
本研究發現, 身體活動可以負向預測學習拖延, 驗證了H1。 相關研究證實,參與身體活動的大學生其時間管理能力更強,從內部機制提升鍛煉興趣,緩解焦慮等負性情緒,同時使身體活動成為一種獎賞行為,對學習拖延行為產生積極的影響[9]。 從生理機制的層面來解釋,身體活動提高個體的體質健康水平,促進其大腦釋放多巴胺等化學物質,促進智力提升及記憶力發育,進一步增強反應能力,從而對學業成績產生間接影響[41]。 此外,在高壓的學習環境中通過身體活動提高其抗壓能力[42],激發個體追求合理現實的標準,以獲得自我肯定并投入學習生活中,從而避免學習拖延情況出現。 為了解釋身體活動與學習拖延之間的關系, 研究進一步探討了消極完美主義和自尊在其內部的作用方式。
研究結果顯示,自尊是身體活動和學習拖延的中介變量,H2 得到驗證。 身體活動顯著正向預測自尊水平,這與前人的研究相一致[43]。 有研究證明身體活動的各因素與自尊水平有關,驗證了體育活動和整體自尊水平的模型[44]。 運動過程中的體育規則制約著個體的行為習慣, 對其人格發展和心理健康有積極的促進作用,最終影響大學生學習成績及成就水平。 同時個體的自尊水平可以影響自身的認知與行為發展。 而根據評價威脅理論, 個體在面對評價情景時會在自尊的基礎上評估自身管理任務的能力,如果缺乏完成任務的能力,可能產生焦慮情緒,學習拖延行為隨之出現[45]。 大學生通過參與身體活動樹立適當的目標,養成規則意識,提高自尊水平,有信心解決問題的能力也越強,降低學習拖延傾向,為提高教學效果提供更多的依據和選擇。
結果表明, 消極完美主義在身體活動和學習拖延之間的中介效應不顯著,假設H3 未得到驗證,其原因在于身體活動與消極完美主義總體上不存在顯著的相關關系[46]。 有研究表明體育鍛煉可以有效促進完美主義人格[28],但其對于消極完美主義傾向的作用不是絕對的[16,47],由此可見,兩者的關系并非是簡單一成不變的。 過度的身體活動可能造成運動性心理疲勞以及運動損傷,從而導致人格異常。 身體活動有利于調節生活和學習方式,調節個體的復雜情緒和社會行為,產生積極的看法, 促使其實現目標個性化并學會管理學習任務以及制定個人策略[17]。 因此,與自身能力相匹配的身體活動強度才是完美主義人格與學習拖延問題關注的重點。 并且完美主義與學習拖延產生的核心機制尚不清晰, 兩者之間的關系尚存爭議[48],因此,還需要進一步研究消極完美主義與學習拖延的具體機制。
在探究身體活動對學習拖延之間的作用機制時, 研究發現自尊到消極完美主義構成的這一條重要的鏈式中介效應,驗證了H4。 研究發現,自尊可以負向顯著預測消極完美主義水平,這與前人研究結論一致[49]。 個體具有高自尊水平可以有效地抑制消極完美主義傾向, 其主要原因是低自尊者更易對消極信息產生注意偏向和不恰當歸因,最終產生負面情緒。 另一方面, 消極完美主義者由于對困難和失敗感知的敏感性更高,在行動前的心理模擬會更早損耗能量,增加負性情緒,在后續任務中因為能量不足而過早放棄, 更容易導致學習拖延[50]。計劃行為理論解釋了學習拖延行為的內部原因, 即個體自我調節失敗,而個體行為的直接決定性因素是行為意向[51]。 因此,學習拖延者參與的身體活動越多,對完成任務的態度積極性和控制感越強, 其自尊水平也越高, 消極完美主義隨之降低,其更加趨于如期完成任務,最終改善學習拖延行為。
本研究通過對身體活動、自尊、消極完美主義和學習拖延關系的檢驗, 進一步加深了大學生群體對人格影響學業拖延過程的認識, 為改善其學習拖延提供一定的合理化建議。 此外,本研究也存在一些不足之處,在未來研究中有待進一步完善。 第一,本研究采用的是橫斷研究的問卷調查法,缺乏縱深性的因果剖析,無法從連續性的因果機制角度推斷,因此后續研究將深入追蹤驗證身體活動與學習拖延之間的關系, 豐富對學習拖延內部機制的認識。 第二,從作用機制來說,本研究只探討了自尊、消極完美主義2 種人格的中介變量,在今后的研究中將深入挖掘消極完美主義與學習拖延的子維度, 進行對比探討或者加入其它的中介變量, 更有效地探究身體活動對大學生學習拖延的研究機制。
參加小量的身體活動量有助于降低大學生的學習拖延水平;較大的身體活動量更有助于提升大學生的自尊水平;身體活動不僅可以直接影響大學生學習拖延行為, 還可以通過影響自尊和消極完美主義進一步降低個體的學習拖延行為。